第 56 章

第 56 章

聊秘密的人去了書房,被剩在客廳的兩個開始難受。

秋芸手裡的水果刀持續削動在蘋果上,這事最近困擾得她一直沒能睡個好覺。

照原計劃,周常德邊上課,邊觀察兩個孩子,就算髮現確實有問題,也該先私下跟她合計商量一下再行動。

這突然一下自己先動了是幾個意思......

秋芸正盯著蘋果出神,就聽自家兒子忽然湊過來說:「媽我想問你個事。」

秋芸刀片一滑:「問什麼?」

周什一:「?」

周什一:「媽你這麼緊張幹嗎,心虛啊?」

秋芸當時就把水果刀拍茶几上了:「我能心虛什麼?我看是你們心虛吧。」

她就生怕自家兒子實心眼,想找她坦白性取向。

「誰心虛,我跟初鴻,還是初鴻跟爸?」周什一無辜眨了下眼,「我只是想問問今天這堂課,是你跟爸誰先想出來要給我們上的。」

秋芸沒有放鬆警惕,側臉睨他:「你問這個幹嗎?」

「我就好奇!」周什一試探,「到底是你們找燕阿姨說的,還是燕阿姨找的你們?」

秋芸側目:「是不是初鴻派你來問的?什麼時候這麼精了。」

周什一討好給她捏肩:「以前是大智若愚,你兒子其實一直很精。不打腦袋更精。」

......

「你媽後來說是她跟你爸誰提的了沒?」

「燕。」

「燕?」書桌上,謝初鴻對著手底的數學試卷運筆如飛,「你媽媽也姓燕?」

周什一從作業里抬頭看他:「我媽不姓燕。」

「你媽不姓......」謝初鴻指尖猛然一頓,「最先提這個事的,是我媽?」

周什一點頭。

謝初鴻當時就蒙了,他媽媽以前從沒想過要給他講這方面的事......

「不過你別慌,你上高中就從家裡搬出來了,平時總共也沒跟你媽見過幾面,要發現也是我媽發現。」周什一安撫,「我媽說燕阿姨只是覺得這些很有必要,但一直找不到機會給你講,所以就拜託我爸媽了。」

謝初鴻將信將疑:「怎麼會突然覺得這些很有必要,是不是上次回家過生日,她看出來了......」

「我感覺不會,阿姨可能就是一直想提,但你以前初中的時候小了點,不太懂這方面。」周什一再接再厲,「是不是我爸剛剛在書房給你說什麼了?」

謝初鴻斂眸搖頭:「沒,就跟我聊了一下謝鶴城的事。」

「哦......」

周什一覺得也該聊一次,以前一直也沒機會。

所以就是到頭來,哪邊也沒提性取向的事。

當然這句話,周什一藏在肚子里沒說。

微信群「衝刺高考小分隊」,從昨天環湖結束到現在,就沒停過。

一面是關心謝初鴻的病情,一面是八卦謝、周二人冤家路窄,怎麼就讓徐何紳給救了,嘮得熱火朝天。

-「嘖,想想他掉隊了都沒人知道,也怪可憐的」

-「印象里好像一直沒什麼朋友,去食堂吃飯都一個人」

-「挺默默無聞的,我找誰問,誰聽見他名字都一臉茫然」

-「是的,都只知道他作文寫得好、話比較少,然後就沒了」

-「要不是老白,估計徐何紳晚回教室這件事,他們一班班主任根本發現不了」

池澈忽然插話。

-「說起來老白呢」

-「從昨天開始人就不見了」

雖然平時白斯明在群里話就少,但多少會冒個泡。

現在連謝初鴻都發完燒重新回來了,他還沒出現。

-「估計忙,下下周期中考,是不是已經開始出題了?」

當時夏晚黎是這麼說的,他們也覺得有理,只有周什一心裡有一絲惦記。

昨天晚上白斯明分明是有什麼事的。

第二天一大早,幾人踩著鈴聲到走廊,同學們早讀異常得老實安分,沒人吃早飯、沒人閑聊,他們只以為白斯明已經到了。

結果等他們結伴踏進教室,卻發現講台上赫然坐著他們數學老師。

「趕緊,就等你們幾個。」數學老師催促他們坐好,看著人都到齊才宣布,「你們白老師前天晚上出了點交通事故,現在在醫院裡躺著,上午的語文課先上數學。」

話音落下,教室里嘩然一片。

謝初鴻和周什一對視著尤其怔愣。

前天晚上出交通事故,那不就是周六送他們回家以後?

數學老師解釋:「白老師不嚴重,其實可以直接出院,但他家裡人不放心,一定要讓他多住兩天。」

然後就是一番老生常談的說教,讓大家好好學習,不用擔心,只要在下周期中考考個好成績,就是對他們老白最好的慰藉。

學校是不讓帶手機的,就算班上不少人身上都有手機,也不敢這個時間找老白。

只有謝初鴻,嘴上應得比誰都乖,挺直的腰板背後,卻是周什一在課桌底下給白斯明發消息的手。

他坐在外面,位置沒有周什一方便。

一連好幾節課間,謝初鴻問有沒有回信,周什一都搖頭。

反而是學習群里一直熱鬧著。

特別是中午睡覺的時間,所有腦袋都乖乖順順趴在桌面上,如果不是群里不斷有人說話,根本看不出伊銘跟池澈沒睡。

-「@伊銘徐何紳找你沒」

-「沒,感覺他暫時被糊弄住的,上次讓他等,他就真的等」

-「那還挺好糊弄」

-「畢竟也是小屁孩一個」

-「不過你媽到底怎麼想的,要把我也一起搞到你家過生日?」

-「我媽嫌我每次過生日請到家裡的朋友太少了」

這話一發出去,以當事人池澈為中心畫圓,旁邊一圈三個人都把腦袋揪起來了,杵在幽靜一片的教室里格外醒目,眼裡齊刷刷的匪夷所思:你媽還嫌你朋友少?

伊銘遠在教室另一端,只能在群里表達自己的心情。

-「靠,敢情你們三個都在玩手機?」

群里一直只有他跟池澈冒泡,伊銘還以為其他幾個不聲不響的,已經睡了。

但不只他,池澈坐夏晚黎同桌都不知道他醒著。

這是太陽打西邊起,謝初鴻就算了,連向來到點睡熟的周什一都在玩。

教室里窗帘緊閉,怕被教室外偶爾路過的值班老師發現,三人揪起的腦袋很快重新埋回去。

夏晚黎在群里催答案。

-「你不是每次過生日都請十幾個到家裡玩!你媽怎麼還嫌少?」

池澈也無奈。

-「反正在她眼裡就是少」

-「也不知道從哪知道的伊銘生日跟我同一天,讓我至少把班上能請到的同學都請回家」

-「啊......你媽媽真是好難搞」

這是夏晚黎每次提起池澈他媽,講得最多的一句話。

池澈媽媽是個很老牌的經紀人,他們都是知道的,手底下出過很多大紅大紫的藝人,饒是見多識廣如伊銘,也對他媽奇奇怪怪的標準覺得離譜。

-「以後就等你大紅大紫了池總」

池澈翻了個苦中作樂的表情包。

-「過生日你想請誰就請,反正人越多我媽越高興」

伊銘想了一下。

-「舒雅姐跟她朋友行嗎?」

-「都可以,我不認識的也無所謂」

-「不過你跟李舒雅到底什麼關係?」

池澈好奇這個問題,已經好奇了很久。

周什一跟李舒雅他知道,但伊銘怎麼也能跟李舒雅扯上關係他一直沒想通。

說起這個伊銘有點撓頭,腦海里還是上次的烏龍。

-「有點複雜」

謝初鴻看他們兩個聊天看得興緻缺缺,正準備收起手機睡覺,就見群里忽然冒出一個向來圍觀居多的頭像問。

-「能多複雜」

謝初鴻下意識偏頭看了眼身邊和自己相同姿勢玩手機的人。

但周什一盯在手機屏幕上的眼神直勾勾的,完全沒發現,手下一個一個打出來的字都不像他平時的口吻。

-「我也很好奇你們是什麼關係」

班上依然沒有聲響,群里氛圍卻忽然奇怪了。

夏晚黎和池澈不約而同抬起腦袋,企圖窺見前桌几分情緒,但周什一始終磐石般趴在那,一無所獲。

伊銘在群里回復得潦草。

-「一兩句講不清,到時候過生日面對面說」

後來周什一那一整天都有點恍神。

兩人坐在門口,到了天陰的時候,外面吹起的涼風經常往門縫裡灌,謝初鴻總忍不住往裡縮自己露在牛仔褲外面的腳踝,長腿交疊。

下午最後一節課是政治,白斯明一直到這時候也沒回消息。

周什一文綜還行,政治尤其突出。他們政治老師是個禿頂,說話嗓門洪亮,還喜歡在教室後半段晃蕩。

謝初鴻本來從上完周常德的家庭教育課,就有點心不在焉,眼下對著手裡的課本,盯著盯著就忍不住向身邊人小聲問,口吻漫不經心的,明顯有故作輕鬆的嫌疑:「你不是說你不喜歡她嗎?」

沒前因,也沒後果的,周什一卻張嘴就能接上:「不一樣。」

怎麼就不一樣?

謝初鴻抵在頁腳邊緣的指腹微微一頓,再想說話,教室右上角的廣播已然響起下課鈴。

通常臨近吃飯的最後一節,沒什麼老師會拖堂,教室里很快嘈雜成一片,只剩謝初鴻坐在位置上還有些沒回神。

恍惚中,他聽見有人喊三班班主任拄著拐杖回來了,剛進教學區,跟三班班長一起。

三班班長?

謝初鴻遲緩地調動了一下腦細胞。

「是不是專程、咦!你們班班長怎麼在教室......」外班傳話那個剛走近,就看見了端端正正坐在門口的謝初鴻。

一頭霧水裡,眾人只見那人重新錯愕朝外望去:「明明就是謝初鴻的臉啊,那外面那個扶著你們班老白的是誰?」

謝、周二人皆是一愣。

聽說白斯明要提前出院,夏聞硯特地跟公司里請了早退的假,西裝革履開車到醫院接人。

「我說了我自己能走。」

從停車場出來,白斯明拄著拐杖正眼不肯看他,兀自朝教學區一瘸一拐地走。

「你走你的。」夏聞硯並不反駁,抬臂虛護在白斯明腰后,賭氣的話也說得好聲好氣,「我不管你,你也別管我。」

白斯明果然噤聲,戴著眼鏡的臉上面無表情的表情,只在身邊經過學生跟他打招呼時稍微露出點笑。

「這次又是說了什麼理由,才請下來的假?」

「實話實說。」

白斯明掀了一下唇角:「以前婚假都拖了那麼久才請下來,現在說朋友出院,你老闆能放你走?」

「晚上要回去加班的。」夏聞硯只當沒聽出白斯明的反諷,一雙眼始終盯著他打著石膏的腳下,「沒說朋友,直接報了你的名字。」

白斯明一頓,好半晌才收起所有嘲諷:「難為你老闆還能記得我名字。」

到台階,夏聞硯不再接下去,只說:「扶你。」

越臨近教學區,路上來往的學生越多,不少都是剛下|體育課的。

白斯明這次沒擋開他的手,不言不語由夏聞硯握住,身旁人來人往,視線不由自主向他飄去。

驚覺眼前人就算脫掉正裝,也和他記憶最深處那個一身白衫的少年重合不上了。

溫柔還在,青澀卻是早已找不到。

「學校重新裝修的我都不認識了,辦公室在哪邊?」夏聞硯的手扶著他上完台階也沒放。

白斯明收回心神裝不知道:「......你把我放到班上就行,還是三班。」

「三班在……」

「一樓。」一中每年都會輪換年級樓層,白斯明清了下嗓子,「還在我們班以前的位置。」

夏聞硯應了。

然後兩人又是長久的靜默。

好在三班教室離得不遠,他們走進走廊時,不少從教室出來的學生投來詫異目光。

起初,夏聞硯以為大家是為白斯明的石膏和拐杖,直到一個拎著校服外套、從操場回來的男生從背後攬上他的肩膀說:「我靠你上哪整的行頭,未免過分帥了。」

「什麼?」

夏聞硯愣了。

「什麼什麼,老白也太龜毛了,都有拐杖了,還讓你特地換身衣服去……」熊聰正說著,就在視線從白斯明腿上的石膏,轉向懷中人臉上時卡殼了,「等等,帥哥你誰……不是初鴻啊?」

夏聞硯剛想張嘴,耳邊便清脆炸出一聲「啪」。

白斯明抬手把熊聰的胳膊拍下去,一點沒攢著勁:「人都沒認清就勾肩搭背。」

「不是!我從後面看,跟初鴻的背影真的一模一樣!」

熊聰人都蒙了,他剛剛草草一眼對上根本沒多想,眼下一面憨憨給人道歉,一面又恨不得在夏聞硯臉上盯出個窟窿。這長相,這身高,簡直就是十幾二十年後的謝初鴻,只是氣質更溫良。

「沒聽說謝初鴻有個親哥哥什麼的啊……」熊聰忍不住嘀咕。

路過眾人這才終於從「謝初鴻穿正裝好帥」里意識到不對,紛紛錯愕:這不是謝初鴻嗎?

「……謝初鴻是誰?」

夏聞硯遲疑:「我跟他長得很像嗎?」

白斯明卻裝作無意別開了視線。

和從前無數次逃避問題時一樣,再熟悉不過的動作。

只是旁邊學生已經給出答案:「謝初鴻就是三班的班長啊,真的跟您神似!」

夏聞硯望向白斯明黑白分明的瞳眸里,頓時爬滿難以置信:「……你班上有個跟我神似的學生?」

白斯明:「不……」

學生:「對啊!這麼像他竟然一次都沒講過嗎!」

白斯明想說「不是你想的那樣」,走廊另一頭卻傳來當事人的聲音:「白老師?」

夏聞硯應聲望過去的第一眼就愣了。

不止他,走廊上所有人都在看到兩人時靜下來。

夏聞硯從來沒聽過謝初鴻,謝初鴻卻不止一次聽說過他。

上次俱樂部認錯人,周什一都在場。

也不知道是誰呢喃般一聲「好像」,打破了沉寂。

熊聰最先傻笑出聲,嘴上跑火車跑慣了:「難怪老白你對初鴻好,敢情還有這層關係呢。」

謝初鴻下意識想噎回去,卻在和白斯明電光石火一個對眼后,重新閉上了嘴。

夏聞硯:「你……」

「你不用管我了,回去加班吧。」白斯明出聲打斷,拄著拐杖便朝謝初鴻伸出了手,「初鴻。」

周什一連謝初鴻拒絕、打圓場的話都準備好了,結果他乖乖順順一句「來了」,就抬腳過去。

從夏聞硯手裡接過白斯明不說,還向人相當禮貌地道了謝,說:「您忙吧,我扶白老師就行。」

兩張相差無幾的臉蛋擺在一起,謝初鴻再一番偽裝,連氣質都開始相似。

夏聞硯看他簡直像照鏡子,身形體態一個模子刻的,夢回當年跟白斯明坐同桌、念高中的日子。

他鬼使神差般問:「你也是班長嗎?」

「年級第一。」白斯明幫著答了,「跟你以前一樣。」

放在往日,很少有事情能消減大家對吃飯的熱情,但今天顯然是個例外。

幾人身處的一樓走廊正好對著樓梯口,從上面下來的低年級全都會經過,據說是能看見成人版「謝初鴻」,大家都很來勁。

走廊上圍觀的人越多,夏聞硯眼裡不敢相信的情緒就越強烈。

白斯明看見了,卻並不作回應,只說:「把包給我學生就行。」

他們班不少人都從班裡出來了,作為離暴風中心最近的那個,周什一眨了好幾下眼,才想起來動。

仿若無心的「辛苦」二字一砸下來,裡外親疏分得明明白白。

夏聞硯眼睜睜看著白斯明挨著、倚著那個學生,在簇擁里相伴離開,留下他兩手空空在原地。

氣氛有一絲微妙的尷尬。

明眼人都看得出這是吵架了。

熊聰趕緊撓著後腦勺開始找補:「嗐哥您別往心裡去,馬上期中,我們班主任也暴躁,老白多大人了,怎麼還跟小孩一樣連個正兒八經的『謝謝』都捨不得說,喜新厭舊呢。」

夏聞硯現在再聽「喜新厭舊」,只覺格外刺耳。

但實情其實是,謝初鴻親親熱熱一攙上人,就把嘲諷開滿了:「為了見前任這麼拼嗎,腿都撞斷了?」

「沒斷,碰了一下。」白斯明無語,「只是我爸媽誇張。」

謝初鴻開始敲竹杠,小算盤打得啪啪響:「怎麼謝我?」

白斯明現在根本沒心情跟他抬杠,遣散旁邊學生,張口就來:「都說了,你考去北京,費用我全包,研究生讀完繼續讀博也行,一分錢不要你出。」

周什一:「!」

對比上次,謝初鴻鎮定了許多:「辦公室沒吵夠?」

「什麼辦公……」周什一還沒搞清狀況,兩人已經開始互相傷害了。

「不是你自己非問的怎麼謝你?」

「啊……你這嘴真是活該單身。」

「我活該單身?」

「不然呢,我要是你對象,你敢當著我的面搞學生試試?」

「我……」

「咳!」周什一眼見兩人越說越偏,白斯明手上拐杖都恨不得扔出去了,趕忙提醒,「起碼進了辦公室。」

兩人紛紛打住。

周什一也是將他們兩看生厭的嫌惡看在眼裡才反應過來,原來那天他被攔在辦公室走廊上,白斯明提的解決方案是這個。

結果謝初鴻一進辦公室就說了:「你歇著吧,有人幫我出,輪不上你。」

周什一、白斯明:「?」

白斯明:「有人幫你出是什麼意思?」

謝初鴻把自己撂板凳上咧嘴:「我要是你,我現在肯定不操心別人,得先琢磨琢磨,怎麼跟前任解釋自己沒幹敗壞師德的事。」

不等白斯明反駁,那頭電話果然來了。

夏聞硯從教學樓回停車場,坐進車裡猶豫許久,終於還是撥通了白斯明的電話。

白斯明多半已經回了辦公室,嘴比先前兩人面對面還硬,一通質問,得到的回復竟然是:「不是說好你不管我,我不管你。」

夏聞硯本來已經下定決心,但如果要是普普通通的學生,他也不會多想,實在是這個叫「謝初鴻」的,跟他太像了。

長得像、氣質也像。

夏聞硯:「以前怎麼從來沒聽你說過?」

光是像還不能說明問題,但掰著指頭算算,這是白斯明帶謝初鴻的第三年了,他竟然一次都沒聽白斯明提過。

「提他幹嗎?」

「……我認真的。」

「我也認真的,你想我怎麼跟你說?」白斯明,「說我帶了個學生跟你很像,如果你還不打算跟我複合,我就去找他了?」

夏聞硯不是不知道白斯明對自己那點執著,額頭抵到方向盤上:「……你真動他了?」

那孩子要他看,一眼就知道,肯定是彎的。

謝初鴻雖然沒聽見電話那頭具體說了什麼,但光聽白斯明「隨你怎麼想」的應答,也猜到了。

他熟練從白斯明抽屜翻出餅乾,拆出一片塞到周什一嘴裡:「要吵架了。」

周什一含著餅乾、牙齒還沒碰上,白斯明原本還算鎮定的面上已經烏雲密布:「新鮮勁過了?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我們已經認識二十年了。」

夏聞硯的情緒也開始失控:「那我還能說什麼,說我爸因為你現在還在醫院沒出來?」

「你不是不知道你爸根本沒事,就是不接受我,才一直在醫院!」

「我知道能怎麼辦,你想讓我怎麼辦?」

白斯明的聲音終於徹底冷下來:「我前天就該站好,讓車再撞準點,跟你爸住一層樓當鄰居。」

「說氣話真的很沒意思……」夏聞硯只要一想到那天晚上他們在大馬路上吵架,就太陽穴直跳。

但白斯明說:「我以前就是太不說氣話,太遷就你。」

後來出了辦公室周什一才知道,原來白斯明跟他前任類似這樣的爭吵,光是謝初鴻,就聽過不下三次。

謝初鴻搖頭:「其實他喝多把我認錯那次,就把老底全交了。」

他當時把人踹地上,也頂不住白斯明酒精上頭,鍥而不捨。

謝初鴻端盤子走哪桌,他就跟著叨叨到哪桌,後來瑤姐實在看不下去,直接把他胸前的牌牌摘了,讓他自己找個角落,把自己班主任招呼好,別打擾她做生意。

從端盤子到唱歌的職位變動,也是那個時候發生的。

周什一若有所思:「所以白斯明本來最開始就想坦白關係,但因為夏聞硯怕自己爸媽受不了,才用朋友身份相處了很多年?」

謝初鴻點頭:「就因為他在那邊長輩心裡一直是很要好的朋友,很信任他,所以最後知道關係,直接氣住院了,好幾年,一直沒出來。」

周什一咂舌:「這麼嚴重?」

「本來年紀大了,身體也不好,有基礎病。」

周什一想說如果最開始直接承認就好了,但最終還是咽回去——這不是外人能隨便說的風涼話。

一時間,看戲的輕鬆忽然被走廊上的秋風吹散了。

兩人各自沉默,不約而同思索著心裡的問題不敢出聲。

如果是他們呢?

謝初鴻想不出答案。

周什一也想不出。

不過理由不同。

周什一是還沒敲定下來,自己有沒有資格代入這個問題。

謝初鴻則是單純的,覺得自己一頭熱。

叔叔阿姨不僅不忌諱周什一談戀愛,甚至非常鼓勵,光當他的面就提過好幾次。

秋芸有時下班早,給他們煲湯當夜宵,順嘴就會坐在餐桌上撐臉問:「什一啊,你在學校還是沒有喜歡的小丫頭嗎?」

周什一聽這種問題已經麻木了:「沒。」

秋芸不滿:「怎麼會沒有呢,我每天送你們上學,看著挺多小姑娘都長得很水靈啊。」

周什一知道自己這個時候該克制,但下意識的,他還是將視線投向了專心吃東西的謝初鴻。

秋芸依舊撐著臉:「我問你話,你看初鴻幹嗎?初鴻有女朋友嗎?」

謝初鴻湯匙「叮」一聲輕輕磕在碗底,一口湯含在嘴裡,吐出來也不是,吞下去又辣嗓子:「我沒有的。」

周什一斂眸:「她們水靈她們的,跟我有什麼關係。」

秋芸狀似無意地笑了:「沒想到這話是我兒子說的,不看臉,還以為是初鴻。」

謝初鴻眉心一緊。

吃完夜宵,就跟過去把他哥準備合上的房門摁住了。

周什一側身讓開路:「要上廁所嗎?」

謝初鴻沒應,擠進門縫反身抵上門,昂臉質問:「你什麼情況?」

周什一:「什麼什麼情況?」

房間里燈還沒開,只有敞開的窗帘外灑著清輝,照在謝初鴻眉間隆起的疙瘩上。

「你剛跟你媽說那些幹嗎?」

「哪些。」少年人身材高大,背著光落下來的目光沉沉的,「你是覺得她們跟我有關係?」

謝初鴻:「不是有沒有關係,是你的反應太奇怪了!」

那天夢裡的吻歷歷在目,他甚至不敢區分眼前人是無心之語,還是試探。

「那怎麼不奇怪,我說跟你約好一起單著,不能背叛你?」

「不是!」

謝初鴻感覺自己真是心裡有鬼,兩人明明只是很平和地面對面站著,他卻從氣勢上就輸了——說不出糾正周什一那只是隨口玩笑的話。

他們之間秘密多,玩笑更多。

就連那層總被提出去說的情侶關係也是。

秘密和玩笑,界限早就模糊了。

少年人一瞬不瞬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將謝初鴻逼在門前陰影里,只能看著房間對面光亮的半邊,無處遁形。

「你希望我怎麼說。」周什一的聲音很沉靜,聽不出情緒,「像白斯明順著他前任那樣,順著你嗎?」

謝初鴻錯開視線閃爍:「什麼順不順,你最近是不是聽這些破事聽多了,早點休息吧,我就給你提個醒,我們跟他們又不一樣。」

情景不一樣,關係也不一樣。

謝初鴻說完連回應的機會都沒給,打開門落荒而逃,究竟提醒的是什麼也不說。

留下周什一獨自面對合上的門板,心想。

是不一樣,他們已經分開了,我們還在一起。

謝初鴻當天晚上躺回自己熟悉的柔軟床墊上,輾轉反側。

第二天睜眼,根本不敢面對自己一塌糊塗的底褲。

周什一其實從他在外面,悄悄打開門進來的時候就醒了。

鬧鐘沒響,也不知道幾點,以為謝初鴻只是進來洗漱,但周什一躺床上眯著眼等了半天,沒有電動牙刷的聲音,倒是水龍頭一直嘩啦啦的,動靜很小,水流只開了一點點。

少年緊抿的薄唇印在衛生間鏡子里,面上全被惱羞染紅。

謝初鴻根本沒想過自己還有偷摸洗內||褲的一天,輕手輕腳的,生怕把外面床上的人吵醒。

眼前發生的一幕幕,簡直是昨夜夢境的重演,以至門口傳來他哥問話的第一瞬,他想也沒想就照詞答了。

「夢見誰了?」

「夢見……」謝初鴻把跟在後面的「你」咽回嗓子眼,就連發現后的反應都一樣,「夢見我洗內||褲,把你吵醒了。」

周什一站在門邊的聲音,再次跟夢裡重合:「那不是跟我們現在一樣?」

謝初鴻記得很清楚,這時回答問題的他在夢裡咳嗽了一聲才應。

他越想避開,嗓子眼越不受控地發緊,還是咳了一下:「咳、昂。」

「然後呢。」周什一問他。

「然後你知道現在幾點嗎,我要回去接著睡了。」謝初鴻飛快擰乾底褲想離開,卻被門邊人展臂攔腰拖住腳步。

謝初鴻在周什一再次抱起他,砸到床上的瞬間醒了。

這回是真的醒了。

夢裡套夢。

這一次,謝初鴻乾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身上亂七八糟的底褲脫下來丟進垃圾桶。

最近的衛生間只有周什一房間里有,夢裡被「抓包」的兩次,讓謝初鴻被抓出了陰影。

乾脆不洗了,直接丟。

這一大早,周什一就覺得謝初鴻精神不太好,以為是自己昨天晚上被白斯明慫恿的心急,逼太狠了。

謝初鴻也不能解釋,索性將錯就錯。

上次發燒夢見親了一口,還能自欺欺人,耍賴扔到燒糊塗了這個由頭上,這回什麼病沒有,也沒扒光了躺一張床,只是睡前被懟牆角講了兩句,就一步到胃,全壘打劇情都安排上了,這總沒得洗。

血氣方剛的年紀是沒錯,但謝初鴻已經記不得上回做春夢是什麼時候,眼下哽得早飯都沒吃兩口,秋芸直接給他打包,讓他帶到學校。

早上吃不下,就等下了早自習吃,多多少少往肚子里塞點。

謝初鴻覺得有理,他也是打算這麼乾的。

誰知道到了學校,給他弄得更沒胃口。

某個前腳還被揪著打聽有沒有喜歡姑娘的,後腳進教室就被表白了。

學妹還長得挺漂亮。

手裡握著手機,耳垂上低調地戴著對黑色水鑽,一大早頭髮也不扎,柔順地披在肩上,在陽光下透著紅,一看就是來要聯繫方式的。

高三三班這一大幫子,從這學妹候在班門口起,就揪著腦袋準備看熱鬧。

這下正主到場,周什一眼神跟那姑娘一對上,好戲剛要拉開帷幕,就被他們班長上下一碰嘴,掐斷了。

謝初鴻上下掃視著女生口吻相當冷漠:「高几的?哪個班的?帶手機扣五分,不穿校服扣三分,戴耳釘扣兩分,十分扣完,早戀、化妝、戴美瞳、染頭髮不算你分,要是不想扣,今天晚上放學之前寫完八百字檢討,交到高二一班班支書,我的新副主席手上。」

周什一:「…………」

全場靜默,所有人都被謝初鴻突如其來的「官威」耍蒙了。

體委給自己同桌嘀咕:「班長這到底是開玩笑,還是玩真的……」

伊銘悄悄抹了把腦門上的汗:「當然是認真的,都高三了,還不準人家管一回分內事。」

這學妹也是,哪怕多調查調查周什一跟學生會主席什麼關係呢。

真是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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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更新的時候手殘放跳了章節,只能兩章二合一更出來,按時追更先買的寶貝當白送了

今天這波讓菜雞本就不富裕的存稿,雪上加霜,明天得請假緩緩,大家周四中午見,我爆哭5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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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懷疑你不是好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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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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