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第 10 章

周什一最終還是跟著謝初鴻回了家。

這老小區樓道里看著破破爛爛,真正進了屋其實沒周什一想的那麼慘不忍睹。

一室一廳三十平的單人間,一眼能望個全貌,但各種物件五臟俱全,二極體亮度管夠,傢具全是廉價的松木,地上瓷磚花紋老舊,一看就是租房原始自帶的。

謝初鴻也沒那個閑心思去換:「有點亂。」

周什一:「我房間也亂,上次沒好意思給你看。」

家裡餐桌就在玄關左手邊,周什一看見上面沒收撿的餐盤有些意外。

他以為謝初鴻把自己拾掇這麼精神,家裡也會一絲不苟,但轉念一想,他們一個星期上六天課,僅剩的禮拜天也被謝初鴻拿出去唱歌了,能把作業寫完、覺睡飽就不錯了,自然顧不上收。

「一個人住應該很辛苦吧。」

聽見自己把心裡話說出來,周什一自己都嚇了一跳。

但謝初鴻只是不甚在意地笑了笑:「起碼自由。」

他彎腰從鞋櫃拿出僅剩的另一雙拖鞋:「這裡只有我媽來過,你湊合穿我的吧。」

周什一視線在謝初鴻腳上極不搭調的粉色泡沫膠上停了一下,認真應下。

謝初鴻打量他蹭臟衣角的白T:「我T恤尺碼偏大,你應該能穿,但你沒帶書包明天上學怎麼辦?」

「我媽上班會路過我們學校,說好了帶給我。」周什一想也沒想。

反倒讓謝初鴻愣了:「……原來阿姨那麼早就要出去上班,我都忘了。」

在他的記憶里,他爸很疼他媽,從不吵人早起,早餐桌上一般只有他爸跟保姆在,就算後來他媽再婚、開始洗手做羹湯,跟他的關係也不大了。

周什一:「我……」

謝初鴻沒給他說下去的機會,領人進屋:「我先洗吧,家裡熱水器有點問題,剛開始水壓不穩,要預熱很久,如果渴了冰箱里有礦泉水。」

周什一頓了一下,試探:「你是只喝礦泉水,不喝燒開的水嗎?」

謝初鴻挑眉:「我在你心裡這麼嬌貴?只是看你第一次來,意思著客氣一下。」

周什一正要開口應,就被謝初鴻散落在低矮茶几上的「雜物」吸引了注意。

他發現這人真是一點沒糊弄自己,什麼筆記本、遊戲機,他確實不缺,七七八八全堆在那些錯綜複雜的耳機線里,有PS4就算了,他一直想要,但討不到的Switch也都壓在試卷上。

謝初鴻順著他視線的方向看過去,發覺這人注意到了自己放在茶几角的煙盒和打火機,煙灰缸里滿是「戰利品」。

兩人都沉默了。

「抱歉。」謝初鴻主動出了聲,把背包甩上沙發,快步過去收拾得很利索,像是在處理什麼污穢不堪見不得光的東西。

周什一動了下喉結:「不用道歉,抽煙的挺多的。」

雖然打架抽煙喝酒總放在一起說,但他確實沒想過謝初鴻會抽。看那煙灰缸里煙頭的密集程度,也不知道是太久沒清理,還是……

「我抽得有點凶,不過不會在你面前抽,以後也不會在你家抽。」謝初鴻的聲音依舊冷靜自持,慣常的遊刃有餘卻一掃而空,似乎前面性向、白斯明那些跟抽煙比起來,都不算什麼。

謝初鴻:「等會我進去洗澡,遊戲機、筆記本你想用都可以用,筆記本密碼是四個八,遊戲卡……」

「其實我挺高興的。」

謝初鴻收拾的手猛然一頓:「什麼?」

周什一把剛才的話又重複了一遍:「我說我很高興,你不瞞我。」

站在門口的少年照舊小半張臉掩在衣領里,謝初鴻足足跟他對視了好幾秒才啞然回神:「你挺會說話。」

「昂。」

周什一沒說自己第一次在這方面被人誇,只說不早了讓他不用費勁收,趕緊洗完趕緊睡。

謝初鴻學舌:「昂。」

周什一終於忍不住笑了,被人這麼揪著口癖不放,他也是第一次。

撇開放水的時間,謝初鴻其實洗澡很快,這幢樓背陰,他討厭衛生間里潮潮的味道。

但等泡沫水沾到身上謝初鴻才發現,原來自己小臂上劃破了一道,估計是跑的時候不小心在桌角刮的,傷口幾寸長,說深不深、說淺不淺,被泡沫水激得一抽一抽地疼,開始往外滲血。

周什一在外面剛學完雷鋒,準備坐下看看那些攤在茶几上的試卷,就聽衛生間里傳出一聲喚:「哥你在茶几底下找一下醫療箱!」

周什一自己只有胯骨上有一點淤青,拎著箱子進衛生間問他是不是撞到哪了。

他們從酒吧出來跑得急,吧里站台都有稜有角,難免磕碰。

「昂,劃破了。」謝初鴻清亮的嗓音在逼仄的衛生間里迴響。

他本想忍一下等洗完了再出去弄,哪知道這傷口看著沒什麼,一沾上泡沫卻疼得要命,血往外直流。

氤氳里,兩人隔著一道浴室的磨砂縮門,彼此只能看清一個很大致的輪廓。

周什一看著手裡的東西有點犯難:「嚴重嗎,不然今天別洗了,你這裡沒有碘伏,只有酒精,創口貼也不是防水的。」

「嚴重應該還好,但我頭髮上的洗髮水沒沖。」謝初鴻的毛巾、衣物全都堆在外面的馬桶蓋上,現在繼續洗也不是,不洗也不是,根本不是單人作業能完成的任務。

周什一雖然以前沒幹過,也並不介意幫人洗,但他不確定謝初鴻願不願意。

局面僵持下來,到後來周什一都想讓他把胳膊伸出來先處理傷口了,就聽謝初鴻在裡面道:「你把外面的長毛巾給我。」

讓他圍著遮一下。

但那毛巾也就是叫長毛巾,周什一簡單比對了一下自己的腰圍:「短了吧。」

不管是長還是寬,他都覺得不太夠。

磨砂門兀自縮開一條縫:「應該行,你遞我吧。」

謝初鴻從門裡伸出的小臂又細又白,修長的五指上泛著點點水光,腕骨突出。

周什一遞完都還有點沒反應過來,裡面人就像是為了彰顯自己不在意般,光速圍好毛巾,刷拉一下把門敞開了。

驀然相對,浴室里坦誠以待的少年身形頎長,光裸的身軀在霧氣和頂燈的雙重環繞下白的發光,看的周什一什麼說辭都忘了,只知道盯著人家線條柔韌的腰身感慨:「你腰好細,不會掉嗎……」

謝初鴻心裡最後一絲顧慮也被這句話打散了,又好氣又好笑:「你是真的直的很徹底。」

好好的人不看,非去看一條毛巾。

「應該是吧。」周什一很快注意到了謝初鴻那截鮮血橫流的小臂,皺眉覺得不可思議,「怎麼流了這麼多?」

「可能在洗澡,血液循環比較快。」謝初鴻其實直到現在都還疼著,但他不想讓自己坐實嬌氣,退後幾步坐上角落裡的小木凳問,「你以前應該談過女朋友吧?」

浴室隔間小,兩人往裡一擠,幾乎把整個空間佔滿,謝初鴻撐住周什一的肩,讓他跪在自己腳面。

周什一自從自己對長相不自信的底褲被謝初鴻扒下來,就徹底躺平不掙扎了:「沒談過,我長得太凶了,女生都喜歡你這樣的。」

帥氣隨和,還學霸。

謝初鴻完全無法理解:「但我真的覺得你很帥啊。」

周什一慢吞吞:「酒精可能有點疼。」

謝初鴻:「我是gay你是gay?」

周什一:「你忍一下。」

謝初鴻不服:「稍微跟你接觸一下,也能知道你其實不凶……嘶!」

周什一立馬停手:「這麼疼嗎?」

他才剛把沾著酒精的棉簽挨上去了一下。

險些咬到自己舌頭的謝初鴻選擇嘴硬:「……還好。」

不知道是不是這頂上的燈剛換過新,簡直亮得過分。

周什一握著謝初鴻的胳膊,打眼就注意到了他生理飄紅的眼角:「明天還是去醫務室看看吧。」

謝初鴻胡亂應下,決定早死早超生:「算了你別一點一點弄了,直接往上……」

沒等謝初鴻「倒」字出口,周什一就動了。

醫用酒精潑灑到傷口上的瞬間,謝初鴻整個人都麻了,疼到腳趾扣地,他自己是沒叫出聲,但他扶在周什一肩上的手指,卻把周什一抓得叫出了聲。

這幸虧是衣服沒脫,不然非脫層皮不可。

明天整整齊齊,一起去醫務室。

好在後面的洗頭過程還算順利,除了周什一拿著花灑、在謝初鴻背後佝著腰站得有點累。

謝初鴻都沒想到他戀愛也沒談過一純情大直男,干起這些幹得這麼順手:「你很會照顧人啊哥。」

周什一早放棄糾正這人叫自己「哥」了:「我以前沒接觸過gay,怕你覺得不舒服。」

雖然事實是他根本連朋友都幾乎沒有,就更別說這麼親密的相處了,擔心自己哪裡做的不好完全是下意識的。

「都這樣了還要怎麼舒服。」謝初鴻處理好傷口的胳膊撐著旁邊的牆體,合眼感受頭頂指腹力度適中地搓揉,勾唇,「我都有點不忍心黏你了,會不會誤會到最後,沒有女生敢追你了?」

周什一很有自知:「不會。」

「那意思就是答應當我男朋友?」

「……不是說白斯明那個是誤會嗎,怎麼還要我當你男朋友?」

「那他也不幹凈。」意思是確實也超出了正常師生的範疇,謝初鴻下結論,「反正你以後看到喜歡的女生記得告訴我,我去幫你給人解釋。」

周什一沒往心裡去,隨口應了。

租房小,卧室自然也小,但卧室那張一米八的大床卻是意外地舒服,兩個人躺著完全不擠,周什一脊背剛挨上去骨頭就酥了,比他的床還軟。

身邊謝初鴻靠在床頭剛跟他老闆通完電話,統共也沒兩句,凈聽他保證自己沒事、會好好學習去了。

周什一覺得稀罕:「你老闆這麼在乎你成績,怎麼還答應你去兼職?」

謝初鴻:「因為她知道我想要錢。」

那麼問題又轉回來了,周什一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高中生能買什麼數額那麼大的東西。

「鞋嗎?」

「我有鞋,睡了,都一點了。」

「手錶?」

「我有表,燈在你那邊,快關燈,困死了。」

黑暗裡,周什一瞪著天花板靜了一下,嘴都還沒張開就被謝初鴻伸手捂住了:「你媽沒給你說過不能在我面前亂說話嗎?」

說是說過……

周什一抬手想把他的手從自己嘴上扒下來,謝初鴻沒讓,周什一加了一隻手,謝初鴻也往上加了一隻,一來一回,兩人愣是莫名笑鬧爭了起來。

謝初鴻看著比他瘦,其實力氣不算小,周什一顧著他的傷口,扯了好幾個回合才讓自己的嘴重見天日,寧靜的房間里滿是他們輕微笑喘的氣息聲。

周什一將某人不服輸的胳膊控在懷裡:「我本來只是想問問你胳膊還疼不疼,現在看應該是不疼了。」

第二天一早,兩人毫不意外地賴床起晚了。

衛生間窄小的鏡面里,一前一後映著兩對明晃晃的黑眼圈。

謝初鴻還強點,熬夜熬習慣了,周什一就比較難了,那個臉色慘淡的,愣像被妖精捉回盤絲洞做了一宿數學題。

一滴不剩,白斯明看了想打人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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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斯明:這也能cu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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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懷疑你不是好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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