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靜物之主 08 認錯
生看著冷漠且無情的靜,如今靜已是判若兩人,她身上的柔弱之氣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過重的戾氣,過濃的殺氣,已然變成了天字榜第一殺手殺。
「小子,你是何人?」
這可不是逞英雄的時候,這百十來號人可不比戰場上那些個拾荒者們,這些可都是摸打滾爬多年的老手,有的甚至還是拾荒者團的幹部,正面硬剛可是要吃大虧的,既然靜已經逃脫,那不如……
生靈機一動,計從心來,「我剛想從上面偷襲她,誰知被她發現將我踢了下來。」
「小兄弟,好樣的,下面就交給我們了。」
他還不忘拍拍生的肩膀,以資鼓勵。
「可惡,這斷崖平滑陡峭,該怎麼上去?」
「區區斷崖就讓爾等犯了難,看來各大團也是浪得虛名。」皮膚黝黑瘦弱的中年男子頗有說辭,仰著頭,自有優越感。
此人為狐,人如其名,狡猾多詭。
這話一出,眾人紛紛怒火中燒,嘶吼叫囂,直到揪出說話人。
「我當是誰呢,這不是過街老鼠的狐嘛。」
「過街老鼠?」
「這你都不知道,他們自稱為過江龍,但實際上遇事就跑,個個膽小如鼠,你看他那樣子尖嘴猴腮的樣子,是不是像極了老鼠。」
「你還別說,還真像。」
眾人哈哈大笑,你一言我一句,逗趣的很,狐輕蔑一笑,倒不是很在意別人的說辭,「過街老鼠也好,過江龍也罷,識時務者為俊傑,此番作為可不是蠻人莽夫可識得的。」
話音剛落,狐身後幾人一字排開,身體半蹲,十指交叉置於腹下,擺出了梯形,狐大步流星,幾步一躍,騰騰騰竟輕鬆躍上了斷崖。
眾人大驚,他們最瞧不起眼的過街老鼠竟然第一個攀上了斷崖,這要是傳出去,各大團的臉面何存。
生仰望著斷崖之上,他這樣不管不顧真的好嗎?
「我和她本就是一面之緣。」生轉身離開,只走幾步又停了下來。
「您說過,滴水之恩,湧泉相報,男子漢大丈夫,一諾千金,我既已答應,又有何顏面後悔,可若是現在出手,那娘親的仇,北寧城的爹又該如何?」
啊,隨著一聲尖叫,狐從斷崖上摔了下來,幸得幾人接住,不然多半非死即殘。
狐吐了口血便暈死了過去。
一人主動伸出大拇指,「自今日起,我不論別人怎麼看,在我眼裡過江龍便是過江龍。」
眾人紛紛迎合道。
與狐同為過江龍的幾人哭聲洪亮,他們各自起誓要為狐大哥報仇,要為自己的親人報仇,這一日他們等的太久了。
幾人激情四射,振臂高呼,將眾人的怒火點燃,他們爭先恐後的要登上斷崖,勢必要將殺手殺斬殺於此。
……
「王寡婦,你家生今天偷了我兒子的三個銅錢,你說該怎麼辦吧。」
「大嬸,您等一下。」
娘親翻開層層衣物取出三個銅板遞給大嬸,那大嬸還好氣沒氣的嘟囔幾句方才離開。
生站在一角一言不發,娘親並未責備,只讓他過來吃飯。
「娘親,我沒有偷他的銅板。」
「娘親知道。」
「那娘親為何還要給她銅板。」
「大嬸喜歡貪小便宜,是村子里出了名的,三個銅板能解決的問題,何需多費口舌?」
「可娘親我沒做過。」
「你若真做過,那大嬸就不會只帶著她兒子來找我們母子,她定會讓全村人來看我們的笑話。生,你要記住,小不忍則亂大謀。」
……
「明天你給我帶一個,不,三個銅板過來。」大嬸的兒子理直氣壯的與生說話。
「憑什麼給你銅板?」
「你若不給,我便讓我娘親去要。」大嬸兒子更顯囂張,他覺得理所當然。
……
「娘親,可不可以給我三個銅板。」
娘親未多問,直接遞給生三個銅板。
「娘親,你不問我要錢有何用?」
「你要銅板自有你的道理,你不願說,娘親便不問,你若願意說,娘親願聞其詳。」
沒過兩日,生再次找娘親要銅板,娘親並無多言,照常給付。
幾次過後,生不敢再開口,「娘親,我……」
娘親直接遞給生三個銅板,生猶豫片刻,又將銅板推給娘親,「娘親,自今日起,生兒便不再要這銅板。」
「好。」娘親未加詢問。
下學回家,生鼻青臉腫,蹲坐在牆角,將頭埋在雙膝間,娘親詢問,生隻字未提。
「生兒不願說,娘親自是不問,但娘親相信自有人會找上門。」
生聽言雖有猶豫,但最終還是選擇獨自承受。
傍晚時分,大嬸再次帶著她兒子來到了家裡,「王寡婦,你看你家生把我兒子打成什麼樣子了,你看怎麼說吧,不拿個二十文出來,我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大嬸,原來我家生身上的傷是你兒子打的。」娘親的話語少了些柔和,變得嚴厲起來。
「你家生那是欠打,誰讓他偷我兒子的銅板。」
「大嬸的意思是偷銅板自是該打?」
「當然該打。」
「那這幾日的我家生丟失的十五個銅板被你兒子偷了,是不是也該打。」
「你有什麼證據,休要血口噴人。」
娘親走到大嬸面前,突然蹲下身體,對著大嬸兒子,「你說我家生偷了你三個銅板,你又有何證據?僅憑大嬸一言,我就付給大嬸三個銅板,那是否可憑我一言,大嬸就要付給我十五個銅板呢。」
「你……」
「若大嬸不樂意給也可以,我們上報府衙,自有人定奪此事。」
大嬸兒子聽聞要報官,這一嚇倒是嚎啕大哭,直喊爹娘。
「哭,就知道哭,趕緊給我滾回家去。」說話間大嬸推搡著兒子往外。
娘親攔在門前,「大嬸今日不把話說明白了,休要怪我婦道人家翻臉無情。」
「你想幹什麼?」大嬸臉色鐵青。
「那十八銅錢就當我孝順大嬸,給大嬸買些吃的,用的,只是冤枉我家生兒一事,還請大嬸向我家生兒道歉。」
道歉!
生聽聞這二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是平日里那個和藹可親的娘親嗎?今日的娘親咄咄逼人,語氣中透露著堅定與毫不退縮的氣勢。
大嬸自然是不願承認此事是她刻意為之,當著生母子的面將一切過錯推到了兒子的身上,直罵兒子不爭氣,凈惹是生非。
大嬸一再確定不需要還錢后,感激涕零的離開王家。
「娘親,你為何知道……」
「生兒是何種脾氣秉性,為娘哪有不知曉的。」
「那娘親為何一開始不願惹事,以錢消災,現在又咄咄相逼,讓他們道歉呢。」
「生兒你要記住,錢財乃身外之物,他們若不傷你,再大屈辱娘親亦能忍受,他們若害你,哪怕魚死網破,娘親也要與他們鬥上一斗。」
生眨巴著水靈靈的大眼睛,似乎不太明白娘親說的意思。
「人生在世,沒有後悔之葯,錯了就是錯了,沒有回頭之路,等生長大了,遇到能豁出性命保護的人時,生就明白娘親的話是什麼意思了。」
「娘親就是生要豁出性命保護的人。」
……
這一幕短暫的回憶在生的心頭憶起,他轉身望著斷崖之上,緩緩取下寒月刃。
「爾等小兒,若想動她,先過我這一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