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嬌客遠來
筆記本電腦中顯示的是那幅《海美人》圖。
海浪翻湧，衣袂飄飛，海美人閉著雙眼，靜靜地傾聽大自然的聲音……
「真美！是你畫的嗎？」眼前出現的是空中小姐的笑臉。
章偉宏笑著點了點頭。
「這是你的飲料。」空中小姐道。
「謝謝！」
「你是畫完再掃描到電腦中的，還是直接用電腦畫的？」空中小姐好奇地問。
「用電腦畫的。」
「真了不起！我肯定畫不出來這樣的畫。」空中小姐由衷地讚歎，然後向前走去，看來，她也是這方面的行家。
章偉宏的心裡湧現著美好的回憶，想起了創作這幅畫那晚的情景。剛才，他在飛機上用這幅畫製作了一份電子賀卡。再有三十分鐘，飛機就要降落了。
現在，他必須珍惜每一分鐘時間。
昨天他和翁晴談完話后，就去定做了一個大像框，到郵局訂閱了三種有關癌症防治的期刊，然後跑了兩家醫院，根據一位醫生提供的線索，找到了一位退休的老中醫，老中醫又告訴他在武漢腫瘤防治中心可能有治療腎上腺腫瘤的葯，於是他上了飛機，直飛武漢。
上飛機之前，他買了一台筆記本電腦，取回了像框，一回到「天網基地」就將放大了的《海美人》圖放入像框，掛在他的卧室內，然後趕往機場。一到武漢，他就直奔腫瘤防治中心，配完葯，又匆匆趕往機場，連武漢的街景也來不及認真欣賞。
配好的中藥就在身邊，讓他感覺很踏實。
很快就可以見到翁晴了！
在機場候機的時候，他買了一本《現代抒情詩選第二輯》，是送給翁晴的禮物。
一下飛機，他就攔了輛計程車去翁晴家。
翁晴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一看見他，臉上就露出厭惡的表情。
翁晴的父親上班去了，只有她的母親因為已經退休，可以天天在家陪她。章偉宏讓她的母親去熬藥，然後走到翁晴旁邊坐下，與她保持一段距離。
「你有完沒完？」翁晴等母親走進廚房后嗔怒道。
「你生氣的樣子和別人不一樣。」章偉宏很認真地打量她說。
「在我拿掃帚趕你走之前，你最好自動消失。」翁晴氣得發抖。
「慢著，我們昨天不是說好由我來擔任你的主治醫生嗎？」章偉宏一點也不生氣。
「誰跟你說好了？」
章偉宏不與她糾纏，取出那本《現代抒情詩選第二輯》，遞給她道：「這是剛出版的《現代抒情詩選第二輯》，送給你，我認為比第一輯要好，你不是也有一本第一輯的《現代抒情詩選》嗎？你看看同不同意我的觀點。」
翁晴沒有接書，瞪著他道：「你怎麼知道我有《現代抒情詩選》？」
章偉宏心道要糟。翁晴有《現代抒情詩選》的事只有網路騎士知道，章偉宏怎麼可能知道？該死！他怎麼將兩個角色混到一起了！
無奈之下，硬著頭皮道：「這個……我是在書架上看到的。」
「這本書我沒有放在書架上。」翁晴很肯定地說。
「那……可能是梁玉媛告訴我的。」章偉宏幾乎要招架不住。
翁晴激動起來：「梁玉媛還告訴你什麼？」
「沒有什麼呀！」
「小章，你吃過飯了沒有？」翁晴的母親，從廚房出來，正好解了圍。
「還沒有啦。」
「那中午就在這裡吃飯吧。」
「伯母，這怎麼好意思。」
「這是什麼話，我們感謝你還來不及，吃一頓飯算什麼。」
章偉宏看翁晴臉色不善，回答道：「還是不要了。」
「你如果不留下來，我就生氣了。」翁晴的母親真的露出了生氣的表情。
「那好吧，我就不客氣了。」章偉宏不敢再看翁晴。
翁晴走進自己的卧室，關上了門。
「晴啊，客人來了你也不倒一杯茶，躲到房間里幹什麼？」翁晴的母親說道。
「伯母，她身體不好，讓她休息一下吧。」章偉宏替翁晴說情道。
翁晴的父親下班回來了，和章偉宏一起吃飯。
翁晴的母親端了一小碗飯菜和剛熬好的葯，走進翁晴的卧室去了。
翁晴的父親很感激地問起葯的事，章偉宏不敢說是上武漢配的葯，只說是找到了一個老中醫。
過了一會兒，翁晴的母親出來了，端進去的東西原封未動。她擦了擦眼角道：「這樣下去怎麼好，她還是不肯吃東西。」
翁晴的父親放下筷子，長嘆了一口氣。
「伯母，讓我試試看。」章偉宏站起來說。
翁晴的母親怔了一下，顯然很意外，但慈母心使她毅然將托盤交給了章偉宏，叮囑他道：「如果她發脾氣，你讓著她點。」
翁晴躺在床上，閉著眼睛。
「小姐，該吃飯啦，你看這菜有多香！」章偉宏的聲音悅耳動聽。
翁晴一發現來的人是章偉宏，立刻將頭轉向內側，大聲道：「你給我出去！」
章偉宏將托盤放在一旁的書桌上，笑道：「你如果不吃，我就不走了。只要你吃完，我立刻消失。」
翁晴側了個身子，看著章偉宏溫柔地說：「你這是威脅我嘍？」
章偉宏一看不妙，連忙賠笑道：「我怎麼敢威脅你，我只是想請你發發慈悲救救我。」
「救你？」
「對呀！我這個獸醫如果治不好你的病，他們就會砸了我的招牌，你叫我到哪裡混飯吃。」
「哼，你不覺得你的話很……」
章偉宏搶過翁晴的話頭道：「很無聊對吧？其實你要救的不是我一個人，你看看你的父母，如果你不吃飯，他們就只好將你送到醫院去注射蛋白質，他們已經很累了，你忍心這樣折騰他們嗎？所以請你大慈大悲一回，就算是救了我們大家。」
翁晴白了章偉宏一眼，終於拿起了筷子。
章偉宏看著翁晴艱難吞咽食物的樣子，心在顫抖，癌症破壞了她的食慾，摧毀了她的生存**，她此刻不是在為自己吃東西，只是為了不讓家人傷心。
章偉宏告誡自己千萬不能在翁晴面前有任何傷心的表現，他要求她要樂觀，自己就應該首先做到，所以他的臉上還保持著笑容。
翁晴終於吃完了，將筷子一放，抬頭對他說：「你可以走了。」
「還有一碗葯。」章偉宏不急不忙地說。
「我不喝！」
「這是我親手配製的毒藥，大概你也不敢喝。」章偉宏輕蔑地看著她。
翁晴端起碗，大口大口地喝了下去，將空碗扔在托盤上。
「謝謝，我馬上消失。」章偉宏端起托盤就走。
在回「天網基地」的路上，他一直在想：「這樣做會有用嗎？」心裡有另一個聲音回答道：「總比什麼都不做要強吧！」
來到「天網基地」的門前，正準備用鑰匙開門，就聽見裡面有人聲。仔細一聽，是一男一女兩個人。男的是曾駿龍，女的聲音從來沒聽過。
曾駿龍今天不用上班嗎？是了，他是請假出來泡妞！兩人曾經商議過不將「天網基地」的秘密告訴任何人，可他倒好，將女朋友請來了。好你個曾駿龍，這麼不夠朋友，這種事也要瞞著我！現在我就破門而入，看看你怎麼向我解釋！
打開門，眼前一亮，一個清秀的女孩子坐在電腦前和曾駿龍說著話。那是一種驚心動魄的美——她身著休閑裝、白色絲質短裙，烏黑的短髮上架著一副墨鏡，腰裡別著ＭＰ３隨身聽，隨意的一個姿勢就讓人一見難忘。章偉宏打心裡暗贊曾駿龍真有眼光。再看曾駿龍，他的臉一直紅到耳根，顯得很不自然。
正想取笑曾駿龍幾句，他們也看見了他，曾駿龍站起身向那女孩示意道：「就是他。」
那女孩也站了起來，上上下下打量他，像在看一個從沒見過的怪物，章偉宏被她看得頭皮發麻，不知道自己身上什麼地方出了錯。
只聽她用動聽的聲音道：「章偉宏，你跑哪裡去了？害我等你一個下午。」
什麼！她不是曾駿龍的女朋友？竟然是來找自己的！可是從來沒有見過她呀！
章偉宏被這種突如其來的變故弄得手足無措，一時說不出話來，求助地望向曾駿龍。
曾駿龍趕緊向他解釋道：「她就是洪存。」
「什麼！」章偉宏終於說出話來，只是因為震驚。
洪存在一旁得意地欣賞他的窘態，好象早就預料到會發生這樣的事。
章偉宏用難以置信的眼光重新審視洪存，她笑了，笑得是那樣天真可愛：「怎麼，我不像嗎？」
洪存不是在開玩笑，她真的從台灣來了，而且找到了他們的住所！
她是那麼美麗可愛！誰能相信她是一個網路殺手！
他有一種上當受騙的感覺，指著曾駿龍道：「原來你們是串通好了。」
「串通？我們哪有串通？」曾駿龍卻覺得很冤枉。
「那你怎麼這麼早回來？」
「是林成日打電話來，讓我去威科公司商談新產品的事，我請假回來拿資料，她已經在門口了。」
「真的是這樣嗎？」章偉宏轉向洪存問道。
「怎麼，你懷疑我的能力嗎？」洪存輕蔑地道。
「那麼，你是怎麼找到我們的呢？」章偉宏小心地問道。
「還記得幾天前我查到了你們的電話號碼嗎？」
「那又怎樣？」
「然後我一到大陸，就去找電話公司。」
「你是指電信局吧？」
「對，是叫電信局，我就讓他們幫我查你們的詳細地址。」
「可是電信局一般不隨便向人提供個人用戶的詳細地址啊。」
「我告訴他們我是台胞，來大陸找親戚。」
「於是他們就用最快的速度幫你查出了你要的資料？」
「對呀！」
「真聰明！我算佩服你了！可是你有一點失算了。」
「是什麼？」
「你來的時候應該帶一名醫生。」
「為什麼要帶醫生？」
「萬一我聽到你這番話暈倒了或心肌梗塞什麼的，就可以及時搶救了啊。」
洪存噗哧一笑道：「你們兩個人真怪，一個要問一句才答一句，就好象和尚敲木魚。」
「怎麼說？」章偉宏追問。
「敲一下響一下啊。」
「原來你是和尚，他是木魚。」章偉宏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指著洪存和曾駿龍道。
洪存不理會章偉宏，繼續說：「另一個呢，油嘴滑舌、狂妄自大。我好好奇，你們這兩個性格差距這麼大的人怎麼會在一起？」
「等等，我什麼時候狂妄自大了？」
「『士兵是不能要求長官發誓的』這句話還不夠狂妄自大嗎？」
「可你怎麼知道這句話不是曾駿龍說的？」
「是曾駿龍親口告訴我的呀。」
章偉宏看了曾駿龍一眼，又問：「你還知道些什麼？」
「我還知道你們在一家玩具公司上班，你們和威科公司合作開發反黑客程式，你昨天剛辭職，這裡是你們的秘密基地，名叫『天網基地』……」
「別說了！」章偉宏朝曾駿龍望去，這小子低著頭、紅著臉，不敢看他。原來這小子在美女面前把持不住，將什麼都招了！
章偉宏很快又恢復了自然的表情，笑嘻嘻地道：「咦，我們怎麼都站著說話，這不是挺累的嗎？請坐！請坐！」說完，率先坐入了沙發。
等洪存和曾駿龍都坐入了沙發，他又對洪存道：「我現在再叫你洪存小姐，好象不大禮貌，不知道……」
「我的真名叫於心遙。」洪存很乾脆地說。
「很有詩意的名字。」章偉宏道，「你不是在讀書嗎？怎麼逃學了？」
「誰說我逃學了？我來這裡寫畢業論文。」
「原來你快畢業了。可以問問你學的是什麼專業嗎？」
「生物。」
「生物？我們這裡好象沒有很特別的生物。」
於心遙掩嘴笑了起來。
「這也好笑？怎麼回事？」章偉宏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你們兩個不就是特別的生物嗎？」
章偉宏看了看曾駿龍，也笑了起來：「於心遙，我算是怕了你。」
「我可不敢當。」
章偉宏又道：「你是第一次來大陸嗎？」
「是。」
「是一個人來大陸嗎？」
「對。」
「那你家裡不擔心嗎？」
「我沒有告訴他們。」
章偉宏吃驚道：「你的膽子可真大！你不怕碰見壞人嗎？」
「我碰到的都是好人呀。」
章偉宏的臉上突然露出了詭秘的笑容。
他轉頭向曾駿龍問道：「台灣最近流行什麼？」
「這我不大清楚……是不是ＷＡＰ手機？」曾駿龍遲疑道。
「錯，是綁架嘛！」章偉宏很鄭重地道：「你看，現在我們有一個天賜良機，有一個女孩子沒有告訴家裡人就一個人來大陸，你看我們向她的家裡要多少贖金才合適？」
「什麼？」於心遙和曾駿龍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章偉宏不看於心遙，繼續說：「２００萬新台幣怎麼樣？」
「你……」曾駿龍不知道章偉宏在弄什麼鬼，一時說不出話來。
「哦，你的意思是說太少了。對呀，這麼聰明可愛的女孩子怎能賤賣呢！那就１０００萬新台幣吧！」
曾駿龍想要叫章偉宏別開玩笑了。話還未說出口，就被章偉宏截住了：「什麼，你還不滿意？我們也該有點良心嘛，她家雖然有錢，但也要過日子，我們總不能把她的家產全都敲詐光吧？」
於心遙在這時候插話了：「你已經想好全盤的計劃了嗎？」
章偉宏注意到她並不像很緊張的樣子，於是道：「還沒有，我們是新手，你能不能給我們一點建議？」
於心遙想了想道：「應該先給我爸發一封恐嚇信，信中要有一張我被雙手反綁的照片。不過這封信不能用普通的信件來發，他們會查出紙張的來源。」
「應該用Ｅ－ｍａｉｌ。」章偉宏補充道。
「對，而且要用匿名方式，最好不要從『天網基地』發出。」
「從網吧里發。」
「很對。然後要設計一下取贖金的方式。先讓他們將錢存入一家銀行，過三天後取出來再存入第二家銀行，再過三天後又取出來存入第三家銀行。」
「你是想讓警察疲於奔命？」
「對。關鍵的是我們不能派人去取錢。」
「那樣就會被警察抓住。」
「所以我們最後要將錢轉入一家有系統缺陷的銀行。」
「然後侵入他們的系統，將錢轉移走。」
「你真聰明，這麼快就想到了。」
曾駿龍張口結舌地看著這兩個人，他想破腦袋也不明白，為什麼一個無緣無故地想要綁架別人，而另一個將要被綁架人的還不厭其煩地為綁架者出主意。
這兩個人是不是瘋了？
只聽於心遙繼續說：「不過，我們的計劃還有很大的破綻。」
章偉宏問：「什麼破綻？」
「機場有我的登機記錄。」
「那我們就侵入機場修改記錄。」
「電信局還有我查閱過的地址。」
「那我們就侵入電信局刪除這個地址。」
「他們可以用電話號碼來定位。」
「那我們就換一個電話號碼。」
「那個幫我查地址的人認識我。」
「那我們就……不不不，我可不想殺人，我們還是拉他入伙吧，分１００萬新台幣給他。」
「我在來『天網基地』的路上還向幾個人問過路。」
章偉宏終於嘆氣道：「原來綁架這麼麻煩，我不幹了！曾駿龍，你還干不幹？」
曾駿龍還沒有反應過來，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章偉宏道：「如果你也不幹了，那就請你出個主意，我們應該在哪裡請這位小姐吃晚飯？」
這頓飯吃得很開心，於心遙聽章偉宏和曾駿龍談這裡的風土人情及工作中的種種趣事，她自己也介紹了台北的生活和她的學校。章偉宏有意讓曾駿龍多說話，曾駿龍講的話一多，也漸漸流利起來，不那麼容易臉紅了。
回到「天網基地」。
於心遙道：「今天的晚餐很豐盛，我明天要回請你們。」
章偉宏道：「遠來是客，我們怎麼能讓客人請客。」
於心遙道：「不行，一定要請。我已經答應要在台北擺一桌酒席，現在你們不能去，我只好在這裡請你們了，如果你們不答應，我會生氣的。」
等到兩人答應了，她才高興了起來。
又說了一會兒話。
章偉宏對於心遙道：「你一定很累了吧？應該早點休息。明天叫曾駿龍請假一天，陪你去森林公園看看，那裡有很多稀奇古怪的植物。」
於心遙不解道：「這是什麼邏輯，別人要上班，你偏要叫他請假；自己放了大假，卻什麼也不幹。」
章偉宏歉然道：「明天我真的有事。」
於心遙好奇道：「有什麼事，可以告訴我嗎？」
章偉宏斷然拒絕道：「這屬於個人**，不能告訴你。」
於心遙很失望地嘟起小嘴。那種模樣就好象章偉宏欺負她似的，讓章偉宏也感到自己似乎做得太過分，忍不住要去逗她開心，將實話說出來。但最後還是忍住了。
他用和解的語氣說道：「你住在哪家賓館？我們送你過去。」
「我不住賓館，就住在你們這裡。」於心遙挑戰地看著章偉宏。
「什麼！」章偉宏幾乎要跳起來。
於心遙看著章偉宏被她的話嚇壞的模樣，忍不住嫣然俏笑，曾駿龍一旁看得都要痴了。
章偉宏總算定下神來道：「我們這裡有什麼好，比賓館差多了。」
於心遙將手放在一台顯示器上道：「賓館里可沒有這麼好的電腦呀。」
「可是，這總不太好吧？」章偉宏仍試圖說服她。
「有什麼不好，你們總不會欺負我吧？」於心遙俏皮地說。
她的神態是那樣楚楚動人，讓人實在沒法生她的氣。
見章偉宏愣在當場，她又自作主張地道：「我今天就睡在章偉宏的房間吧，現在先讓我參觀一下，對了，章偉宏的房間是哪一間？」
章偉宏搶到自己的卧室門前，攔住她笑道：「如果你真的要在我這間休息也不是不可以，你先坐一坐，等我收拾一下。」
「你這麼緊張幹什麼？是不是裡面有什麼秘密？」於心遙的好奇心又起。
「沒有，哪有什麼秘密！」章偉宏道。
「既然沒有秘密，那就讓我看一下嘛。」於心遙說著就走了上來，與章偉宏越靠越近，章偉宏只好讓開。
於心遙第一眼看到的是章偉宏的床。枕頭斜放在一邊，床上胡亂扔著兩件衣服，還有幾本電腦雜誌和一些光碟。章偉宏急忙手忙腳亂地收拾起來。於心遙皺了皺眉頭，又往牆上望去，看到了那幅《海美人》圖。在《海美人》前停留了好一會兒，才道：「真不協調！我要去曾駿龍的房間看看。」
曾駿龍的房間顯然要整潔得多，於心遙看了笑道：「我還是睡曾駿龍這間吧。」
然後就將行李——一個帶滾輪的皮箱和一個雙肩背的時尚小包從客廳搬了進來。
接著高興地宣布：「我現在要洗一個澡，然後上網！」
章偉宏和曾駿龍面面相覷。
等於心遙走進浴室，章偉宏才苦笑著對曾駿龍說：「看來今晚我們要擠一擠了。」
哪知曾駿龍道：「我才不跟你擠一張床呢，我現在就回家去。」說著就去開大門。
章偉宏著急道：「你如果走了，我也回家算了。」
「不行，你如果也走了，留她一個人在這裡，萬一出事怎麼辦？」曾駿龍否定了他的想法。
「好朋友應該有難同當，你怎麼能扔下我一個人？」章偉宏埋怨道。
「你總比我有辦法。」曾駿龍笑道，「你進去吧，不用送我了。」
章偉宏無奈下說道：「明天的早餐你去買，記住早一點來。」
坐在電腦前，章偉宏的心神總是沒法集中，想想從下午見到於心遙后發生的事，真是又好氣又好笑。接著又想起了翁晴，心情一沉，急忙將兩份電子賀卡發送了出去。
明天就是翁晴的生日。
※※※※※
同一時間，在翁晴的家裡，翁晴和梁玉媛在說著話。
翁晴道：「以後不要給我買那麼多東西，你自己才多少工資，何必這樣亂花錢？」
梁玉媛道：「其實也沒有什麼東西，就當是送你的生日禮物吧。」
翁晴道：「這樣的生日禮物也太貴重了吧。」
「反正你要收下，不然我要生氣了。」梁玉媛想起這些禮物中有一部分是替章偉宏買的，小心地問道，「對了，章偉宏今天有沒有來看你？」
翁晴氣道：「你別再提他，他今天一來我家就變著法子讓我吃藥，就連我的父母都站在他那邊，氣都氣死了。」
「他這是為你好。」梁玉媛說。
「連你也說他好！你是不是把網路騎士的事也告訴他了？」
「我答應你不告訴別人就一定做到，我怎麼會告訴章偉宏？」梁玉媛委屈地說道。
「那他怎麼知道我有一本《現代抒情詩選》？」
「反正不是我告訴他的。」
「那他怎麼說是你告訴他的？」
「他胡說，我真的沒有告訴他，誰知道他是怎麼知道的。」梁玉媛說道，她心裡想，明天一定要去問問章偉宏為什麼要說謊。
「那就奇怪了。」
「我們別談他了，我們先來收一收信，等下看你和網路騎士聊天吧！不過只能聊一會兒，然後我們到附近散散步。」梁玉媛開始從網上接收郵件。
「咦，你快看，這裡有網路騎士的一份賀卡和章偉宏的一份賀卡！」梁玉媛突然叫道。
翁晴湊了過來。
「先看網路騎士的還是章偉宏的？」梁玉媛徵求她的意見。
「把章偉宏的刪掉，我只看網路騎士的。」
「你不是那麼過分吧，我們還是先看一看再說。」梁玉媛道。
網路騎士的賀卡是一個動畫：荒涼的大地上，一粒金蘋果從中間裂開，慢慢地長出一朵嬌艷的玫瑰。玫瑰綻開后，從地里鑽出許多粉紅色透明的心形氣泡，在空中飛舞著，大地也漸漸染上了綠色，充滿了生機。
背景音樂是一首輕快的小提琴曲，還有一首小詩，隨著動畫的進展一行行演示著：
如果大地荒蕪就再也不能阻擋草原對雨露的思念玫瑰已經綻放愛就將發芽有什麼東西能夠相隔萬里卻又時時相對？
那就是你的陽光和我的港灣
梁玉媛看完后動情地說：「這個網路騎士對你真好，你有沒有準備將來嫁給他？」
「別胡說！」
梁玉媛又看起了章偉宏的賀卡，翁晴本想不看，但聽到梁玉媛說：「咦，這個人怎麼有點像你？」也就張開了眼睛。
她看到了那幅《海美人》圖。背景音樂是一首舒緩、悠揚的鋼琴曲，隱隱約約能聽到海浪輕輕拍打礁石和海鷗鳴叫的聲音。音樂、音效與畫面配合得是那麼默契，足以震撼人的心靈，讓人有一種強烈的想要置身其間的願望。旁邊還有一行文字：「是我自己畫的，還滿意嗎？祝生日快樂！」
翁晴和梁玉媛長時間默默無語地欣賞著賀卡。
最後梁玉媛說：「其實章偉宏也對你不錯，你為什麼那麼恨他呢？」
這一回翁晴沒有反駁，她說：「我現在頭有點脹，我們去散步吧。」
※※※※※
於心遙從浴室出來了，穿的是一件睡衣。章偉宏看了一眼，連忙轉過頭去不敢再看。
「咦，曾駿龍去哪裡了？」於心遙問道。
「他有事回家了。」章偉宏答道。
於心遙在章偉宏身邊的椅子上坐下。一股沐浴后的體香撲鼻而來，熏得章偉宏口乾舌燥，一顆心撲撲直跳。
「你這裡的電腦有安裝繁體系統嗎？我用不慣簡體。」於心遙的聲音就在耳邊，可以感覺到她的氣息。
章偉宏道：「我已經幫你設置成繁體系統了。」他開始擔心自己是不是也像曾駿龍一樣變成了大紅臉。
於心遙高興地說：「太好了，我現在就告訴我的同學，我住在網路騎士家裡。」
「不要！」章偉宏叫道。
「為什麼？」於心遙覺得奇怪。
「其實也沒有什麼，我只是怕你把這件事說出去后，我就只好睡廚房了。」章偉宏開玩笑道。
「為什麼？」於心遙追問。
「因為你的同學聽到消息后，可能會蜂擁而來，那我就只好睡廚房了。」
「你以為網路騎士有那麼大魅力嗎？你是怕我將秘密泄露出去給你惹來麻煩吧？」於心遙毫不客氣地揭短道。
章偉宏答道：「說的對。其實網路騎士並不是什麼英雄好漢，只是一個膽小鬼。
現在你已經看到了網路騎士的真面目，會不會覺得很失望？「
於心遙狡猾地笑了笑說：「我還要看看再說，不能那麼早下結論。」
過了一會兒，她又向章偉宏請求道：「章偉宏，給我說說你和泥牛之間的故事吧，你是不是很喜歡她？」
「什麼泥牛？」章偉宏很驚訝。
「不準裝瘋賣傻！那天你親口向所有隊員保證說『誰如果對泥牛很有興趣，等事情完了，我陪他談三天三夜！』有這句話沒有？」
章偉宏這才想起泥牛是誰，苦笑道：「我算怕了你了！其實我和泥牛什麼關係都沒有，都是那個閃電貓愛捕風捉影。好吧，現在我就跟你講一講，不然你是不會死心的。」
於心遙很認真地聽他講，當聽到東張西望的「美女三問」在泥牛面前失靈時，大笑了起來。
聽完故事後，她問：「你既然這麼聰明，為什麼沒有發現我是女的呢？」
章偉宏笑道：「當時的戰鬥那麼激烈，我哪有時間朝這一方面考慮？我也覺得很奇怪，你是學生物的，為什麼對黑客技術那麼感興趣？」
「我只是覺得好玩。」
章偉宏愕然道：「如果只是玩一玩就可以那麼厲害，那我這個網路騎士還是早點退位讓賢算了。」
於心遙笑了笑，不再說話，認真上網去了。
章偉宏也上網為受聘的網站檢查系統安全，但總是靜不下心。
直到與於心遙互道晚安，走進自己卧室的時候，還是提心弔膽，生怕於心遙又心血來潮，弄出什麼新花樣來。
第二天早晨很早起來，一眼就看見於心遙站在廚房裡發獃。
連忙走過去問候一聲。
於心遙皺眉道：「你們的冰箱和廚房裡什麼都沒有，怎麼做早餐啦？」
章偉宏恍然大悟，笑道：「真對不起，網路騎士是個懶蟲，讓你不能施展高超的廚藝，真是我們的罪過，請務必多多包涵！」
於心遙也笑道：「你們從來不吃早餐嗎？」
章偉宏道：「那倒不是，只不過現在你只要張大嘴等著，自然有人將早餐送上門來。」
這時傳來有人開門的聲音。
章偉宏道：「早餐來了！」
於心遙奇道：「是你昨天預定的嗎？」
接著她就看見了曾駿龍。
吃完早餐，章偉宏準備出發。
於心遙道：「今天晚上我請客，你不要忘了。」
章偉宏道：「晚上我有事，如果你一定要請，那就改在中午吧，你們選好了地方再給我打個電話就行了。」
於心遙道：「你晚上的事也屬於個人**嗎？」
章偉宏道：「那倒不是，是一個朋友過生日。」
於心遙馬上道：「我也去行不行？」
章偉宏道：「可是你們不認識。」
於心遙請求道：「我只是看看你們過生日有什麼不同，主人應該不會趕我走吧？」
她一臉期待的神情，等著章偉宏同意。
曾駿龍也在一旁求情道：「就讓她去吧。」
章偉宏看她這樣，實在不忍心拒絕，只得說：「好吧，不過前提是不能泄露有關網路騎士的任何秘密。」
於心遙雀躍道：「我答應你！」
翁晴的生日晚會定在「海之都」酒店的四樓舉行。這是章偉宏在兩天前就選定的。
從窗口往外望去，視野開闊，內河就在不遠蜿蜒而去，夜景很美，翁晴會喜歡這個地方的。
翁晴和梁玉媛一起來了，她今天格外漂亮，氣色也比較好。見到章偉宏后輕輕地點了點頭。
章偉宏想起今天早上與於心遙、曾駿龍分手后，他去翁晴家的情形。這一回翁晴沒有威脅說要趕他出來，陪他坐了一會兒，雖然沒有多說話，但已經是一個好兆頭。
與翁晴要好的朋友陸陸續續來了。
很多同事問起翁晴為什麼還不來上班，翁晴回答說是準備出國了。
一共來了四十多人。
翁晴小聲向梁玉媛道：「怎麼請這麼多人？」
梁玉媛道：「熱鬧一下嘛。」
於心遙來的時候，引起了不小的轟動，她將一份禮物送給翁晴，並祝她生日快樂后，立刻成了談話的中心。林其忠更是纏著她問這問那，她也不生氣，有問必答，顯得很開心。
時間到了，只有一個人還沒來——白少雄。
章偉宏決定再等幾分鐘。
十分鐘后，他想白少雄可能不會來了，於是就宣布晚會開始。
他建議每人向翁晴說一句祝福的話，但不準重複，誰講了不合適的祝福話，就要罰酒一杯。氣氛立刻活躍起來。
這一項活動進行到一半的時候，翁晴的手機響了。
她接了電話后說：「是白少雄的電話，他叫我看窗外。」
眾人都奇怪地往窗外望去。
突然有一扇窗戶被不知從哪裡來的光線照得通明，然後天上開始下起了「雪」，接著三個紅色的心形氣球出現在窗口，上面有三個大字「我愛你」。
於心遙拍手道：「好浪漫啊！」
就在大家都在關注這三個氣球的時候，身後傳來了一個響亮的聲音：「翁晴！」
眾人回頭一看，是白少雄。他的打扮異常瀟洒，手中捧著９９朵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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