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一個小心愿

急診室外，李集安朝着從四號樓走出來的林宇揮了揮手，林宇抬頭應了一聲。

看得出來，李集安在等他。

「李明怎麼樣了？」

「蘇平沒為難你吧？」

兩人各說各的，相視一笑。

林宇笑得尷尬，唇角跟貼了邦迪一樣張不開。

最長活不過七天，一個正常人怎麼還能笑得出來。

「聊幾句？」李集安帶路往長廊走去。

「蘇平都跟你說了吧，關於假生的事。」

林宇低頭，怏怏地說：「說了一些。」

「風冬市以前也不這樣，假生這種鬼，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冒出來的，但是他們不好治啊。」

林宇不明白，既然是完全可以歸屬於死人那一類的，不該是由法師啊啊、驅魔師這種來對付嗎？為什麼風冬市的假生要歸醫院管呢？」

這就很無語不是嗎？

「怎麼了？忘了是誰給我背誦醫學生誓言了嗎？什麼救死扶傷？怎麼才一兩天時間，就不打算做個好醫生了？」

「李主任，你快別笑話我了，蘇平前輩說，我只能活七天，而且這還要看宋小雨到底是什麼時候死得，如果在來醫院那天她已經死了，這可就太可怕了，恐怕我就只剩五天壽命，這五天，我恐怕是沒地方住，沒啥朋友，連女孩子都還沒碰過……」

林宇越說越覺得悲從心來，說不出的難受。

李集安寬大的手搭在林宇肩膀上，說了一句令林宇忽然又有了盼頭的話。

「我當年也遇到過假生，那時候也和你差不多年紀，大概稍稍大一些，後來不也活下來了嗎？」

「可是，我一點都不知道該怎麼做？蘇前輩說解鈴還須繫鈴人，這事因宋小雨而起，就要找她來解決，我剛才到停屍間看了一眼，沒看到她的屍體，看來已經被殯葬部門接走了，我上哪裏找她？」

「宋小雨的屍體最早是明天火化，一般來說，冬至這段時間沒那麼快安排第二天火化，也許事後天，你還有時間。」

聽李主任的意思，我是要去火葬場碰碰運氣？

嘶……

寒風陣陣，從四號樓出來，已經時近中午，溫度缺一點也沒有升高，甚至比上午的時候愈發寒風凜冽。

寒風中夾雜着福爾馬林的氣味，林宇現在聞起來竟然覺得這味道有點甜。

他回頭望向四號樓，斑駁的外牆陰森凄涼，鐵制窗戶看上去像一個個黑色的窟窿，裏面似乎隨時會出現一個倒掛的白衣女子。

恐懼得感覺是不可能習慣的。

林宇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氣，然後呼出一些白霧，冷，估計還不到零度。

「醫院值班室不安全，你要出去找個地方住，我看了一下，你不是風冬市本地學生，住宿的事……要是缺錢，我可以給你些，算是私人資助。」

「沒，沒事，我還有錢。」

林宇硬著頭皮回應，他是還有錢，但沒多少，應該說是非常少。

可是李主任和自己非親非故的，拿人家錢怎麼好意思？

「應付假生是要花錢的，這部分錢科里不會給你，屬於你自己的事，林宇啊，雖然宋小雨是醫院的病人，但是她死後不願意離開，又盯上了你，要把這事處理完，免不了花錢，你拿着吧，多備點不是壞事。」

李集安說完，往林宇白衣口袋裏塞了個信封，說錢不多，希望能幫上點忙。

林宇想着先守着額，用不完再還給李主任吧，於是便收了下來。

「我有個小建議哦，你可以先去吃點東西，餓著肚子可不行，夜班醫生最容易餓壞了腸胃。然後去宋小雨家看看，也許能琢磨出什麼線索。」

「好的主任，可是我以什麼名義去宋小雨家呢？說自己是沒能救她女兒的醫生？」

李集安嘆了口氣，對着剛從兩人之間穿過的護工搖了搖頭，「看，又走了一個。」

「什麼？李主任，你怎麼了？」

醫院死人不少見，李集安對着屍體愁眉苦臉的樣子林宇還是第一次見到，他下意識感到這個死掉的病人難道與宋小雨也有關？

這莫非就是李主任所說的，那些已死的人，不願意離開，會影響周圍的人，很多人跟着遭受不幸。

「這個病人？」

「哦，是李明，搶救了兩個多小時，還是走了。」

「李明有什麼基礎疾病嗎？他只是燙傷……而且還是程度比較輕的，都還在走廊躺着，平時話可不少。」

「對，早上我在蘇平那裏的時候，護士打電話來讓我趕緊回急診看看，當時的情況是，血氧飽和度很低，血壓幾乎快沒了，我的反應是傷口感染，但是抗生素治療沒有反應，血氧繼續掉，中間心臟停了一次，電回來了，推了五針腎上腺素，我還是不想放棄，這孩子下二十多歲，年輕啊，可是救不回來，死的不明不白的。」

林宇聽完大冬天裏直冒冷汗，他最怕聽到死的不明不白，這話就好像在說，因為宋小雨，所以其他病人跟着倒霉，因為他一意孤行收了病人，所以害的急診科的其他病人莫名枉死，這種感覺實在太糟糕了。

「好了，主任，我該走了。」

「好的，對了，宋小雨有沒有和你說過什麼話？我是說死後的宋小雨有沒有和你說過什麼話？」

「好像有，她請我幫個忙，找一個什麼東西，對了，是說找一個瓶子，宋小雨在負一樓出現，好像是為了拜託我找一下瓶子，說是在醫院以前還戴着，到醫院以後就不見了。她讓我無論如何幫忙找找。」

「那你找了嗎？」

「我忘了，我只是答應幫忙看一看，當時我嚇壞了，我是說，宋小雨忽然走路說話都跟一個康復的病人一樣，我還以為她已經好了，然後等我跑到護士那邊，又被告知宋小雨已經死了，找瓶子的事就給忘了。」

也許這個瓶子可以治療死後的宋小雨？

這也算她的心愿之一吧，或許她徘徊在人世間就是等著尋回這個瓶子，要是這個心愿實現了，宋小雨可能就會安心離去，或許就是這麼一個小小的牽掛，讓她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