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夢初醒

這是姜玥被人叫做「二狗」的第六十五天。

嘩啦啦的水聲沖刷著破敗的木窗，從屋頂上漏下的水珠滴入了木盆中，發出了「啪嗒」一道清脆的響聲。姜玥從吱吱呀呀作響的木床上一躍而起，一邊嚷嚷著「老爹」，一邊朝著走廊對面的木屋衝去。

兩個月前，她一睜開眼就發現自己躺在了一個陌生的地方，腦海中填充的各種記憶衝擊著她的靈魂，在她還分不清什麼是真實什麼是夢境的時候，一道頗為欣慰的聲音響了起來：「太好了，這娃兒血脈終於覺醒了，三生讖也開始起作用了。」

她當時脫口一句：「你是誰？」

那年輕的、約莫而立之年的俊朗男人一臉慈愛地看著她，回答道：「我是你爹。」

年輕，只是因為駐顏有方。

再後來，姜玥又問了問三生讖是什麼東西，不問不知道，一問不得了！她不止有個年輕的便宜老爹，還有個素未蒙面的未婚妻，嚇得她趕忙朝著自己的身下摸去。記憶雖然是模糊的，但是她記得自己分明是個女娃子。還好，身下沒有多出來幾兩肉。仔細一詢問，竟然是頗為時髦的女扮男裝！

在這渾渾噩噩的兩個月里，她漸漸地習慣了自己的身份，也習慣了鄰家的瓜娃子時不時上前來的好奇一問。

——啊，這不是姜村長家裡的傻子嗎？怎麼清醒了？

你才傻子，你全家都是傻子！姜玥恨不得翻上好幾十個白眼。可是等到她問詢便宜老爹姜焰的時候，人家回了一句：「二狗啊，你之前就是個傻子啊，好在爹爹終於把你給盼醒了。」

啊呸！

「我的屋頂漏水了！」姜玥啪啪啪地砸向了便宜老爹的門，當然這個不是主要的問題。等老爹挽著衣袖從房間里走出來準備大幹一場的時候，姜玥又伸手一攔，嘆了口氣愁眉苦臉地說道，「老爹啊，我覺得問題很大。」

姜焰捋下了袖子，慢條斯理道：「那就換一間房睡，柴房不漏水，只是委屈阿黃跟你待一起了。」

「你這是什麼話？」姜玥腦門上頂著大大的疑問，這村裡的瓜娃子愛埋汰人，感情是跟他這位村長學的呢？「我的意思是那門婚事問題很大，我不是男人！而且我不認識那位姑娘，我覺得不能耽誤人家的婚事！所以，我做個一個正確的、偉大的決定，上門退婚！」

姜焰摸了摸下巴道：「萬一人家姑娘是個男扮女裝的呢？這不就得了？」

「這也不行。」姜玥將頭搖得像是撥浪鼓，這哪裡是男還是女的問題？指腹為婚這種事情要不得。

「行吧。」姜焰自認為是個開明的老父親，他嘆了一口氣道，「三生讖會給你指明方向的。」說實話，結了那門親事，連他也不知道對方是誰。只知道機緣到了的時候，對方會攜著三生讖的另一半找上門來。「等雨停了，我讓離火村的人都來送送你吧。」

身為離火村的村長，姜焰是出了名的不靠譜。在過去的兩個月里姜玥深有體會。光是想象那副畫面，她就覺得自己的腦袋像是浸泡在河裡不住地發脹。

——二狗子要走了？你看看人家狗子多有出息？腦子一清醒，就出去闖蕩江湖了呢。

——我覺得他的瘋病還沒好吧？

——聽說二狗是去找媳婦呢，你瞧瞧人家。

腦海中的畫面交織成一片，姜玥打了個激靈，忙不迭擺手道：「不用不用，我自己離開。」

「嗯。」姜焰點了點頭，他從懷中摸出了一支禿毛筆，慈愛一笑道，「帶著它出門吧。」

「？？？」按照常理不是給幾錠銀子並叮囑一陣，說什麼外頭艱辛要小心行事嗎？這一個銅板都不值得禿毛筆有什麼用處？姜玥覺得自己低估了姜焰的吝嗇程度。

姜焰讀懂了姜玥眸中的疑惑，筆在指尖旋轉了幾圈，啪嗒一聲落入了水中。在姜玥那不可思議的視線下，姜焰若無其事地撿回了沾滿雨水的筆，凝重地說道：「它在關鍵時刻，可以救你一命。」

笑話，一支禿毛筆有什麼用處？拿著它趴到敵人腳下大呼我好慘的，連一支筆都買不起，別殺我嗎？姜玥很為難，但是在姜焰那滿含期許的目光下，她還是硬著頭皮接住了這一支潮濕的、不起眼的禿毛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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