號角

因那幽異玄水懸在上方，這浪潮根本無有可能侵入城中。

共工的身影由虛入實，他那雙沒有感情的雙眸漠然望著巫九歌，高聲道：「你是我水族聖女，為何幫助敵人？！」他的聲音隆隆如同滾雷。作為水族的大英豪，就算在死了之後，仍舊有一股頑強的意志支撐著他，讓他為水族而戰。

巫九歌平靜地望著共工，她就得知水族的那些秘密，譬如共工——這位偉大的水神生前是個人物，可到底是死了，死在了他信重的黑帝手下。他是為水族而戰，可水族又是為了什麼而戰呢？她的漠然使得共工大怒，掀起了狂潮就往巫九歌的身上壓去。就在這時，一道嘹亮的長鳴穿透雲霄，只見青鳥盤桓，其後方是黑壓壓的鳥群。群鳥俯身，往共工的身上猛然啄去。如此對共工造不成什麼實質上的傷害，然而這位曾經的水族英豪大為震怒，腳踏著風浪，長戟揮舞，剎那間血濺四方。

共工還想再戰，可是後方的令旗一響。共工冷哼了一聲，身體一化，立馬轉身離去。只餘下那肆意狂狼的潮水衝擊著青木屏障，時刻想要侵入城中。

這位曾經的水族豪傑還是能夠讓人提高警惕的。

「水淹數城，當真是他們能夠使出的手段。」白尺樓冷笑了一聲。他並不吝嗇於信息，將所知曉的與這位水神有關的訊息一一說來。到底是一具屍傀，就算施展了當初水神的大神通，那也是死氣衝天。更別說數城之人盡數死於浪潮所釀成的怨氣和惡氣。「土族從這方戰場隱退了，水族習於水戰，故而將這一片天地化作水域，此過程不可逆轉。」

「難不成我遊俠城便沒有水師么？」風龍狂笑了一聲，放聲高喝。在遊俠城，他們時常在水上操練，就算遇到了水族善戰的水師也不會畏懼。他的眸中泛著寒光，「就讓我看看，水族的水師到底有幾分本事！」

要論起排兵布陣，自然是風龍最為擅長。姜玥自然不會插手其中。

待到人退去后，她凝視著姬濟沉聲道：「土族那邊到底在計劃什麼？」原本戰場有土族主導，可是忽然間，土族兵馬從中抽離出去，她心中有所懷疑也是正常。姬濟心中也懷有如此憂慮，片刻后，她斟酌道：「我回一趟土族。」

「不可！」姜玥立馬道，意識到自己的情緒太過激動，她又緩下神來，殷殷地望著姬濟道：「太過危險了，土族之人都在追殺你。」神之卷在姬濟的手中，就註定土族不會放過她。

「無事，若是遇上了，我自有脫身的手段。」姬濟緩聲道。

姜玥眉頭緊蹙，仍舊是反對她如此行為。就算修為再高，以她一人之力如何能夠撼動的了土族？只是這段時間的朝夕相處，姜玥也知道姬濟不是容易說服的。她凝視著姬濟，手中落在了她的肩上，指尖纏著一縷髮絲，她眨了眨眼道：「那我與你一起！」

「荒唐！」姬濟瞪了她一眼道，「你如今可是青帝，如何能夠涉險？」

「你都可以，我為什麼不行？」姜玥哼了一聲，不滿道。

姬濟凝視著姜玥，眸光深邃。她怕姜玥繼續在此話題上糾纏，索性不再提起。其實她早有這個打算，夢境里的一些景象越來越明晰，她幾乎難以辨別到底是真實存在，還是過往的妄想。她要回土族，既是打探消息，又是尋找那一縷飄蕩不斷的情緒——

「濟姐姐，你有心事。」姜玥察覺姬濟的視線有幾分閃避，心思忽地敏銳了起來。

「沒有。」姬濟搖了搖頭，矢口否認。

姜玥見狀輕嘆了一口氣，不好繼續詢問。不說就算了。

大澤之水汪洋肆意，浪潮接天，幾乎望不到邊際。

城牆上，一道道青氣與水流中的死氣混合交織，不住地沖刷著城中的大陣。軍中善陣的陣師，幾乎所有的心力都落在了大陣上。此是他們立腳之處，若是落在了水族手中，那他們只能夠退回青州了！

水戰自然需要舟，而這泛於死水之上的大舟與往日所塑造的不同。其需要生機充足的大木，並配以青木陣法，如此方能夠抵禦。不過光舟上做這些還不夠，士兵的衣上也需紋有陣法，如此才能夠抵禦死氣。這麼一來，留給他們的時間並不多。

「水神早就死去了，如今留下靠著意志支撐的皮囊，其實不足當初的一半功力。但是其神通仍舊在，不可小覷。」巫九歌的聲音輕緩，她望向了陰沉沉的天際，又道，「開戰那日，我會助你們。」水中死氣翻騰，但其修鍊的功法為死之卷，這片死氣對她而言，也是一種資糧。

巫九歌也是自己這陣營的人物，姜玥自然不會拒絕她的出力。她對死之卷的了解不多，故而聽了她一番赤誠之語，只是拱手言謝。

沉璧則是在姜玥她們離去后，走到了巫九歌的跟前。她的雙眸赤紅，似是燃燒著一團烈焰。巫九歌不喜歡她這富有侵略性的視線，垂眸避開了她的目光。可沉璧卻不願意放開巫九歌，她伸手挑起了巫九歌的下頜，手指自她的唇角擦過，她冷笑道：「死之卷，你想與幽冥同化么？」她的語氣中藏著幾分怒意，她又道，「木族有生之卷，最不懼如此死氣，你為何要如此？她們不需要你的幫忙！」

巫九歌掙開了沉璧的手，她往後退了一步。細嫩的肌膚上立馬留下了數道紅色的指痕。她淡聲應道：「這是水族的錯，我自然要擔著。」

沉璧聞言滿是譏誚地望著她。「那欠我金族的呢？你是否要償還？」她的眸中泛著詭光，是往日沒有的陰沉。

巫九歌沉默地望著她，許久之後，她舒了一口氣，道：「自然。」腕上的銀鈴隨著她的動作發出琳琅聲響。

沉璧聞言琛琛一笑，她貼近了巫九歌，伸手攬住了她的腰，埋首在她的肩側，聲音低如小兒女的呢喃：「那你要怎麼償還呢？用《素女心經》么？」她惡意地笑了笑，宛如惡魔。

巫九歌微微揚起，她的呼吸驟然急促起來。沉璧的一個輕吻落在她的脖頸上，讓她從身到心都在顫慄。素女心經是她心中的一根刺，不斷地提醒著她，她的存在只是為了當黑帝的禁臠。她的手壓在了沉璧的肩上，但是許久都未曾動作。那雙湛藍的眸子中交錯著各種各樣的情緒。半晌后，她道：「隨你。」

她知道金族滅亡后，沉璧的心中就囚著一頭猙獰的惡獸。

她能做什麼呢？她什麼都做不了。她掩藏住眸中的哀色，原本推拒的動作變作了擁抱。

沉璧的身體驟然一僵，面上的輕佻和森冷霎時間散去，她攬住了巫九歌，就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巫九歌只聽到她咬牙切齒道：「我要親手殺了他們，為金族雪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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