鯤鵬變

流波仙子的怒容在這群活蹦亂跳的小人話語中消失不見了。

她彎著腰輕輕地拂開了小人兒，面上露出了一股愁容，她道：「我在擔心夔神。天地震蕩，木族詔令出世，怕是要掀起一場大戰了。」

小人兒並不明白流波仙子的意思，可是她的愁容中聯想到自家夔神可能要出麻煩了，於是沒有任何猶豫，小人兒就將夔神的消息抖了出來，他們指著夔神離開的方向，大聲道：「爺爺說是去見故人！爺爺往那走的。」

流波仙子面上頓時浮現了一抹得逞的笑容，但是她很快將自己的神情藏好，她憂愁道：「你們管好流波山，我去救你們爺爺。」

「好好，救爺爺！」小人兒大聲道。

流波仙子起身，她化作了一道流光往夔神消失的方向追過去。青帝令的事情雷澤知道，她當然也知道。連青帝令都下了，恐怕不是木族的麻煩，而是這個大陸都要被戰火席捲了。當初五族有約定，他們這些老骨頭都要隱匿不出。是誰撕毀了盟約？能見到的又是哪一個老友？

移山倒海，這麼大的陣仗自然是周邊城池都感應到了。

姜玥三人狼狽地竄回凌河城時，城主凌縱一臉驚魂未定。

「帝君——」見到了姜玥，他立馬快步迎上去，一臉愁悶。派去打探的前哨沒有一個回來的，他只知道天地異變，水流翻滾，不知道到底出什麼事情。

姜玥也不隱瞞凌縱，直言道：「波谷山現世了。」

這句話如晴天霹靂落下，凌縱霎時怔住。他熟知五族的歷史，自然也知道波谷山的傳聞。只是波谷山不是隱匿不出嗎？怎麼會重現人間？當這些隱匿了數百年甚至千年的豪俠出現，那就是五族大戰重新掀起之時啊！當初四族滅青帝都不曾現身！各處之間似有一種無言的默契，只要一族不召喚那群古豪俠，另外四族也不得動作。然而現在土族召出了波母山——喉嚨乾涸猶如火燒，凌縱訥訥半日，才道：「那我木族豪俠呢？」

「青帝令已出。」姜玥言簡意賅道。

言外之意是，接不接全憑藉他們自己做主。只是波谷山已經出世了，想來群英不會在沉寂。

汴河城的方向一點動靜都沒有，大地已經趨向平靜，只有水流奔走，流向各處無法彌合的裂縫。

三人一夜奔走，面上都有倦色，凌縱當即安排她們前去休息。

可姜玥哪有休憩的意思？她眉頭緊皺，面上填滿了濃濃的憂色。

她望著姬濟，沉聲問道：「當初青帝被眾人逼殺，那時候木族也是危難關頭，為何青帝不用青帝令招出那群豪俠？」她抓了抓頭髮，有些煩躁道，「難道青帝算到了今日的場景？只將他們留在最後一刻？」

「當初青帝獻祭生民是無可辯駁的事實。」姬濟沉重地開口，「或許這是一個局，命運從青帝隕落就開始轉動。」

姜玥撫了撫手中的王戒，敏銳道：「此事與你我二人有關？」

姬濟沉重地點了點頭，她撫了撫腦袋，放緩了聲音，她道：「我曾經夢到一些光怪陸離的事情，可能是前世吧。」三生讖，系著的可不就是三生？姜玥最初的十多年記憶是空白的，這可能也是離火君有意為之。

姜玥有些迷茫，她望了姬濟一眼，低聲道：「我也有夢到過。」

姬濟輕笑了一聲，片刻后又道：「在青帝地宮中有很多壁畫，你可能忘記了，那是古老的『請神祭典』，地宮裡的屍骸就是祭品。之前覺得只是壁畫，但現在看來，一切都是真的。」

姜玥聞言，頓時毛骨悚然，彷彿又看到了群鬼哭嚎的畫面。她立馬道：「我沒有忘！」頓了頓她又道，「神不是仁慈的么？為何要用人牲？」她無法想象那幾萬民眾在坑中是如何的絕望。「請神」並不能讓人原諒青帝。他如此瘋狂的行徑惹來了五族的報復，那不是在情理之中嗎？她若是生在那個時代，怕也會不顧一切對青帝出手。

姬濟苦笑了一聲：「神會因為憤怒醒來。」

姜玥道：「請神做什麼？」

姬濟搖了搖頭，當初地宮中沒有青帝的神念留下，她不明白青帝有什麼瘋狂的計劃。片刻后，她深深地望了姜玥一眼，沉聲道：「或許離火君知道。」

姜玥一愣。

姬濟又道：「不過這些事情都已經過去了，不管青帝是不是有此行為，都已經身歿。木族人流離多年，也算遭到了懲罰。現在是土族挑起了戰爭。」她的父親有野心，土族帝君更是有野心，就算沒有青帝那事情，五族共治怕也維持不下去了。

姜玥嘆了一口氣，她點了點頭，索性不再去想過去的事情。

汴河城外，一道金色的身影急速賓士，盤桓的青鳥鳴聲高亢。在她的身後，有好幾個人緊緊跟隨著。其中一位身高數丈，面色猙獰如鬼怪。他每落下一步，大地都跟著震顫。

這道四處激竄的身影正是沉璧，她從平原城進入汴河城中，還是被其中的土族人馬發現了。原先的追兵甩掉了一匹，現在又跟上了另一匹，其中竟然還有巨人族！她豈能不驚駭！波谷山出世意味著再也回不去了！她一路狂奔直到奔涌的大江上，不得不停住了腳步。

她回頭看著追兵，默數道：「一、二、三……」算上那巨人，一共六個！沉璧的心臟猛地縮緊，她死死地盯住這群人，思忖自己脫身的可能性。若是靠著青鳥——一旦被控制住，就更不可能脫身了。她咬了咬唇，吹了一聲長哨。青鳥得令，立馬朝著其中的兩人俯衝去。沉璧自己則是對上了一步步逼近的土族武士。

後方是奔流不息的大江，她不是水族，並沒有巫九歌那麼好的水性。

深呼吸了一口氣，她的眸中泛著一抹異樣的光芒。

落日沉波與秋殺是她慣用的招式，但是在此刻她都棄而不用。她的真氣節節攀高，周身盤桓著一股令人悚然的肅殺之氣。她身後一道璀璨的光芒驟然亮起，勝過日月之光。一隻巨大的鯤鵬虛影在她的上首顯出，火紅的雙眸銳利肅殺。

沉璧身為金族王女，自然能夠翻閱藏在金族的聖之卷，她自小便開始修鍊聖之卷，到了如今已經練出了鯤鵬真觀圖！大鯤一變為鵬鳥，雙翼若垂天之雲。沉璧直接使出「千里垂翼」的殺招！光是這一招便耗完了她所有的真氣，成敗在此一舉！

雙翼如雲，遮天蔽日。虛影煽動，地面立馬掀起了一陣陣颶風，土族武士就算有真氣護體，可還是被捲入颶風內，剎那間被攪成碎屑。倒是那巨人族的能夠穩住腳步，猛地往颶風轟出一拳。咔擦一聲他手骨斷裂，沉璧也受到重擊，猛地吐出了一口鮮血。

身後的大鵬虛影漸漸淡去，羽翼掛出的颶風如劍陣。

沉璧心念一動，青鳥立馬朝著她俯衝而來，她縱身一躍，跳上青鳥，往凌河城的方向疾奔而去。

六個土族武士，在沉璧這奮力一擊下，只剩下巨人族的一個！就是這一個也不太好過，身受重傷，血流不止。他皺了皺眉，望著凌河城方向深深望上一眼，最後頭也不回地往汴河城去。只留下一片隆隆隆的響聲。

風吹在臉上猶如刀割。

沉璧整個人躺在青鳥的背上，鮮血沿著唇角流淌。

「在凌河城裡，往凌河城中去。」她輕輕地笑了一聲，擦了擦唇角的血跡，她的眸光璀璨，又如烈陽熾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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