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同晚再記：背著自己走路

「很長時間不來了啊，上大學感覺怎麼樣？」

我沒說話，盯著紅藍白的旋轉，比對著自己的手錶發獃。

「很輕鬆，給自己的時間很多，剛開始很新鮮，但時間長了，免不了就會很無聊。」

「長嗎？你不才上一周課嘛。」

她指了指我的耳朵，「嘿嘿」一笑，吐了吐舌頭。

「還疼嗎？」

「我可沒那麼嬌氣，早好了。」

由於理髮店的地方小，每次只能招待一位顧客，我很喜歡這裡，感覺很安靜，很溫馨。

她手一抖。

「剪短點行吧？」

「別轉移話題。」

「不是，我用力猛了一點，好像只能減短頭了。」

「我忘說了，要剃光的。」

她叫孟夢，名字很好聽，為人和善，開朗，善談，但對她父母的事情卻從來不提，現在就住在理髮店，她的理髮店有著和她一樣好聽的名字——歸去來。

她的眼睛里忽然閃現出一種對陌生事物無限的好奇心，整個身子都有點顫抖。

我知道，我又說錯話了。

「你還沒回答我呢。」

「我幹嗎要告訴你啊？」

她高中畢業就不念了，本來今年也應該上大學的，可竟開了理髮店，我問了她好幾次原因，她就是不說。

「也是，不說算了，像你這種醜八怪，才不會有人要呢。」

在鏡子里，我看到一張對我十分不利的面孔。

「你別像個孩子似的說話，一點也不像大學生。」

「其實我和你同歲啊，沒準你還比我大呢，總叫我姐姐你不怕吃虧啊？」

夢夢真的滿漂亮的，更準確地說，很獨特，有一種和其他女孩子不一樣的東西，雖然我現在還不知道那是什麼，但我感覺，我被她吸引，不僅僅因為她是女孩子，也不僅僅因為她是個漂亮的女孩子，一定有其他的原因。

「發什麼呆啊。」

「嘿嘿，沒有。」

「一直想問你，你知道高復班（高考複習班的簡稱，解釋：因為某種原因和目的參加高考落榜或因為某種原因和目的未能參加考試的人們，又因為了某種原因和目的打算實現自身理想和見證自身價值的地方。這類人群的座右銘：論成敗，人生豪邁，大不了，從頭再來）哪的比較好嗎？」

孟夢沒有說話。

「吃驚嗎？我想了很長時間了，趁高中那點東西還沒忘光，我想再試一次。」

「你說真的嗎？」

突然，一片漆黑。

「停電了。」

我看了看外面，已經是晚上了。

「我該回去了。」

「可頭還沒剃完。」

「明天繼續。」

「洗洗吧。」

「明天再洗吧。」

「喂」

我放下了正在推門的手。

「你是唯一一個每道工序都和我說謝謝的人。」

外面的空氣很好，我相信，也知道，開始有趣了。頭皮又開始癢了起來。我撓著消失在靜靜深深的夜，在剛被洗凈的空氣中，努力找尋她的殘影，和她作別，企圖在黑夜撕開一條捷徑，把吸熱的包裝紙裹在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