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淤泥

『烏曼華』

『別稱黑色彼岸花』

『寄生植物』

『靠操控屍體狩獵來汲取養分』

『沒有獵物時，會連同屍體一同假死，直到感受到有食物才會蘇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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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痛。

這是意識逐漸清醒時，蕭雲唯一的感受。

好想繼續睡下去。

但蕭雲的意識非常清楚：該醒了。迷迷糊糊地睜開一條縫，他看見了一隻手，在視線中不斷放大。

下意識地，蕭雲用力地抓緊了那隻手。

對方似乎有點慌，但很快便反應過來，傳來的力道將蕭雲直接扯了起來。

可蕭雲也清醒了不少，被扯起來的同時，雲盤打開，槍只剛好落入手中。他向前一遞，槍口抵住對方額頭。

對方嚇了一跳，失去平衡，反被蕭雲撲倒在地上。

蕭雲甩了甩頭讓自己清醒點。對方打着燈，所以他很容易就看清。這是個女人，衣領有些高，臉上是驚恐的表情，有那麼幾分姿色，尤其是眼角的淚痣，很讓人印象深刻。

「呀，真抱歉，嚇到你了嗎？」蕭雲迅速起身，收起槍，臉上掛上微笑，「還有啊，能麻煩你告訴我一下，你來幹什麼嗎？」

女子先是被嚇了一跳，見蕭雲這麼好說話，鬆了口氣，只是話音里依舊帶着幾分顫抖，顯出受了委屈般的可憐模樣。

「我、我只是想來看看你是否還活着。」語氣溫柔而清純。

「然後呢？」

蕭雲像個好奇的小孩般窮問到底，臉上也是充滿好奇的表情。

「再看能不能把你救起來。相信我，我沒有惡意！」

女子說這句話的時候，蕭雲手一甩，槍口直對女子面門。她往後一退，眼神中的明顯是緊張。

蕭雲那半藏在陰影里的臉，笑得更燦爛了。

他的手沒動，女子也不敢動。他的目光在地面遊走，直到某處才停下。泥潭中有個小洞，較窄，看着不淺。

估計是最後那發釋放出的子彈打的，顯然從雲盤裏出來的時候依舊帶有一定能量。如果不是太疼，這絕對能成為一記殺手鐧。

然後忽地，他收起槍，坐在地上，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樣。這可不是他裝的。他用一種「真倒霉」的語氣嘆道：「唉，之前不小心被蟲子咬了一口，腦袋一暈就不省人事了，現在也沒緩過來，應該是中毒了。」

「蟲子？」

「哦，我指的是，那種會從泥里跳出來的妖獸，你應該見過了吧？」

「嗯，不過我也是第一次見到它們，也不知道該怎麼處理，怎麼辦啊？」女子看着比蕭雲還着急。

「這附近可能有解毒的靈草，只是我可能走不動了。唉，也許得捏碎這傳送玉簡了。」蕭雲嘆道。

「那要不我背你吧？」女子道。

蕭雲面露驚訝之色，隨即感激地說道：「那就麻煩你了！」

她俯下身，一手撐著蕭雲的腰，輕輕地背起蕭雲。

「謝了。真是不好意思。姐姐，我該怎麼稱呼你呢？」蕭雲非常地自然熟。

「沒關係。叫我薇兒吧。」

「嗯，我叫忘乞淵。」

「接下來往哪裏走呢？」

「我也不清楚，就那邊吧。」

薇兒順着蕭雲手指的方向看去，猶豫了一下，后道：「知道了。」

蕭雲就這麼安詳地趴在薇兒的背上。而對方即使背着蕭雲，也顯得很輕鬆，健步如飛。她走得很快，騰出來的手裏一直握著把小匕首。她說是用來殺蟲子的。

暫且相安無事，蕭雲又多打量了她幾眼，忽然注意到，她脖子上有個特殊的印記——黑色的五邊形，高高的衣領似乎便是為了遮住它。

「你脖子上的是什麼？」

薇兒霎時變了臉色，但很快又恢復過來。

「這是小女子的家事，懇請忘公子不要多打聽。」

蕭雲看不見她的神色，可依舊能聽出話語里的恐懼和憤怒，便沒有多過問。

兩人沉默了許久，直到，前方出現了五人。

他們穿着統一的服裝，似乎在交談着什麼，薇兒顯然認出了他們。

她立即停了下來，並取出面紗帶上。

蕭雲問道：「怎麼了？」

薇兒道：「忘公子，您身體好了嗎？」

「皮外傷倒早好了，只是頭還暈的很厲害，看來不找到解毒藥是不行了。但如果你要是覺得我很麻煩，直接拋下我就行了。」

薇兒笑道：「怎麼會呢，好人當然要做到底了。但我有個請求，能不能換個方向？」

蕭雲正欲說話，忽然注意到，薇兒腳邊泛起了氣泡。

「小心！」

薇兒反應過來，向上一躍，靈力包裹住鞋子，在蟲子跳出來的一剎重重一踢。

蟲子當然輕而易舉地擊殺了，可動靜卻引來了那群人。

「喂，你們是幹什麼的？」

薇兒腳步略後退顯然想逃，可走來的那精壯大漢卻盯得死死的。

「這位大哥，我朋友受傷了，我們在找療傷的草藥，您行行好，放我們一馬吧。」

薇兒苦苦哀求，可大漢卻露出了邪惡的笑容。

「小娘們，讓我看看你的臉。」

說着便伸出了手，薇兒向後躲，可反應速度不及大漢，被其扯下了面紗。

蕭雲沉着臉道：「你這做的過了吧？」

大漢一愣，隨即招呼身後的同伴。

「發現目標，大夥一起上！」

薇兒拔腿就跑，同時慌張地大聲問道：「忘乞淵公子，怎麼辦啊？」

這時蕭雲提醒道：「往左邊。」

薇兒便往左轉，跑起來時跟風一般，讓蕭雲有一種坐摩托車的感覺。

可即便如此，後面的人似乎修為更高一些，不斷逼近，搶佔的先機被一點點追上。

接着，也不知道蕭雲幹了什麼，薇兒只覺得身後一震，差點摔倒。

「不用管我。」

蕭雲將狙擊槍的后托靠在肩上，兩隻手臂同時用力，盡量地將槍支固定。

試開一槍，確定消音措施到位后，蕭雲開啟激光瞄準器，黑暗中出現筆直的一線紅光，燦爛得宛若鮮血。

後面追擊的五人也看得很清楚，其中一人更是發現這線光最後就落在自己身上，形成一個光點。他忽然覺得不安。

然後，下一瞬，他就那麼突然地在幾人中倒下，胸口處流血不止。

「剛子！」

領頭的馮強立馬衝上去。幸好，被擊中的地方不是要害，不然神仙也難救了。

「和少爺說的一樣啊。可惡！」

「順着這光，追！」

不詳的紅光連着看不清的黑暗深處，在加上剛才的事件，其餘人都有了恐懼，都想盡了辦法躲開那束光。

可那光卻如鬼魅般如影隨形，無論他們怎麼躲，最後都會找到他們身上。

但漸漸地，那光偏轉時，距離變得大了些，瞄準變得極其困難。但馮強並不覺得那是個好兆頭，只是這種情況下他並不好說什麼。

突然間，這束光便消失了。然後，就像風箏斷了線，徹底埋進了烏雲一樣，他們失去了目標的行蹤。

馮強立即要求他們使出所有的照明手段，可前方沒有一個人影。他們只能繼續往前走。

而蕭雲，則在關閉激光的時候，要求薇兒改了方向。

確認安全后，蕭雲道：「現在可以休息一會了。」

附近的蟲子清理乾淨后，薇兒鬆了口氣，立即取出幾枚靈石。

「再這麼下去，我靈力都要耗完了。」

蕭雲好奇地問道：「冒昧問一句，他們為什麼要追你？」

薇兒神色黯淡，有氣無力地說道：「公子還記得我脖子上的印記嗎？」

「嗯。」

「那是個奴印，他們是馮家的人，而我則是個低賤的奴僕。」

薇兒的眼睛漸漸紅了，聲音裏帶着哭腔：「當年我被他們的二少爺強逼為奴，受盡了虐待。那時馮家憑着強大的實力，肆無忌憚，四處為非作歹，是臭名昭著的惡霸。我又只是一普通女子，無依無靠，哪有人肯為我出頭。」

淚水順着眼眶流出，裏面夾雜着太多說不出的內容。

很快，她擦乾了眼淚，又露出苦笑。

「當我進入這遺跡，發現是隨機傳送時，我開心的不得了，以為終於能擺脫他們了。誰知，老天爺終究還是不想給我個快活日子。」

蕭雲嘆了口氣。

「真是抱歉。如果是我連累了你的話，現在就丟下我離開也沒關係，擺脫他們應該還來得及。」

薇兒搖了搖頭。

「沒有的事，要不是忘公子，我剛才也逃不了。」

「反倒是我，可能會連累忘公子。他們都認識我，看了我的臉定會通知二少爺，然後憑着這奴印追過來。」

「到時我們可以伏擊他們。」蕭雲正色道。

薇兒一愣，隨即破涕為笑，道：「那我這好人也要做到底了。」

兩人一商議，決定先治好蕭雲的毒。

而走着走着，場景也出現了變化。

泥潭裏開出了無數的花，漆黑得宛如一片剪影。

薇兒欣喜道：「忘公子，那會不會就是解藥？」

「你放我下來，我去看看。」

見薇兒要跟來，蕭雲又道：「可能有危險，我一個人來就行了。」

蕭雲從雲盤中又取出一桿槍，然後緩緩地靠近了花叢。

其顏色深黑，沒有葉子，花瓣纖細繁密，交錯亂舞。

「星，吃了會怎樣？」

「烏曼華，可凈化體內的雜質，但會將內心的情緒放大。」

蕭雲毫不猶豫地吃下去，頓時感覺身體輕鬆了不少，就是小腹略漲。他欣喜地說道：「真的有效！」

然而，在蕭雲回頭的一瞬間，眼前一道寒光閃過，隨即蕭雲倒飛數米遠，胳膊捂著肚子，滿臉痛苦地蜷縮在地上。

薇兒猙獰地笑了起來。

「中毒？真以為能騙得了我？發現你時我可沒看到外傷口。不過剛才插進你體內的匕首，倒是確實帶有劇毒。」

「你也真是夠謹慎的，讓我一路等了這麼久，不過到底心思還是單純了些，給我留了這麼個下手的好機會。」

蕭雲眼神怨毒地看着薇兒，劇烈的疼痛讓他的雙眼皮在不停地抽搐。

她笑了笑，道：「誰讓你惹少爺生氣了呢。乖一點，讓我抓個活的，我好要獎賞去。」

說完，薇兒見蕭雲動彈不得，上前好奇地拿起了蕭雲的槍，想仔細看看這神奇的玩意兒。

然而，就在那一刻，蕭雲手指動了一下。

「砰！」

子彈瞬間穿過她的身體，揚起一陣血霧。薇兒痛苦地捂住傷口。然而緊接着，一把匕首憑空出現在她面前，可劇痛令她根本來不及做出反應。

匕首扎入她眉心，她的五官劇烈地抽搐起來，人倒在地上。

蕭雲坐起身，甩了甩腦袋，以緩解將匕首收入雲盤帶來的痛苦，臉上的笑容已不知不覺地收起。

緊接着，便對着黑暗開始自言自語起來：

「其一，這槍上既沒有鋒利的刀刃，又沒有尖銳的利刺，不認識的人怎麼會對它害怕呢？」

「其二，我身上沒有傷口，卻對我被蟲咬傷的說法堅信不疑，其他漏洞百出的謊言也沒有絲毫疑問。」

「其三，你顯得也太上心了吧？」

當然，不是沒有這樣的人。那是個可愛得過分的傻子，是蕭雲要前往下一層的理由之一。他很擔心呀。

「我也真是的，呵呵，居然讓她活了這麼久，一開始就一槍轟死不好嗎？看來和凌風待久了，心變得有些寬了。」

蕭雲苦笑了幾聲。

「當然了，誰讓我心地善良呢？我不打算殺你，告訴我情報就饒你，不過小心我也是有手段的人……喂。」

蕭雲站起身，當他停下聲音時那種死一般的寂靜，讓他有些不安。

他打開手電筒，光圈逐漸上移，直至薇兒的臉。

只見那眼睛由黑轉紅，皮膚也越發青黑，臉不斷膨脹，最後整張臉脫落下來，掉進地里消失不見。

之後蕭雲收起了燈，沒有去看那裏剩下些什麼。

「不應該啊。」蕭雲愣愣地說道。

「那麼多機會她沒下手，不會想置我於死地，那麼也不會用這樣的毒啊。」

也許是匕首上有毒，引發的頭暈還沒消失，蕭雲用手揉了揉頭，才發覺手上黏糊糊的。

他低頭一看，是淤泥。

他手上沾著淤泥。

他全身都是淤泥。

誕生於這最深的黑暗中，最骯髒，最沒有價值的，

淤泥，

包裹住了他。

蕭雲輕笑了幾聲。

他殺人了。這沒什麼，以前他殺的人多了去了。

只是這回，無緣無故，他沒有理由。儘管硬找還是有那麼幾條。

當然他也還記得師父的教導：記住，我們是一群代行的劊子手，一切僅不過為了生存。

「而且，這好像是我來到這個世界后殺的第一個人呢。」

蕭雲像發現了什麼有趣的東西一樣發出感慨。

只是，還有些想不明白。

「為什麼要殺我呢？我好像也沒有惹過誰。」

蕭雲走到薇兒的屍體旁邊，搜尋着有用東西。

其中有一塊令牌，上面刻着一個「馮」字。

「馮家對吧？」

結合看到的，聽到的，經歷的，蕭雲大概想明白了過程。但他還沒有想明白原因。

他是追求真理的人，他要去弄明白原因。

「歡迎來到永夜之境。」他如此唱道。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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