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

我太自以為是了么？

接下來的一下午，謝折光的話都在晉蘊如的腦海里回放，她發現她不得不承認謝折光完全說到了她的心裡，她的父母，她過去的老師同學，那些和她相處了十幾年的人全部都沒有發現，但是這個早慧的少女一下子就發現了，她確實高高在上，覺得自己活在書的外面。

下午第四節課結束，蘇寶妮向她告別去參加網球社社團活動，晉蘊如趴在桌子上沒走，一直等到了教室里的人走光。

居然最後還有一個人留在了教室，她是班裡的宣傳委員，名字叫袁芝樹，她搬了凳子走到教室最後，準備畫板報。

「你怎麼還沒走啊，晉蘊如。」見晉蘊如還沒走，袁芝樹這樣問她。

「你一個人畫么？」晉蘊如問。

袁芝樹有點委屈：「對啊，一直是我一個人，還被吐槽說畫的難看，班長先前說了找人幫我，結果所有幫忙的人都走掉了。」

晉蘊如覺得自己真的是個瞎子。

她半是羞愧道：「那、那我來幫你。」

她幫袁芝樹調顏色，寫了小作文，其實事情不難，只是袁芝樹一個人做，又要調顏色又要洗畫筆，上上下下，比起兩個人來要花不止一倍的時間。

這天到天快黑，她們做了一大半，袁芝樹開心地要請晉蘊如吃飯，晉蘊如拒絕，說：「等全做完了再謝我也不遲啦。」

第二天放學她接著幫袁芝樹調顏料畫點簡單的小景物，黃昏之時她們做完所有事，袁芝樹高興道：「多虧有你幫忙，我請你吃晚飯吧。」

晉蘊如表示不用，只說：「要是下次沒人幫忙，就繼續和我說就行，兩個人做的話，很快就能做完的。」

袁芝樹臉上露出抑制不住的笑意，顯然晉蘊如幫她解決了大麻煩。

她們一路一起去食堂，晉蘊如給謝折光發信息——【我完成了。】

沒想到，真的可以那麼簡單。

謝折光回——【來梳羽湖食堂。】

晉蘊如和袁芝樹快到食堂門口的時候，看見謝折光迎面走來，她在晉蘊如和袁芝樹面前停下腳步，望著袁芝樹微微歪著頭問：「聽說她幫了你忙？」

袁芝樹道：「對啊對啊，要不是她幫忙，我雙休日都還得忙活。」

謝折光笑了：「看你的表情，她做的還不錯。」

袁芝樹點頭，謝折光沒再說什麼，轉身走了。

袁芝樹茫然：「謝學姐為什麼突然問我這個？」

晉蘊如打著哈哈：「關心同學吧，一定是關心同學。」

她突然意識到自己出了什麼問題，她的目的性太強，腳步太快，於是反而看不見周邊的一切，雖然那些才是組成她生活的部分。

從食堂吃完飯出來，晉蘊如謝折光的簡訊——【晚上來學生會長辦公室。】

晉蘊如很激動，然後她回——【學生會長辦公室在哪？】

……

珞迦女子學院位於一座山上，教學樓實驗樓在外圍，中心的山頂是行政樓教務處，學生會所有部門的辦公室摟就挨在行政樓邊上，說是挨著，卻也沒有特別近，隔著一個小花園，是一座紅頂的三層小洋樓，學生會辦公室部門和學生會長的辦公場所都在三樓。

晉蘊如穿過小花園，花園裡種滿了各種花，最多的是月季和菊花，正值花期，花開的爛漫，空氣中是浮動的濃郁香氣。

這裡的景色雖好，但是這會兒天已經完全暗下來，路燈顯然有些年頭，是刷了黑漆的金屬製品，燈光幽暗，只能勉強看路，四下無人，有點恐怖片氛圍。

等走到學生會所在的小洋樓，恐怖片氛圍就更重了，洋樓紅頂黑磚，是一百多年前的建築，牆上爬滿青苔和爬山虎，木製的窗戶油漆剝落，窗玻璃帶點磨砂，只能模模糊糊看到窗戶裡面房間的樣子，這一團黑那一團黑，看什麼都像鬼魂。

晉蘊如看到手機上自己的位置和謝折光發過來的定位已經重合，確定了自己沒有走錯地方。

樓下的門沒鎖，她推開門進去，便看見樓梯口影影綽綽的一團人影，她被嚇得倒吸一口涼氣，短促地尖叫了一聲。

這裡的燈是聲控的，隨著她的尖叫，明亮的白熾燈全部亮起，晉蘊如頓時覺得自己是從陰間回到了陽間，樓梯口是謝折光雙手環胸，正一臉納悶地看著她：「你叫什麼叫。」

晉蘊如拍著胸口：「你也太嚇人了吧。」

謝折光道：「不管怎麼看都是你膽子太小，虧我還好心好意在這裡等你。」

晉蘊如不甚誠心地感謝：「哦，謝謝你。」

謝折光已經往上走，晉蘊如跟上去，台階居然也是木製的，踩上去吱呀吱呀作響。

「你小心點，這裡的台階是舊制標準，每一級都比教學樓里的那些高，走不習慣很容易絆倒。」

謝折光話音剛落，晉蘊如被絆了一下，幸好及時抓住了扶手，所以沒有絆倒。

晉蘊如憨厚一笑：「好像真的挺容易絆倒的。」

謝折光回頭看了眼，笑容怎麼看都有點譏誚：「你可別想再裝作摔倒的樣子撲到我懷裡。」

晉蘊如的記憶頓時回到了周日，臉上不禁發燙，辯解道：「所以我說了，我不是故意的，我是真的絆倒了！」

謝折光不回話，又開始介紹這裡：「一樓是體育部外聯部，二樓是紀檢部衛生部宣傳部，三樓是辦公室和我的辦公室，這兩個辦公室的區別你知道是什麼吧？」

晉蘊如覺得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哪哪都有點難受，有氣無力道：「哦……知道，我又不是傻子。」

她這麼答完，後知後覺道：「所以我真的可以成為學生會長秘書了？明天就下發通知？真的么？」

謝折光無語地看了她一眼：「到這時候了還問啊，還說自己不是傻子，晚上叫你來就是讓你來幫我編輯簡訊的，沒選上的都發一條拒絕的，我懶得寫，還是你來吧。」

晉蘊如：「……所以這麼快就開始找人幫工了么，你也太真實了吧。」

謝折光道：「不然呢？你有什麼用？」

晉蘊如說不上來，畢竟她上輩子忙著兼職賺錢，也沒加入過學生會，不知道學生會都要幹些什麼。

她跟在謝折光身後，對方裙擺搖擺，上面落著氤氳的燈光，晉蘊如還是忍不住問：「你是怎麼知道袁芝樹有困擾的，她給你發了郵件么？」

謝折光回過頭來：「沒有啊，我隨便說的，當時那樣說不是很帥氣么？」

晉蘊如無語凝噎。

但是她心裡不信，感覺謝折光才沒那麼簡單。

她們很快到了三樓，三樓好像新裝修過，牆上不是牆紙而是膩子，謝折光突然說：「你知道為什麼只有三樓重新裝修了么？」

「為什麼？」

「十年前，那個時候的學生會長秘書在牆上發現了血跡，隨後學校敲開牆壁，在裡面發現了一具男性的屍體……」

晉蘊如不敢說話，瞪大眼睛盯著謝折光的背影。

「給我想想，在哪個位置呢，就在……對，就在你現在所在的位置！」

晉蘊如短促尖叫，大跨步向前抱住了謝折光的胳膊。

「你別嚇我！」她大聲道。

謝折光道：「你嫌棄我嚇你，就不要抱那麼緊啊。」

晉蘊如道：「那你說的是真的假的。」

謝折光微微一笑，晉蘊如後背起了一片雞皮疙瘩，卻強打精神：「你又是騙我的吧。」

謝折光攤手：「這都被你猜出來了，真無聊，那你鬆手吧。」

這麼說著，她無情地把晉蘊如抓著她胳膊的手給用力擼了下去。

她力氣大，晉蘊如只好鬆了手，在謝折光身後咬牙切齒，陰慘慘道：「我再也不會相信你說的話了。」

謝折光已經走到了走廊的盡頭，那裡有一扇漆成黃色的大門，她邊拿鑰匙開鎖邊說：「還是要相信的，我說的有些話可是很重要的，這個房子那麼老了，本來就什麼都有可能發生過，也什麼都有可能存在啊……」

晉蘊如一個激靈，快步上前，走到了謝折光的身邊。

「去開燈，開關在右邊。」

晉蘊如伸手摩挲，很快摸到開關，燈瞬間打開，房間里的裝修和外面古樸的樣子完全不一樣，白色的辦公桌上放著電腦，邊上是白色的書架，放著文件和各類書籍，門旁邊是沙發和飲水機，窗戶邊有一盆綠蘿。

是個完全現代的辦公室。

謝折光道：「我去開一下電腦，你倒杯水喝吧，在沙發上坐一會也行。」

晉蘊如帶上門，她被謝折光嚇的一驚一乍，還真是有點渴了，她給自己倒了杯，又上道地給謝折光倒了杯，拿著走到了坐在辦公桌前的謝折光身邊，把水杯放在了桌子上：「你也喝點水吧。」

謝折光瞥了眼道：「不用，我不喝，拿走，呆會兒倒翻灑在電腦上了。」

晉蘊如暗罵謝折光難搞，把水杯拿走，又走回來。

「你幹嘛走來走去的，不是叫你坐下嗎。」謝折光道，「開機有點慢，得等一等，呆會兒用電腦操作群發信息。」

晉蘊如本來就無所適從，被謝折光更是激起了一團火氣，她環顧四周，見書櫃邊上有一張摺疊板凳，就拿了板凳過來，放在辦公桌邊上，在謝折光身邊坐下了。

「我學學怎麼操作，坐沙發那邊看不見。」晉蘊如這麼說。

板凳有點矮，晉蘊如坐著，只高過辦公桌一個腦袋，她就把手臂撐在桌子上，下巴抵著手臂，好像是把腦袋放在了桌子上似的。

謝折光突然笑，手邊突然多了個圓圓的毛絨絨的腦袋，伸手就可以摸一摸，感覺有點有趣。

晉蘊如疑惑地望向她：「你笑什麼。」

謝折光編了個借口：「我是擔心，這凳子很久沒人坐了，有可能不太牢靠。」

話音剛落，只聽「噼啪」一聲，凳子腿斷裂了，晉蘊如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謝折光：「……」這可不是巧了么，這次她可不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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