勿忘我（10）

我認識那個年輕時的你。

你滿懷熱情，你是初生的太陽，你無所畏懼地談論一切，你一直在試圖挑戰既定的規則，你從來不屑於所謂的真理。

我認識你，我認識那個年輕時的你，我一直都把你記在心裡。

親愛的年輕人。

你來自一個遙遠的地方，我從你的身上看見了你的故鄉，一個美麗富饒的地方。

我們是朋友，我們是夥伴，我們是在管養所里相遇的兩隻老鼠，吱吱地談論著巨人們的世界，大言不慚地胡說八道。可是我們很快樂，對嗎？

是你把我們的快樂擊碎的，親愛的，你難道還不明白嗎？造成這一切分裂的兇手便是你只是你。

我離開你的那一刻，我看見你的眼睛在問我——為什麼要恨？

為什麼？

你應該知道為什麼的。

薩諾斯，親愛的年輕人。

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你得和我一樣學會幹乾淨凈地遺忘。

現在我們是仇人。

是不死不休的仇人。

是一定要在刀下見骨的仇人。

-

布魯斯在半天之內趕到了瓦坎達。

對於他的到來，史蒂夫等人都抱著萬分的警惕態度。

尤其是在布魯斯毫不停留地走向希德時。

史蒂夫心裡的警鐘嗚嗚地大響起來。

「這位是……我的老朋友。」

希德介紹到。

而布魯斯對於他的稱謂沒有過多的苛求。

他是穿著那身戰衣過來的，一聲不吭地出現在陰影中，驚得特查拉險些讓身旁的護衛隊把他抓起來。

「我是來幫你們的。」

他的聲音低沉沙啞：「為了我們共同的利益，為了我們的生存。」

「……」

然而史蒂夫卻不是很信任他。

他們隔著一個希德，相互打量著，腦子裡蹦出許多奇奇怪怪的想法，但是卻又都平靜地保持了表面的友好，像是之前曾定下過和平協議似的。

接著，兩個人都偏開了臉。

布魯斯彎腰在希德耳旁說了些什麼，卻見希德搖了搖頭，抬手，搭在布魯斯胸口上，輕聲說道：「你不要受傷就好。」

「我知道。」

布魯斯非常難得的，在這張黑色面具之下露出了微笑：「我會完完整整地回來的……回來要見你。」

史蒂夫抱臂站在一旁，兩條眉毛都快扭結到一起去了。

他身後的娜塔莎和旺達對視一眼。

兩個女人不約而同地，在彼此眼中都看到了一種無奈的情緒。

「這位……先生。」

在布魯斯快要伸手去摸希德的耳垂時，史蒂夫往前走了兩步站在希德身側，眼瞼一垂一揚把對手看了個徹底后，淡淡地說道：「我很願意相信您的誠心，不過也請原諒，我們現在無法完全信任你。」

「我不需要信任。」

看起來就很孤僻陰鬱的英雄黑著臉說道：「我一個人就足夠了。」

「……」

史蒂夫眯起眼睛。

「哇唔——」

娜塔莎在後面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樣子，用手肘碰了碰身側的旺達，說道：「你看史蒂夫那個樣子，我猜他下一秒就要發飆了，這些男人真的是……」

旺達抿著唇，也跟著說道：「像兩隻爭奪領地的野獸。」

就在氣氛越發凝滯的時候，夾在兩個「龐然大物」之間的希德嘆了口氣，說道：「我們先解決掉最急切的事情好嗎？問問特查拉，看他對心靈寶石的處置有什麼好想法。」

「……」

布魯斯和史蒂夫這時異常默契的，同時冷哼了一聲。

特查拉的妹妹蘇芮在一旁與班納商討著拆解策略，敏銳地提出了一個全新的方法：「何不通過分解粒子的方法讓心靈寶石以某種特別的形態存在於這位先生的大腦內呢？比如重新編寫代碼，然後再……」

班納聽到這，點了點頭：「我們倒是沒想到還可以這樣——不過，有一個問題是，這可能會耗費我們過多的時間。」

旺達低下頭，看向躺在操作台上的幻視，忽然緊緊握住幻視的手，哽咽著說道：「我不會放棄你。」

幻視閉上眼。

與旺達不同的是，他似乎已經向命運認輸。

「沒有時間我們就爭取時間。」

史蒂夫卻說道：「我們絕不放棄任何一個機會，也絕不放棄任何一個人。」

他身後的布魯斯微微頷首。

在這時候，所有人的心連著心——人類社會中最偉大最令人動容的時刻到來了，這一時刻便是團結的時刻，便是勇氣與毅力交織升華綻放的時刻。

過往的悲傷與痛苦將不再困擾他們，他們唯有一個信念——堅守。

「我會在你們身邊。」

希德忽然握緊史蒂夫的手，說道：「曾經的我從未意識到這些——我為何而來，我為何而做這些事情，我為何而懼怕死亡，我為何而渴望生機。」

「我已明白所有故事中醞釀的情感，而我正試圖在我自己身上尋找到它們。」

「……」

史蒂夫露出一個安撫的微笑。

他也握緊希德的手。

「我會在你身邊。」

-

滅霸的軍隊出現的令人猝不及防。

史蒂夫幾人在警報拉響的那一瞬間就做好了戰鬥準備，但是在離開之前，史蒂夫回過頭來深深地看了希德一眼。

希德沖他微笑，抬手揮了揮。

他平靜地說道：「早點回來。」

布魯斯一直潛藏在陰影中，冷冷地看著史蒂夫與希德的對視。

然而他沉默，不代表他不在乎。他其實真的很在乎這些——他在乎，於希德心中，是否他是那個最不起眼的那個？他在乎，那個與所有人溫柔道別的希德，是否會回過頭來看看他？

而這時希德卻真的叫住他：「布魯斯——！」

布魯斯回過頭。

希德站在落地窗前落下的一片陽光內。

一明一暗。

「你也早點回來。」

「……」

最後，實驗室里只剩下幾個人。

蘇芮承擔起了拆解心靈寶石的重任，而希德和旺達則負責保護他們，確保在拆解過程中不會受到外界因素的干擾。

旺達一直在輕皺著眉，焦慮地看著正在分析晶體數據的蘇芮，以及那躺在操作台上已經失去意識的幻視。

希德和旺達不算熟人，所以他們之間也就沒有什麼談話，大部分時間裡，旺達面對著室內而希德看向窗外。

遠處那龐大而充滿壓抑感的外星飛船直直地向地面衝來，接著被整個擋在瓦坎達的能量罩之外。

它們發起攻擊。

能量罩似乎撐不了多久。

旺達的注意力也轉了過來。

她緊緊皺住眉，心中焦慮不安。

「這場戰役會在你們人類的歷史上留下痕迹。」

希德垂著眼瞼這樣說道。

他在陽光下的樣子是冰冷的，像是一尊沒有活力的塑像，靜靜地立在那——然而旺達卻總覺得他在燃燒。

「你到底是誰？」旺達突然問：「我的確從未見過你。」

「……」

希德偏過臉來，眯著眼睛打量著旺達。

他輕輕笑了一下，搖著頭，說道：「我來自一個很古老的故事。」

希德的回答讓旺達有些困惑。

但是現下急迫的狀況容不得他們再討論這個問題了。

「蘇芮！你們那裡還要多久？」

通訊器突然響了。

蘇芮皺著眉，回答道：「哥哥，我們這邊才剛剛開始。」

她抬手，在寶石上輕輕片下一刀。

「那你們要抓緊時間了。」

特查拉那邊有很嘈雜的，野獸嘶吼的聲音——希德在第一瞬間就認出了這個聲音。

那是滅霸手□□積最為龐大的「狂犬」軍隊。

滅霸曾經牽來過一隻這樣的毛髮異常漂亮的怪物來討好希德，但是最後卻被希德活生生掐死了——當初血洗地獄的那群怪物中，也有它們。

希德恨得痛不欲生。

通訊被切斷。

蘇芮額頭出了不少汗。

拆解還在繼續。

忽然，中心大樓內的警報聲再次響起。

「警告——有敵人入侵！」

旺達手間浮起紅光。

然而希德伸手攔住了她，說道：「我去看看就好了，你待在這裡。」

旺達看了他一眼，收回了手。

希德離開實驗室，沿著警報紅燈一路往下走，接著在拐角處看見了一個長著尖銳爪牙的類人入侵者——希德知道這種生物，曾經在地獄里見過幾次。

希德的眼睛忽然變成赤紅色。

他看向那個入侵者，在對方的身上隱約嗅到了滅霸的氣息。

令希德厭惡的氣息。

「薩諾斯在哪？」

希德眼中的光微微一閃，他走過去，靠近入侵者，用那已經生疏的，陌生而古老的地獄語言，輕聲說道：「你是他派來的，你應該知道他在哪。」

入侵者被那一雙眼睛俘獲，不由自主的，緩緩地單膝跪下，仰面看向希德。

他回答道：「我不知道。」

「你在撒謊？」

「我沒有撒謊。」

「……」

希德煩躁地嘆了口氣，接著微微挑眉，對這個入侵者漫不經心地說道：「你願意，為我做任何事情嗎？」

他的美化作一條鎖鏈，緊緊地勒住他的小狗的脖子。

「我願意。」

他的小狗懇求般地回答。

「那你願意為了我而死嗎？」

希德忽然凄徨地皺住眉，眼中紅光一閃，捂著左臉頰，輕聲問道：「你願意嗎，就在這裡，現在，立刻，馬上去死。」

儘管他如此殘忍無情，以愛之名踐踏生命。

但是……

「我願意。」

被迷惑的入侵者緩緩低下頭，從腰間抽出一把鋒利的匕首，然後毫不猶豫地將刀尖對準自己的心臟。

他最後一眼，深深地看向希德。

刀猛地刺入。

腥熱的鮮血濺射到希德臉上。

他面無表情地抬手抹去。

在空蕩蕩的走廊上，他無助而又迷茫地環顧起四周。

滅霸如此謹慎，讓自己的爪牙來試探這個明明看起來無力反抗的星球——然而希德急切地想要復仇，想要滅霸發現自己的計劃已然被全盤破壞……

毀掉心靈寶石，讓他一輩子的心血都報廢！

希德在走廊盡頭停下，忽然意識到不對勁。

他看向走廊一側的落地窗——窗外是混亂的主戰場，史蒂夫他們費勁力氣才把戰線拉開，確保不會幹擾到大樓內的幻視。

但——希德看見戰場內忽閃的紅光。

他知道那是旺達。

旺達走了？

怎麼就離開幻視了？

那麼現在實驗室里……

希德突然轉身往回走，步伐倉促，幾乎是跌跌撞撞地跑回去。

但為時已晚。

在他處理走廊上被遺漏的雜兵時，另一隊精銳從後面繞入實驗室，而當時旺達已下場去援助黑寡婦幾人……實驗室里便只剩下負責拆解心靈寶石的特查拉的妹妹蘇芮。

希德站在實驗室大門外。

他看見蘇芮倒在地上已經暈了過去，而幻視不知所蹤。

腳下破碎的玻璃在提醒著希德——

他是如此的愚蠢與失敗。

-

史蒂夫單腳踹開一隻用四腳爬行，不倫不類的奇異怪物之後，加快速度往後面的樹林跑去——剛剛特查拉用微型對講機通知他，幻視那邊出事了。

希德和幻視在一起，如果幻視出事了，那麼希德也會有危險……無論如何，史蒂夫知道，現在自己都必須以最快的速度趕過去。

然而，一瞬間風雲變幻。

空中涌動著的危險因子一瞬間活躍起來，天空烏雲密布，閃電雷鳴——像是有什麼東西突然出現了。

攜帶著尖銳鋒利的罪惡氣息。

「他來了。」

所有人的通訊器中突然冷冷地響起一個低沉的聲音：「是薩諾斯——這令人作嘔的感覺，我知道，是他來了。」

「……」

希德的狀態很不對。

史蒂夫迅速反應過來，一邊跑，一邊通知所有人趕過來會和。

又一場戰鬥即將打響。

而這一回，史蒂夫沒有十成十的信心。

這一邊，旺達找到了幻視。

幻視被人襲擊，腹部受了傷，還好是班納及時出現幫了他。

「你留在這裡，我去和史蒂夫會和。」

班納對旺達說道。然而其實他們心裡都很清楚——旺達是唯一一個能夠摧毀心靈寶石的人，如今滅霸已然逼近，他們再也沒有時間可以浪費。

班納最後看了一眼面色灰敗的幻視，嘆息一聲，離開了。

旺達則坐在幻視身邊一動不動。

「是時候了。」

幻視握緊旺達的手，顫抖著說道：「不能讓滅霸得到心靈寶石，否則整個宇宙的生靈都會受到傷害。」

「……」

「旺達，是時候了。」

遠處，慘叫和怒吼此起彼伏。

旺達抬起頭，她能夠看見森林以外的廣闊平原上，屍骸不盡，哀鴻遍野，戰火如同赤色的野獸般一躍而出，吞噬著這片大地。

灰燼和塵埃，鮮血與殘骸。

這一切都是無法償還的罪惡。

她滿面淚水，沉痛地搖頭。

而幻視靜靜地看著她，說道：「來吧，旺達，是時候了。」

「……」

紅色光暈從手中浮現。

「你不會傷害我，也不會令我痛苦。」

幻視的聲音，像是回憶里，小河中飄蕩不已的白色紙船，晃著晃著，流向碧藍的大海。

旺達痛苦地看向他。

紅光直擊幻視額上的心靈寶石。

然而旺達捨不得用力。

她捨不得。

「我做不到……」

她哭著說：「為什麼要讓我來承受？」

幻視嘆息著。

他說道：「我們必須如此，我們別無選擇。」

「旺達，我愛你。」

「……」

滅霸一拳打翻史蒂夫。

然而史蒂夫就像不知疲倦的飛蛾一般，拚命地飛向那可能會使他死亡的火焰。

他唯有一個念頭——

阻止。

這時，布魯斯突然從暗處衝出，用鎖鏈纏住滅霸的脖子，接著猛地往後一拽——

滅霸手套上的力量寶石微微一閃。

他紋絲不動，轉身拉住鎖鏈，手指用力，將其完全捏碎。

「孩子，你必須明白。」

滅霸拎起幾乎是沒有意識了的史蒂夫，抬手丟到不遠處的山坡下。

他轉身看向布魯斯。

「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你永遠都只能跪下來向神禱告。」

布魯斯咬牙，猛地撲過去。

滅霸冷哼了一聲，抬手扯住布魯斯的黑色披風，手套上的現實寶石跟著一閃——布魯斯像是液體般，被摁進巨石中，動彈不得。

所有的威脅都已被消除。

滅霸轉身，大步走向他最終的目標。

然而，等待著他的，只是一地的塵埃。

和一個心碎的女人。

旺達親手殺死了她的幻視。

她跪倒在地。

身後緩緩靠近的危險氣息並不能觸動她，她只是跪在那，看著滿地的塵埃。

「我明白這種痛苦。」

滅霸站在她身後，嘆息著說道：「失去一生的摯愛，我明白。」

「……」

然而旺達突然冷笑一聲。

「你不會懂的，你這個怪物。」

滅霸對她的諷刺並不放在心上。

他抬頭看了看天色，平靜地說道：「時間不早了，讓我們，來終結這一切吧。」

旺達猛地回過頭來看向他。

滅霸的話讓她的心頭莫名發寒。

時間寶石突然閃爍起刺目的綠光來。

——鋪天蓋地的綠光，籠罩著整個山坡，一瞬間攪動雲霧，帶起的蓬勃力量讓旺達的心肺受到壓迫。她猛地吐出一口血。

然而，她似乎是意識到什麼……

時間回溯。

地上那屬於幻視的塵埃凝結起來。

包括心靈寶石。

「不，不……」

旺達睜大眼睛，看著那些塵埃慢慢升起最後凝出幻視的身體。

心靈寶石的金色光芒讓旺達顫慄不已。

她明白了滅霸的打算。

「不——！」

幻視睜開眼睛——他最後的，看了旺達一眼。

然後，滅霸抬起手，活生生地，扣出了他額頭上的心靈寶石。

幻視渾身的生機被剝奪。

他又一次死去，而這次萬分地痛苦。

滅霸將屍體隨手丟到地上。

旺達瘋狂地尖叫起來，跪在地上，爬過去，伏在幻視身上，痛苦地大叫，甚至連眼淚也擠不出來，只能無助地，發出一些沒有意義的刺耳地聲音。

幻視的頭上凹陷了一個大洞。

他死得很難看。

滅霸後退一步，將心靈寶石放進手套上的凹槽之內。

他一瞬間得到了整個宇宙的力量。

這樣的力量強大到他甚至有些難以承受。但一切都是值得的，滅霸想到，無論如何，今天就該把這所有的東西都做個了結。

他看向手套上的六顆寶石——

「薩諾斯！」

希德突然跑過來——從未見過他這樣驚慌失措匆匆忙忙的樣子。

他伸手拉住滅霸，又被大力推開。

倒在地上，又站起來。

「不——！」

「……」

滅霸舉起手。

六顆寶石閃爍著強烈而刺目的光芒，其中滾動著極度蓬勃的力量，足以摧毀希德本來剛凝聚起的微薄的那一點希望。

熟悉的力量牽動著希德的脈搏，他知道那是滅霸從紅太陽心臟中挖出來的力量寶石。

本不該如此。

「不。」

希德看著滅霸，眼中流露出脆弱的情緒，他幾乎是哀求的，可憐的。

他說道：「不要這樣，不要。」

「薩諾斯，你該回頭了。」

滅霸聞言，忽然笑起來。

他很少笑，是個深奧沉默的傢伙。

但是他現在在笑。

他身上還有傷。

他對希德說——

他用溫柔的語氣對希德說：「希德，我們都來不及了。」

「我們都回不了頭了。」

「……」

他打響響指。

希德猛地摔倒在地。

他感覺到自己的力量在慢慢被抽空，身體的每一個部位，都好似即將變成碎片，緩緩地離他而去。

系統在這一瞬間與他斷聯。

希德的耳朵里流出血。

他哭著說——

「我恨你……我恨你，永遠恨你！」

然而滅霸並沒有在第一時間離開。

他看著倒在地上的希德，忽然嘆息一聲，抬起手來，手套上的六顆寶石開始閃爍起柔和而平靜的光芒。

滅霸伸手，指尖虛虛地一點希德。

然後，他遲緩地收回手，轉身走進時空裂縫之中去，消失。

那種身體要化為碎片的感覺淡去了。

但是希德還是站不起來。

接著，他聽見遠處傳來一聲驚呼。

希德猛地意識到什麼，發瘋了一般，用兩隻手拖著身體往前爬。

他感到絕望。

他的心丟在地上被拖著往前走，這到底是多麼的痛苦？

有人在呼喚。

不可思議的呢喃。

怔愣的嘆息。

「不……不……」

「啊——」

希德爬過去——他看見巴基背對著他，往前默默走了兩步之後，猛地倒在地上，一瞬間化成了灰燼。

一陣風撲來。

希德痛苦地張開手，試圖抓住半空中飛舞的灰燼。

「為什麼……？」

希德伸手，整隻手掌埋進巴基的灰燼里去，他一直在問為什麼，一直在問，一邊問一邊又將臉埋進灰里。

他的呼吸間都是死亡。

死亡從他的指縫間溢出去。

史蒂夫站在前面。

他還沒有反應過來。

他劇烈地喘息著，回過頭去，看到了靠在樹上默默流淚的娜塔莎。

「幻視死了。」

娜塔莎哭著說：「旺達變成了灰……我親眼看見的，一切都……一切都來不及了。」

「……」

趴在地上的希德抬起頭。

他不受控制地流下了淚水，渾身發抖，感覺到刺骨的寒意在敲擊著他的骨頭。

他那雪白的骯髒的骨頭。

「他成功了。」

「他成功了——」

「來不及了……來不及了。」

風的尖嘯聲回蕩在森林中。

一地的塵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