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舊地

在所有人都不注意的情況下，一輛不起眼的馬車緩緩駛離了金陵鎮。

馬車內，氣氛十分凝重，韓飛星和陸芊芊分別坐在老者的一左一右。

在看到鴉騎眾星拱月一般護擁在這名老者身邊的時候他就已經放棄掙扎了，這名被鴉騎保護的老者明顯是宮中的大人物，他可不想被官家人追殺通緝，要知道官家人一旦發出了通緝令那便是不死不休的無解局面。

江湖中人之所以不願意和官家人打交道是因為官家人往往不講江湖道義，江湖上流傳著一句話叫做「罪不及父母，禍不及妻兒」，很多江湖客在外得罪了仇家都會喊出「一人做事一人當」的口號，這也是變相的告訴對方，不要找我身邊人的麻煩，而遇上講究江湖道義的人，便會瞅准了一個人死磕。

江湖人講究的是面子和名譽，鮮少有人會無視這條江湖上的潛規則承擔罵名。

但是官家卻不同，為了維護必要的正義，官家人會不惜一切代價捉拿罪犯，必要的時候甚至會行非常事，涉及重案者甚至有可能禍及家人，滿門連罪。

這也是為何江湖客始終和官家不對路的原因之一。

他韓飛星並非是孑然一身的孤山野鬼，在老家還有個等着他回去繼承十幾條街、幾十套商鋪和幾百個僕人的老爹，雖然他極為嫌棄那個老是想抓他回去繼承家業的老頭子，但是韓飛星卻知道那個總是抖著滿臉橫肉喊自己「逆子」的老爹對自己的好，他不能因為自己的一時衝動而牽連到家人。

更何況馬車裏面還有六名鴉騎。

在宮中盜寶離開的時候韓飛星就被鴉騎追殺過，鴉騎最大的特點就是善於結陣，簡單地說就是「人多力量大」，即便是韓飛星輕功了得吊著一屁股毀於一旦鴉騎滿宮竄，但是依舊差點被鴉騎給了包餃子，在萬般無奈之下才被逼上屋頂，這才遇到了那個一刀斬得他丟了魂兒的老太監。

簡單來說，韓飛星險些被鴉騎給逼迫得走投無路，心裏有陰影。

而馬車中眾鴉騎看韓飛星的視線也不太友好。

韓飛星在宮中放鴉騎風箏的事兒導致鴉騎內部很是被訓了一頓，這幾位自然也不例外，若不是那位大人在馬車裏面還沒下令，恐怕這幾位能生撕了韓飛星下酒。

拋開韓飛星承受着鴉騎的視線處於水深火熱之中，老者對陸芊芊倒是十分和善。

「吃嗎？」老者端著一碟糕點遞到陸芊芊面前：「這是國都城的尚酥坊的點心。」

陸芊芊面對這突如其來的好意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用求饒的眼神望向一路扶護自己的前輩。

韓飛星見狀也猜得出這位大人物並無惡意，點點頭：「給你你就接着吧。」緊接着討好的對老者諂媚道：「這尚酥坊的點心可是宮中達官貴人才享用得到的好東西，價值千金，大人隨手便是如此闊綽，真是折煞我二人了。」

老者轉過頭，原本對着陸芊芊笑得眯眼的慈祥模樣調頭就是橫眉冷對面沉似水：「老夫和你說話了嗎？聒噪！」

韓飛星：？？？

這區別對待也太嚴重了吧？？？

他算是明白過來了，這位大人物似乎是沖着陸芊芊來的。

陸芊芊見老者似乎對韓飛星有些惡感，連忙接過點心：「多謝大人，前輩他沒有惡意，請大人勿要責怪。」

老者聞言扭過頭，眉梢一挑：「你叫我大人？」

陸芊芊一愣：「那……大俠？」

老者聞言忍俊不已：「老夫一介文人，怎擔得起此稱呼，我與你父親乃是知己至交，與你父親結拜為異性兄弟，得幸大你父親幾歲，你得叫我伯父。」

陸芊芊聞言接過果盤的手僵在半空中，隨後將其放回到馬車內的案几上，低垂著頭沉默不語，旁人也看到不到陸芊芊的表情。

馬車內氣氛再一次陷入僵局，老者見狀嘆了口氣：「孩子，你是不是在怪我當年為何沒有出手救你父親？」

陸芊芊肩膀一抖，哽聲回應：「相國大人言重了，民女不敢。」

韓飛星聽到陸芊芊的話差點原地起跳，盯着老者一臉不可思議：「你是當今相國曹靖曹大人？」

曹相國橫眼冷目：「還不到你說話的時候，再說一句話，我就不客氣了。」

韓飛星聞言飛快捂嘴點頭。

馬車內重新沉默，只剩下鴉騎黑鎧只見的摩擦碰撞聲音和馬車外的馬蹄聲。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了，馬車的窗戶被左右鴉騎遮擋的死死地，也不知道開往何處，韓飛星的肚子裏憋了一肚子問題，諸如陸芊芊的身份、當年發生了什麼事、陸芊芊的父親是誰，可就是不敢問，在馬車中坐立不安。

這一路上曹相國不再說話，只是兀自閉眼靜坐，而陸芊芊也不知這一路上都在想些什麼，只捏著包袱的手上越來越用力，原本青蔥玉指的手指關節因為過度用力而泛白。

馬車外駕馭車輛的是正是之前在巷口攔截韓飛星和陸芊芊二人的鴉騎，伴隨着一聲唿哨，拉扯的馬匹放慢了腳步，馬車逐漸平穩的停了下來。

馬車上六名身穿黑甲的鴉騎紛紛下車，四處探查一番后確認沒有問題，其中一人敲了敲馬車：「大人，可以了。」

韓飛星心裏嘟囔：「鴉騎都下車，這位曹相國還真不怕我腦子發熱劫持他啊。」

曹相國對陸芊芊溫聲開口：「到地方了，我們下去吧。」

陸芊芊這一路和丟了魂兒一樣，一次也沒有抬起頭過，聞言開口詢問：「這裏是哪裏？」

曹相國笑了笑，面露緬懷之色：「下去了你就知道了。」話說到這裏突然又想起了什麼，扭過頭換了一副冷漠臉對韓飛星道：「你就在車裏待着。」

韓飛星表示這一路他已經習慣這位曹相國的變臉功夫了，舉手表示自己絕對老實。

他可不想下車，萬一下去就被那七名鴉騎圍起來爆錘怎麼辦？相比之下還是馬車裏比較安全。

而陸芊芊望了韓飛星一眼，韓飛星對着陸芊芊點了點頭：「曹相國應該沒有惡意，你就聽他的，我在這裏等你。」

也不知是不是韓飛星的配合讓曹相國對他的好感度提升了一丟丟，倒也不再給韓飛星擺臭臉。

聽了韓飛星的話，陸芊芊咬了咬下嘴唇，抓起包袱將其護在身前，起身掀開車簾下了馬車。

剛下馬車，迎面吹來一陣風，陸芊芊不由得伸出手遮蔽雙眼以免眼睛進灰，再睜眼看到的是一片波光粼粼。

在陸芊芊面前的是一片湖泊，湖泊岸邊有一道簡單的木橋，筆直延伸到湖中心，在那裏有一座小亭子。

陸芊芊似乎知道這裏：「這裏是……」

曹相國望向亭子的方向，眼中滿是唏噓：「這裏是我和你爹初次相遇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