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蜜糖生氣了(四)

小蜜糖生氣了(四)

那時候,薛定邦也是在上東區的家裏,拿着粉筆在黑板上計算。

尹仁就像是現在,正在休息區的張伯倫那樣,目光黏在自己身上不放開。

「羽衣粉筆是很好,但是顏色實在是太少了。」薛定邦當時對尹仁這樣說,「如果有四十二色的粉筆,我一定會買一大箱,特地做個檀木柜子,把所有顏色一一陳列出來。」

Earvin粉筆,從基礎款的白色,到定製款的四十二色,各種都有。但這一款粉筆,無論是多少種顏色,都只有四十二支裝。

店員還在眉飛色舞地介紹,鼓動薛定邦去購買價格不菲的粉筆。這一盒特製的四十二色,稅前都要一萬五千多日元,如果不是特別喜歡,肯定不會購買這樣昂貴的粉筆。

薛定邦把粉筆放回貨架上。

與其說是貨架,還不如說是柜子。

正如薛定邦當初所設想的那樣,檀木的,帶玻璃門的柜子。

薛定邦感覺有些頭疼,他捏住眉心,垂下頭不言語。如果尹仁在他身邊,會知道他頭痛的老毛病又犯了,會給他遞來吃藥的溫水和管用的止痛藥。

「新款的每一種,都給我包一樣吧?」薛定邦悶悶地說,「麻煩你打包好,將賬單送過來。可以刷卡的話,請拿POS機到休息區來,可以嗎?」

薛定邦說完,徑直走到張伯倫面前。

咖啡壺裏水還么開,張伯倫的燒也還沒退。尹仁的影子,也沒有散去。音樂再度響起,是巴赫的C大調第一前奏曲與賦格曲,又叫「聖母頌」。

薛定邦捏了捏眉心——這是尹仁喜歡的曲子。

就是這首曲子,響徹在紐約,在尹仁家裏,在上東區那棟房子裏度過的第一個聖誕節,也在此時此刻。

「定邦,唱片放完了。」尹仁垂著腦袋,慵懶地打了個哈欠,「換一曲吧!」

「嗯?」薛定邦抬起頭,手撐臉頰,「難道你不應該盡地主之誼,去換唱片嗎?」

尹仁抬起眼皮,不小心與他四目相對。他趕緊一本正經地埋低腦袋,那副欲蓋彌彰的樣子,撩得人心裏發癢:「難道你不應該幫主人分憂嗎?嗯?」

「我就不冷嗎?」薛定邦挑高眉毛,盤腿端坐,「嗯?」

「你比我年輕!」尹仁漫不經心地掏了掏耳朵,「年輕人,怕什麼冷?」

「說得你好像很老,」薛定邦歪斜腦袋,略帶調皮地眨眨眼,「你不過也只大我一個多月而已!」

「而已?!」尹仁騰地坐起來,「你這知道這代表什麼嗎?」

薛定邦眼角含笑,手枕膝蓋看着他。

「我滿月了,你還沒出生!」尹仁搖晃手指的樣子得意得不行,「尊老愛幼懂不懂?你去換唱片,我要是得了老寒腿怎麼辦?」

「你才二十幾歲,就有老寒腿了?」薛定邦冷不丁把手放在他膝蓋上,從手心裏,薛定邦可以感受得到他猛地顫慄了一下,「嗯,膝蓋確實很冰。我尊你這個老,你不愛護我這個幼么?嗯?仁哥?」

薛定邦是故意的。他看見尹仁的耳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起來,還要裝作一本正經,完全不在乎的樣子,就恨不得把人給一口吞掉。

但薛定邦終歸還是很有耐心的人,如果尹仁喜歡這樣的遊戲,薛定邦不介意和他玩耍到精疲力竭。

「不管你說什麼,我都不會去的!」尹仁乾脆把身體往沙發角落一縮,大有一種打死不會挪地盤的架勢。「我不去!地板太冷了。」

「你空閑的時候,去買張合適的地毯吧。」薛定邦嘆了一口氣,動作輕快跳下沙發,光着腳走到壁爐旁,「再買兩雙拖鞋,你就不用光腳踩在地板上來換唱片了。」

畢竟,這是他的仁哥啊!不能真的讓他凍到。

「哦,」尹仁的心思完全沒在書上,薛定邦能夠明顯感覺到他的視線,「那就去買唄!」

「想聽什麼?」薛定邦回眸微笑,「巴赫的C大調第一前奏曲與賦格曲可以嗎?」

尹仁把微紅的臉又埋進書里,乾巴巴地回答:「嗯,好。」

薛定邦拿火鉗弄旺壁爐,他內心的火焰,也在熊熊燃燒。他唱片架上取下唱片放上針,鋼琴曲立即緩緩流淌,充滿了整個房間。

「我覺得,當初拒絕安裝中央空調,也還不錯。」尹仁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找了個更加舒適的位置窩著,乖巧騰出位置給走過來的薛定邦,「我是說——這壁爐很不錯。有一點復古感。」

「別的房間還是要裝的。」薛定邦拿起隨手放在沙發上的書,窩進沙發另一端,「至少其他房間需要。」他頓了頓,用格外認真的眼神和口氣看着尹仁,「這樣你冬天,就不會太冷。」

當薛定邦的腳貼上尹仁時,他的身體猛地震顫了一下。

「你的腳也太冰了吧!」尹仁以誇張的高喊,掩蓋自己臉紅的事實。他夾住了薛定邦的腳趾,往自己身上拖,「讓哥哥來給你暖一下,過來,過來!」

「好,給你暖。」薛定邦溫柔而又羞澀的微笑,他抱着希望今晚可以發生些什麼的心思伸長腿,順着尹仁的腳趾探到尹仁身邊,「仁哥的腳,真的很暖和。」

尹仁縮著身體,把下巴放在膝蓋上。眼睛一瞬不瞬地凝視薛定邦,認真得要命。薛定邦喜歡他認真專註的模樣,無論是哪個年齡段的都喜歡。

「我們明天就去買地毯!」尹仁踩住薛定邦的腳,認真地回來在薛定邦腳背來回摩挲。

「嗯。」薛定邦說。

「這個房間,不裝中央空調。壁爐就可以了。」他的腳趾頭,也和薛定邦的糾纏再一起,深入對方的指縫。

「好。」薛定邦回答。

「買完地毯,就去買拖鞋。」尹仁笑了,尖尖的嘴角甚是迷人。

「可以多囤幾雙。」薛定邦安靜地讓他為所欲為,堅硬腳背上的青筋在他腳心摩挲,平添一絲奇異的舒適和安心感。

「好啊……也給你買幾雙。」尹仁鬼使神差地把趾頭拱了進去,他的腳趾剛剛劃過薛定邦的腳心,薛定邦的腳就縮了回去。

「嗯……別這樣,很癢。」薛定邦心猿意馬,不住把腳往回縮。

「哈哈,你原來也有弱點!」尹仁再直接把眼鏡和書都丟到了沙發旁邊的咖啡桌上,「看這個!」

壞心眼的尹仁就是喜歡拿捏別人的弱點,他腳趾不安分地在薛定邦腳底撓來撓去,不管薛定邦如何退讓,他都步步緊逼。

「我說了別這樣!」薛定邦猛地跪坐起來,把腳收到身後,「真的很癢啊!」

「知道哥哥的厲害了吧?!小栗子!」

「別以為我不會反抗!」

「那你反抗看看啊!你反抗也是沒有用的!」

尹仁話音剛落,薛定邦再也抑制不住內心的衝動。他伸出雙手摁住尹仁的肩膀,整個人朝着尹仁猛撲了過去。

被摁住肩膀的尹仁控制不住身體,本能地後仰。他整個人都倒進了寬大柔軟的沙發里。而薛定邦完全壓制住他的身體,居高臨下看着他。此時此刻,他們的距離如此之近,近到彼此的呼吸都相互交融。

薛定邦的心跳,在那一刻幾乎停滯。他甚至分不清楚,那些是他呼出來的,哪些是尹仁呼出來的。

不過一瞬間,又如同永恆。

「定邦……」尹仁嘴唇輕顫,柔聲呼喚。壁爐的火光,在他眼中躍動。

暖黃的光芒照着尹仁的臉,他皮膚和衣服上那些細小的絨毛,反射出壁爐的火光,讓他整個人看上去都在發光。他呼出的熱氣,籠罩住薛定邦的臉。他身體散發出的氣息,和他習慣用的海洋古龍水一起,熏得薛定邦頭腦發昏。

壁爐的火焰熊熊燃燒,木柴噼啪作響,細小的火星從裏面迸射而出。

咖啡壺裏的水開了,蒸汽衝破壺口,發出尖銳的哨聲。

「水,水開了……」尹仁停在半空中的手,突然轉了方向,指著水壺。

「薛,薛先生?」張伯倫的聲音,在薛定邦耳畔響起。「水,水開了……」

薛定邦愣了愣,並未放鬆抱住張伯倫的手。

他扭過頭,盯着放在柜子上的咖啡壺。

蒸汽衝破壺口,發出尖銳的哨聲。

薛定邦一臉茫然。

這裏是尹仁的書房?

這裏是大型文具店?

這裏是東京?

這裏是紐約?

懷裏的人,是張伯倫?

懷裏的人,是尹仁?

薛定邦閉上眼,把腦袋埋在張伯倫脖頸之間。

差不多的海洋香味古龍水,差不多的身高,還有差不多的眉眼……

薛定邦睜開眼,茫然地盯着張伯倫看。他的目光里,包含了太多意味,看得懷裏的男人,都忍不住發起抖來。

「水,」張伯倫顫顫巍巍地出聲提醒道,「水開了……」

「一壺水,這麼重要嗎?」薛定邦垂下眼眸,緊緊抓住張伯倫的肩膀不放。

張伯倫扭過頭,認命地閉上雙眼。他每一個細微的顫抖,都是那麼惑人。他輕蹙的眉頭,和緊抿的嘴唇,都與尹仁是那樣的像是。

不止一次,薛定邦都想要這樣做——吻上那雙無情的薄唇。

而後,讓他完全屬於自己。

薛定邦的懊悔,在這一刻,達到了頂峰。他想要質問眼前這個人,又無論如何都把這樣的話說不出口來。他動了動嘴唇,還沒有開口,就被身後拔高的尖利嗓音給打斷。

「定邦!!!你和那個騷貨在一起做什麼?!!!」

薛定邦回頭一看,竟然是本應該在家養病的前田克里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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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醒來都看見他們在我為撕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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