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同日而生

第2章 同日而生

太后循聲望去,就見長樂宮侍女翠兒飛奔而來,氣喘吁吁地跪拜在地,連連道喜:「恭喜太后,賀喜太后!皇後娘娘……她……皇後娘娘她……」

站定之後,拍著胸口喘氣,算是把話說清楚了:「皇後娘娘她生了……」

「啊?生了?」

剛剛還沉浸在喜獲奇花喜悅中的皇太后,突然渾身痙攣,歪歪斜斜的就要倒下。

這就給身後的淳于長提供了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趕緊挺身將皇太后扶住。

皇後生下龍種,皇太後為何有這般反應,該不會是興奮過度吧。

淳于長想多了!

許皇后不止一次產下龍種,但是沒有一個存活下來,壽命最長的也只是活到五歲……

這一次,會不會又重蹈覆轍?

太后非常迷信,在入宮之前,十四五歲的時候就許配過人家,但還沒過門男方突然死了,後來東平王納她為妾,也是還沒入門,東平王又死了。

後來成了皇后,可是皇帝卻很短命,42歲英年早逝。

太后實在經不起折騰了!

……

椒房殿里,許皇後果然生下了一個龍種,白白胖胖,足足八斤重。

就是漢室江山綿延不絕的「香火」。

「快……快去稟報太后和皇上!」

許皇後來不及擦拭撕心裂肺的臨盆之痛,就吩咐身邊的侍女趕緊去給皇帝和太后報喜。

十六年了,也不知道是老天爺故意作梗,還是真有妖孽作祟,許皇后真是倒霉到家了,連續生育了三男一女,但壽命都沒有超過五歲就夭折。

雖說皇帝念舊情,沒把許皇后打入冷宮,但是臨幸的機會卻越來越少了。

但是這也怪不著人家許皇后,她的肚子是非常爭氣的。這些年,帶把的沒少生,羨煞了後宮的若干粉黛。

只是老天不給皇室面子,非要讓那些未來的太子公主一個個都短命了,由此殃及了許皇后這個絕代美人。

去年深秋,許皇后得到皇帝一次稀罕的寵幸,又懷上了。

十月之後,生下了一個龍種。

許皇后就想憑藉這個龍種再次翻身,以期有朝一日也能像皇太后那樣,不僅掌管整個後宮,還能垂簾聽政,運籌整個天下於掌中。

於是,剛剛誕下龍種的許皇后,強撐著最後的一絲力氣,給侍女下達了報喜的命令之後,那一口真氣也算耗盡了,就心安理得地摟著帶把的嬰兒昏睡過去。

夢裡,他又成為後宮之首,三千嬪妃都跪倒在她的裙擺之下。

十年後,兒子被封為太子。

二十年後,太子繼承了皇位,許皇后成了皇太后,全天下人都跪倒在她的裙擺之下……

「哈哈哈……」

睡夢中的許皇后差一點點就笑醒了。

假如她在這個時候醒來,萬萬是笑不出來的!

假如她再也不醒過來,也就不會有後面的那麼多故事了。

……

「又是妖孽作祟,趕緊把這個禍亂後宮的邪祟打入冷宮!」

「母后息怒,這事就交給皇兒處理吧!」

「廢了廢了,趕緊廢了!此等邪祟不除,我大漢江山禍害無窮……」

要不是皇太后是見過無數大世面的人物,差點就被蜷縮在許皇后懷裡的死嬰,以及許皇后昏睡中發出的嗤嗤笑聲氣瘋掉。

沉浸在幸福夢境里的許皇后被吵鬧聲驚醒,像是七月半的深夜,撞見了一群惡鬼。

眼前是憤怒得變了臉形的皇太后,還有驚恐不安的漢成帝。

許皇后斗著膽子呢喃:「啟稟太后和皇上,妾身這回……總算是很爭氣了吧……」

「哼!你怎麼還有臉醒過來?倒不如長睡作罷!」

皇太后好不容易將臉形調整好,怒斥一聲,轉身離去。

許皇后一臉迷惑的勾頭看了一下懷裡的嬰兒,居然不哭不鬧,安靜得很。

一模,自己引以為傲的翻身之本,竟然已經冰冷僵硬。

這嬰兒是什麼時候死了?

「嗷……」

許皇后哀嚎一聲,毫不猶豫地昏厥過去。

……

公元前18年,鴻嘉三年,多事之秋。

蜀南人鄭躬等六十餘人造反,攻打官府,釋放獄囚,搶奪武庫兵器,自稱山君。

不久后隊伍迅速發展到上萬人,接連攻克蜀中四縣。

中原多地受災,數萬災民餓死,曝屍荒野,地方官員瞞報,擔心破壞漢室的一片祥和,宮廷依然笙歌燕舞。

大漢雖然和匈奴聯姻,但是西域蠻子野心勃勃,不時對邊關進行騷擾。

邊關牧民時不時的發動暴亂,都護府應接不暇。

內憂外患,卻擋不住京都的繁華,身為射聲校尉的王莽,還有心思給皇太后尋來曠世奇花。

那時候的王莽還沒有實權,不做這些,似乎也無事可做。

……

這一年的七月初九,也就是許皇后再次產下死嬰的這一天,天下有多少嬰兒同日而生無證可靠,但是和漢室朝廷有關的,就有京城的皇室外戚衛軍候,以及黔州省南麓王莊的兩戶人家,三家人都在這一天有添丁之喜。

許皇后的龍種,出生不到半個時辰就成了死嬰。

而衛軍候家生下的男嬰,命運也比那龍種好不了多少。

正在軍營里忙于軍務的衛軍候得到喜報,匆匆趕回軍候府的時候,剛出生的寶貝兒子卻被一個黑衣人盜走。

雖然只是一個統領三百多人的小軍官,但是衛軍候好歹也算是皇室外戚,軍侯府也算是禁衛森嚴。

就這樣的人物,這樣的府邸,剛剛出生的嬰兒竟然被人盜走,還搭上了三名衛兵,兩名侍女的性命,這就是明搶啊!

這事說出來,驚動朝野都是小事,恐怕那些戰死在西域的將士,都會被這個天大的笑話驚嚇得活轉過來。

衛夫人一口氣接不上來,憋屈地死在床單都還沒來得及更換的床上,一汪羊水還殘留著嬰兒的餘溫,把整個軍侯府瀰漫格外凄慘。

衛軍候位卑不敢忘國憂,內憂外患之際,硬生生將自己的私人恩怨生吞進肚子里。

草草料理完夫人的喪事,把那個沒有打過照面就失蹤了的兒子埋在心裡,急急地趕回軍營準備赴西域平叛。

……

再就是距離長安城一千五百里的南麓王莊,這裡是南蠻之地,也算是中原西南的邊關。

兩戶喜添新丁的人家,一戶姓莫,男人莫昭然也是個軍人,正是衛軍候的下屬。

另一戶姓余,是個武功高強的獵戶。

王莊位於南麓山下,一片紫竹林邊緣,零零星星撒落八幢竹屋,就是一個小小的村子。

除了莫昭然從軍之外,寨子里的男人都靠打獵為生。

莫昭然生下的是一個兒子,余家生的了一個女兒。

王莊老老少少三十六口人,突然之間同時添了龍鳳新丁,是夜,舉寨歡慶。

長桌宴上,莫余兩家分別給鄉親們散發了紅蛋,大家就圍坐在一起,大塊吃肉大碗喝酒,算是給新生嬰兒慶生。

「莫老弟,你之前說的話還算不算數?當初我們的盟約還有效嗎?」

餘光明估計是喝醉了,或者是感覺莫昭然現在混得不錯,就急著想給剛出生的女兒繚音坐實一個殷實的婆家。

莫昭然端著一大腕酒,重重地磕了一下餘光明手中的酒碗,一飲而盡。

然後哈哈大笑:「師兄,我莫昭然一言九鼎,當初拙荊和嫂子懷上的時候我們就說好的,假如生的都是男兒,就讓他們結為異性兄弟,都是女兒,就是姐妹。倘若一男一女,自然就定下娃娃親了!現在師兄有了千金,昭然還擔心師兄反悔呢!」

「哎!莫老弟這樣說話,就是看不起師兄我了!」

餘光明已經喝得滿面通紅,矯情地佯裝生氣:「你覺得你師兄是這樣的人嗎,我還想著兄弟你前途無量,不日就要舉家遷進京城,看不上我們這些鄉巴佬了呢!」

莫昭然哈哈大笑:「師兄喝醉了喝醉了,否則不會這樣看昭然的。師父去世得早,昭然的這身本事全是師兄教的,說起來師兄也算是半個師父了,昭然是那種忘恩負義之人嘛?!」

原來兩人是師兄弟,武功個都是一個師父教的。

「哈哈哈……」

餘光明笑得甚為放肆,彷彿自己榜上的不是一個小軍士,而是當朝衛尉大將軍一般。

「就知道你不會反悔,這樣吧,我們兩家現在就交換信物,把這門親事定下了。對了,師兄我長相粗獷,要是以後你的兒媳婦也是我這般模樣,莫老弟可別嫌棄!」

餘光明雖然粗獷,但是都是生活所迫的形狀。

每天和野獸打交道,手無縛雞之力的束書生雖然俊朗高貴,在南麓一帶卻是活不下來的。

莫昭然大概也醉了,哈哈笑著:「師兄說笑了,嫂子那麼漂亮,我兒媳婦自然是跟嫂子一樣貌美如花!」

餘光明愣了一下,突然說:「貌美如花?弟妹才是呢!」

的確,要說貌美如花,莫夫人才配!能不能閉月羞花沒檢驗過,反正所有正常男人看見了都難免會羨慕嫉妒莫昭然。

所以,莫昭然一直不讓自己的夫人離開王莊半步,更不會將夫人帶去軍營「擾亂軍心」。

莫昭然和餘光明當即就交換了娃娃親的「定情信物」,莫昭然拿出的是一隻狼牙掛配,餘光明拿出的,則是自己用玉石雕琢的兩寸短劍。

莫昭然將玉劍攤在掌心,突然面色凝重。

「師兄,你還是惦記著諫龍神劍……」

覺得聲音大了一些,趕緊閉嘴。

餘光明臉色也黯淡下來,搖著頭,起身離開。

兩人來到偏僻處,餘光明正色道:「兄弟啊!諫龍神劍絕跡江湖多年,沒有這個信物,我現在連營首是誰都不知道。雖說現在漢室無恙,但是我總感覺山雨欲來。我們得趕緊找到諫龍神劍,聯繫上營首,履行捍衛漢室江山的神聖職責。你生的是兒子,以後責任就大了!萬一我們都找不到諫龍神劍,這個重任,他得接著扛下去……」

莫昭然痛苦地閉上眼睛:「師兄,我只想讓孩子們平平淡淡地生活……」

「唉……」

餘光明長嘆一聲:「誰不想平平淡淡地生活呢,但是祖上是死士,我們這些後人,就世世代代都是死士,這是宿命,也是責任!兄弟啊,當今世道,看是風平浪靜,實則暗流涌動,內憂外患,風雨飄搖!官員們卻都忙於爭權奪利,誰來管大漢江山的存亡?也只有我們不忘先皇遺命,責任重大啊!」

莫昭然凝重地點頭,一副生離死別的架勢:「師兄說得對,上級有令,兄弟我不日就要奔赴西域平叛,拙荊和犬子,還得請師兄多多關照了!」

餘光明不願往深處想,沒心沒肺地說:「放心,你的兒子也是我的女婿,就是我的半個兒子!師兄有一口吃的,就不會餓著他們母子,哈哈哈!」

……

莫昭然回到家裡也是亥時三刻,把玉劍給嬰兒戴上,一臉慈愛,對夫人說:「就叫一木吧……」

耳朵一閃,就聽見了外面一間屋子的牆角暗處有異常動靜。

「誰!」

莫昭然悶喝一聲,躍身而出。

剛要出手,屋角的大竹簍里就鑽出一個黑衣人。

懷裡抱著一團破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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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季花開十里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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