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祭奠
炎月曆238年3月12日。
炎月帝國西南邊陲,陵南道,小南堡,北漠王府祠堂。
「呼啦!」
北風吹過,大堂外面白布飄飄,祠堂內外花圈疊了一層又一層。
在一片嗩吶還有吆喝聲中,北漠王府熱鬧不已。
一位少年跪在明家祠堂的地上,時不時的對三三兩兩前來燒紙的賓客磕頭致謝。
這位少年正是明思遠。
這天一大早,明思遠就被他最害怕的四叔親自從書海里揪到祠堂。
這一跪,到現在已經好幾個時辰了,明思遠雙腿都麻了。
「這得跪倒什麼時候去!」
看到絡繹不絕的人群,明思遠很絕望,自打來到異世界,他何時受過這樣的苦。
原來這天是明思遠那便宜父親明靖清還有母親丹若公主的九年祭。
北漠王在炎月帝國建國之初就已存在,世襲罔替,迄今已傳至七代,一直替炎月帝國鎮守帝國的北大門。
數代的經營讓明家成了炎月帝國數一數二的大家族,枝繁葉茂,所以免不了來來往往的人情世故。
「唉,我那便宜老爹我都沒見幾面,還有跪這麼久,真虧死了。再說他墳墓也不在陵南道,真要祭奠也該回漠北啊!」
……
明思遠在他父母遇刺第三天,就隨着他四叔明靖宴,護送着他便宜父母的棺槨返回北漠王地安葬。
明思遠帶着前世記憶來到這個世界,再加上這樣顯赫數代的家世,讓不到一歲時候的他不禁野心勃勃。
有這麼強大的家世背景,在這個全新世界闖出自己的一片天還真不難!
可誰想他爺爺,北漠王——明鎮虎,在明思遠一歲的時候,居然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將三十萬北漠大軍拱手相讓,還有把歷代北漠王經營了兩百餘年的王地輕輕鬆鬆的交還給了朝廷。
舉國震驚!
朝局巨變!
要知道九年前,剛經歷過三王之亂的帝國極度空虛,一切都還沒恢復過來。
那時候的北漠王依靠着麾下三十萬大軍成了帝國僅存的四個王爺裏面勢力最強的一位,就算面對朝廷也不遑多讓。
可就在北漠王權勢滔天的時候,所有人都認為北漠王明鎮虎會因為世子被刺向朝廷獅子大張口的時候。
誰都沒想到北漠王會突然放棄軍權,放棄封地,舉家遷回老家——小南堡。
要知道,小南堡在距漠北王地六千多里的陵南道安南郡。
距離帝國政治中心夏京四千多里!
就是地圖上近在咫尺的安南郡,小南堡也需要快馬半日行程才能趕到。
偏僻的小南堡在《炎月帝國全國與圖》裏都找不到,但是小南堡所在位置有一個不起眼的紅點,那還是明思遠自己畫上去的。
至今已經八年了。
這八年時間裏,明思遠沒有踏出小南堡一步。
「唉!」
想到這裏,明思遠長嘆一口氣。
北漠王明鎮虎的急流勇退,對明思遠好不容易冒出來的一點野心打擊不輕,讓他差點放棄了鮮有的野心。
拋開野心不說,在這和前世縣城一般大的小南堡,明思遠早就轉膩了,就算閉上眼倒著走都不會出事。
「唉,不知爺爺當初咋想的!」
明思遠對被困在小南堡很不滿,但是又不能表現出來。
「這啥時候才能到頭啊!」
想到天天要面對斷了一臂,不苟言笑的四叔,明思遠的內心是崩潰的,都快要抑鬱了。
明思遠的四叔——安寧侯明靖宴,對他非常嚴厲,可以說嚴厲到變態。
「不過在他的鞭策下,我的資本越多,以後……嘿嘿……」
蒲團上的明思遠心不在焉的應付著來客,心中卻盤算著如何利用北漠王的身份去爭取利益最大化。
「如果那點野心實現不了,那就獨善其身吧,做一個大富翁也不錯……」
此時來來往往的客人看到的是愁眉苦臉的明思遠,楚楚可憐。
只見明思遠顯得非常難過,甚至紅紅的眼圈裏有兩滴眼淚打着轉。
「再過幾年,我一定要離開小南堡!」
這八年,明思遠可真心的不好熬啊,心灰意冷的北漠王不問世事,明思遠被他四叔盯的死死地,學習上稍有鬆懈就會被明靖宴發現。
明思遠曾一度以為刺殺明靖清的幕後主使就是他這個親叔叔,所以一歲的時候明思遠很早就都做好了裝瘋賣傻的準備。
但是事實恰恰相反,明靖晏對他很好,真的很好。
明思遠剛一歲能控制自己肢體的時候,他偷偷翻看《炎月帝國全國與圖》,想了解這新世界的地理環境,有一天看的太認真,沒察覺明靖宴進來,被逮了個正著。
明思遠只好裝着樂呵呵的樣子,拍著小手,指着地圖上的樹「啊!啊!」的叫,又自作聰明的指了指外面的樹。
明思遠剛指完就後悔,他忘了藏拙,那時候明思遠先入為主,就認定他這個親叔叔有問題。
可誰想明靖宴眼睛一亮,之後,便找來一位會識字的侍女,並抱來了很多帶有繪畫的書籍。
什麼《草本綱》,什麼《出征安營示圖》,尤其有很多帶兵器示圖的兵書。
這是要把明思遠培養成國之柱石的節奏啊。
對於四叔的舉動,明思遠有些不得其解。
因為明思遠作為嫡長孫是明靖宴成為繼承王位的最大競爭者。
從那以後明思遠常常自責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從一歲開始,明思遠便成日以書海為伴。
兩歲半的時候,明靖宴就給明思遠請來了老師,教明思遠識字讀兵書。
四歲時明靖宴又請來北漠王府的座上賓,據說是天下第一劍的劍客趙一劍給他傳授武藝。
讀書倒還好,就這幾年時間,明思遠對炎月帝國,還有這個世界都了如指掌。
這個世界和他前世並沒有什麼區別,這個世界的人不會什麼御空飛行,也不會什麼魔法,沒有超能力,就是普普通通的人。
至於炎月帝國類似於華夏古代各個朝代,明思遠沒見過面的姥爺正是這個帝國最高的存在。
炎月帝國幅員遼闊,人丁興旺,和平穩定兩百年之久。
兩百多年的穩定,讓炎月帝國形成了數目眾多的大大小小的家族。
直到十幾年前的三王之亂。
十幾年前的三王之亂算是對各大家族重新洗牌。
持續數年的內亂波及了帝國四分之一的領土,三分之一的人口。
明家在北漠王交出兵權之前,經過三王叛亂之後,由第七家族越至第三家族。
可惜不到一年,自打北漠王舉家南遷之後,明家在家族排行榜跌到連前十都找不到了。
想到這裏,明思遠嘆了一口氣。
也難怪,明思遠父親一輩五人,除了他四叔還活着之外,就還有一個遠在帝都為官的堂大伯。
人丁衰落。
而明思遠一代,除了御林軍中的堂大伯之子之外,其他的同輩好像都還是玩泥巴的年紀。
……
「新晉親王齊魯親王攜王妃明曉蓉代表皇室祭拜鎮北侯,子侄思遠叩謝……」
緊接着又是一陣爆竹和嗩吶聲。
司儀的吆喝聲打斷明思遠的思緒。
眼前這位雍容華貴,略有發福的人就是明思遠姑媽,當年抱着剛滿月的明思遠哭泣,那豆大的淚珠讓明思遠在這個世界感到了一絲親情的溫暖。
明思遠記憶深刻。
姑母旁邊就是新晉的親王齊魯親王——衛廣炎。
只見齊魯親王頭戴烏紗翼善冠,身穿紅色親王袍,腰系白綾,身材高大,眼睛深邃,讓人看不透,由於旅途勞頓,面露疲憊。
齊魯親王衛廣炎和王妃明曉蓉鞠躬之後,明思遠叩拜還禮。
嬰兒時一別,再無相見。
齊魯親王衛廣炎自有人引領去王府內院。
王妃眼圈發紅,淚眼婆娑,一臉慈祥的看着明思遠叩頭之後,趕緊上前把明思遠扶著坐起來,不顧連日趕路的疲倦,在明思遠身邊席地而坐,一身素衣掩蓋不住富貴之氣。
「快起來,快起來,沒人的時候不要一直跪着,你這孩子……」
話還沒說幾句,王妃明曉蓉眼圈又開始發紅。
王妃明曉蓉仔細端詳著明思遠,伸手整理了一下明思遠的頭髮。
「真像我二哥,你這孩子,怎麼不叫姑母?」
「姑…姑母好。」明思遠喉嚨發乾,憋了半天才喊了出來。
「記得最後一次見你的時候,你才這麼大,現在都成大小夥子了。」
明曉蓉比劃着滿月時的明思遠的大小,想到九年前那天起,眼前的這位侄子突然命運急轉直下,又哽咽了起來。
「姑母……」明思遠被這一面之緣,卻感覺很親近的姑母所感染,這一聲姑母可是發自肺腑。
從小長這麼大,除了爺爺,也只有這個姑母用這種愛憐的眼光看着他。
「哎!」聽到明思遠深情地一聲姑母,明曉蓉連忙用手擦擦眼睛,報以微笑。
「姑母,你們什麼時候來的?」
「我和你姑父昨晚到的安南郡,今天匆匆忙忙也算趕上了。」
從帝都夏京到這小南堡差不多四千里,馬車需要走五十天的時間。
「姑母這一路旅途勞頓,而且你還沒見過爺爺,要不姑母先去休息,侄兒我一個人沒事。」
「沒事,你爺爺有你姑父陪着,我一會再去也不遲,站起來,讓姑姑看看你有多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