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淪落人
峰城市，南區。wWw.
陳揚蜷縮在城南大橋下的橋洞里，雙眼空洞的望著已經乾枯的河面，一條條龜裂的痕迹，猶如陳揚心中的傷口般，觸目驚心。
如果有人現在看見陳揚，那一定會驚奇的發現，往日里傻裡傻氣的他，今天竟然會露出極為鄭重嚴肅的表情，甚至在他空洞無神的眼神背後，竟能透出一絲絲的森冷！
陳揚手中捏著一份破舊的報紙，殘缺不堪甚至黃的都已經有些發黑，慢慢的閱讀著上面那些他已經看過不少於萬次的內容：
「昨日，我市南部地區一座別墅內發生巨大火災，造成四十九人死亡，七十餘人重傷。據悉，該別墅為九蛇娛樂城老闆陳凌的私人產業，造成火災的原因警方已經涉入調查，據消防人員推測，初步懷疑為煤氣使用不當，泄露引起爆炸並造成火災…」
陳揚握著報紙的手輕微的顫抖著，每當他看到這段文字，都會想起十年前那個如同噩夢般的夜晚…
「轟」！一聲巨響，將年僅七歲，正處於熟睡中的陳揚驚醒！
緊接著，外面吵雜聲一片。
陳揚雖然年幼，但是因為早年喪母，又整天面對陳凌等人的彪悍氣息，所以性格相對同齡的孩子，多出了幾分堅韌，在他身上，往往會看到很多其他孩子沒有的膽色與魄力。
即便如此，陳揚也不過是個七歲的孩童而已，這種時候也會驚慌失措。他從床上爬起來赴到窗口，想看看外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結果就這麼一眼，成為了陳揚十年也磨滅不了的噩夢，外面那如同煉獄般的場面，深深震撼了他幼小的心靈！
十幾輛車撞破了別墅的大門，瘋狂的沖入院子中，從車上跳下來幾十個人，有的拿著手槍，有的拿著砍刀，如同地獄中跳出來的修羅般，瘋狂的屠戮著因為爆炸而攏聚過來的人。如果九蛇幫的人在平時遇上這種情況，必然不會被人打的如此狼狽，更何況是在自家門前。但是明澤的人以有心算無心，在接到總部的暗示后，配合著爆炸吸引掉大部分人的注意力，自然會打的他們措手不及。
槍聲、呼喊聲、慘叫聲如同巨浪般侵入陳揚的耳中，也喚回了他因為驚嚇過度而喪失的理智。他已經明白了眼前發生的一切。深刻的意識到這絕不是一場夢。
陳揚雖然年幼，但畢竟生活在這個以他父親陳凌為主、整天喊打喊殺的黑暗圈子裡。從小就對這種刀光劍影的世界耳濡目染，所以在片刻失神后，他的第一反應，並不是如同其他七歲孩子那樣失聲痛哭，而是做出了一個對他來說最正確也最有用的選擇：逃！
陳揚的房間是別墅最左面的二樓，所以爆炸並沒有波及到他，但是如果想從門口逃出去，無疑是死路一條！想要活命，只有一條路可走—後窗！陳揚跑到後窗下，不在乎被爆炸震碎的玻璃扎破了自己的腳掌，費力的爬上了窗檯。望著窗下的草地，又回頭看了看別墅院子中的火海，他義無反顧的跳了下去！
眾所周知，讓一個七歲的孩子去跳下四米多的高度，需要多大的勇氣！好在陳揚還只是一個孩童，骨骼還很柔軟，這一躍竟然沒有讓他受傷，只是擦破了些皮膚而已。落地之後，陳揚拚命的跑向後牆旁邊的那株梧桐樹，他知道，只要爬上這棵樹，就能逃出這所別墅，這所現今如同地獄般，自己的家！
深夜中的街頭，已經少有行人，只有那些耐不住黑暗的霓虹，執著的諷刺著孤寂的夜空。
陳揚蹣跚的走在空曠的街道上，兩隻腳上獻血淋漓，稚嫩的小臉上還有著晚風吹不幹的淚痕。他不知道自己現在應該何去何從，幾個小時前還在溫暖的床上做著香甜的美夢，現在卻要在黑暗的街道上忍受刺骨的寒風。如果換做其他孩子，在這種反差下估計早已崩潰，但是陳揚卻沒有！他雖然只有七歲，但是心境要成熟很多，從小就跟在父親身邊的他，早已經在父親身邊學會了獨立與堅強，甚至彷彿冥冥中有種預感般，他對今晚發生的事情也只是一時的錯愕，並沒有太多的驚奇和恐懼。陳揚現在腦海里只有一個聲音：活下去！但是對於一個七歲的孩子來說，受了傷又在寒風中奔跑了幾個小時，活下去是多麼困難的事啊！終於，他體力不支的倒在了早已熄滅的路燈旁邊。
陳揚輕靠在馬路旁，微弱的喘息著，他已經沒有了站起來的力氣。就在他筋疲力儘快要暈倒時，忽然從前面的街口衝出了一個極為狼狽的身影，借著微弱的月光，陳揚看見那是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男人。這人停在路燈旁，扶住路燈劇烈的咳嗽起來，當他看到靠在路旁的陳揚時，先是警惕的縮緊了全身，隨即露出一副驚詫的表情，緊接著，又是恍然大悟般的一聲嗤笑，自嘲又悲傷的輕嘆一口氣，緩緩走過去抱起孱弱的陳揚，轉身再次消失在了黑暗中…
如果林西此刻在一旁，一定會諷刺的瘋狂大笑，因為救了陳揚的人，赫然正是步恩澤！原本斗的你死我活的仇人，在被人雙雙陷害后，他們的親人竟然會走到了一起，這世上，還有比這更為諷刺的事情嗎？
陳揚深吸一口氣，來平息自己內心的顫動，放下手中的報紙，轉身對那個同樣躲在橋洞中的影子說道：「澤叔，十年前，你從對面的街道把我抱到這裡來時，為什麼不選擇離開峰城？你手裡還有一半明澤的股份，如果你走了，重新在外面組建勢力的話，也許早就報了當年的仇吧！」
步恩澤抬起污濁的雙眼，露出了一副滿面胡茬的邋遢面孔，哪裡還有半分當年明澤二當家的樣子，他深深看了面前的陳揚一眼，然後雙目露出陰狠的光芒，恨聲說道：「你太小看林西的力量了，他在你父親和我大哥手裡拿到的勢力，已經完全覆蓋了整個峰城，當年我如果稍微有一點風吹草動，就絕對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陽。所以我只有躲在峰城最陰暗的角落裡，免得被他的眼線發現。後來我想通了，既然我逃不出峰城，又拿不回屬於我的東西，我就乾脆一直耗在這裡，林西只要知道我一天沒死，他就會猶如芒刺在背，我們活的不好，他也不見得比我們舒服。」
陳凌冷冷的看了步恩澤一眼，淡聲說道：「澤叔，你知道嗎？雖然當年算是你救了我，但是這麼多年來，我卻從未對你有過半點感激。當年若不是你們步家兄弟貪圖權勢，有怎麼會被林西利用？若不是你們步家兄弟對我父親暗算偷襲，又怎麼會害的我家破人亡？你知道當年我拿到這份報紙的時候，看著上面的消息，心有多痛嗎？我當時只有七歲啊！雖然我父親並不是被你們親手所害，但是你不殺伯仁，伯仁卻因你而死！你叫我如何原諒你？這些年來你不能拋頭露面，只有我自己出去裝瘋賣傻，才能得到一些林西的消息。有時我甚至在懷疑，你是不是當年就已經算好了這一切，才把我救回來，目的，不過是為了利用我而已。我說的對嗎？澤叔！」
步恩澤長嘆一聲，痛苦的靠在了石牆上，緊閉起雙眼，沒有回答陳揚的話。他聽到陳揚這些話的時候，心中如同刀絞般的刺痛，就如同當年被哥哥步恩明推到天台時一般無異！他和陳揚一起生活了十年，儘管這十年其實算不起「生活」二字，但是他們真的是相依為命了。步恩澤悔過，恨過！當年救回陳揚，完全是因為覺得同病相憐。再加上後來親眼看著陳揚從一個七歲的孩子慢慢成長，這份感情，對步恩澤來說，就算用「情如父子」來形容，也絕不為過！
陳揚看著靠在牆上一言不發的步恩澤，苦笑一聲，緩緩說道：「無論當年怎樣，都已經不再重要，我在這十年來所受的委屈，也該到了了解的時候！林西下個月會來南區做慈善演講，真是笑話！他這種人竟然還會講慈善？真是讓人接受不了啊！」
陳揚搖搖頭，諷刺的一笑，接著說道：「林西為了表現他平易近人，晚上會在南區十字巷的孤老趙伯家過夜，而且不帶保鏢！這是我唯一能接近他的機會，十年了，我等這一天等的太久了！澤叔，幫我祈禱吧！如果我成功殺了他，你就能拿回你的一切了！」
步恩澤聽后渾身一震，雙目中露出熾熱的光芒，但轉頭看向陳揚時，眼中又閃過一絲抹不去的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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