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部(第1章)

第1部(第1章)

7月份,剛剛從省城同州大學畢業的張桂卿抱着有棗沒棗暫且打一竿子和積極投身於家鄉建設的崇高思想,參加了縣裏舉辦的事業單位公開招考,報考了縣水利局的一個技術崗位,並順利通過了筆試。

這天上午他閑來無事,便去小李庄找初中同學李忠良玩會。

忠良初中畢業之後就沒再上什麼學,他在東遊西逛地玩了二三年之後,就進了老家北邊的永華陶瓷廠打工。他先在裏面干零活出苦力,後來廠長陳向輝見他機智靈活,腦子好使,恰巧他又有一個親戚願意出來幫助提攜他,在關鍵時刻替他說了幾句好話,他就被調到廠辦公室去了,主要是負責跑腿接待和上傳下達之類的閑雜事務,這才有幸脫離了一線苦海。如若不然的話,以他那較為稀有罕見的身高和體型,是絕對幹不了那些累活苦活的。幸運地調到了廠辦之後,這廝的個子一如既往地矮著,並未因為油水大了而增加一分一毫,只是原來的「五瘦身材」很快就變成了「五胖身材」,因而顯得非常滑稽可笑。幸虧他還長了一張略顯端正大方的好臉,替他挽回了一些小胖豬身材帶來了壞影響,所以他就倍加珍惜那張他自以為風流倜儻和玉樹臨風的老臉,天天各種名牌護膚品不斷,保養得令廠里的許多女工都嘆為觀止和自愧不如,她們紛紛送給他一個不倫不類的外號,荷蘭豬。

荷蘭豬的家很好找,桂卿可謂是輕車熟路。

桂卿抬腳進大門的時候,忠良家並沒別人,就他自己一個鳥人在家獨自玩耍,桂卿見這廝正在背着個小胖手百無聊賴地巡視着院子裏一棵大葡萄樹。兩個老夥計見面后自然是好一頓熊抱,彼此又忙不迭地笑罵一番,進一步驗證了一個放之四海而皆準的道理,即男人之間的談話越猥瑣齷蹉,他們之間的關係就越親密無間。想來那些因為一起跨過江、扛過槍和嫖過娼而結下的珍貴友誼,其濃烈和牢固程度也不過如此罷了。

炎炎夏日,又時近中午,飯是必須要吃的,且忠良告訴桂卿,中午他父母和他弟弟都不回家,他們走親戚去了。這個小洋豬一樣的忠良兄很會做菜,且家裏都有現成的東西,略微一加工就可。不多時,雞蛋拌蒜、油炸花生米、糖拌西紅柿和尖椒雞蛋四樣家常菜就飛上了一張黃褐色的小方桌。他又到家前小賣部買了一瓶高度的燒刀子酒,外加一捆本地產的北極圈啤酒。

屋頂吊著的大風扇一開,兩個人就開始纏起。

起初桂卿還習慣性地擔心那個大吊扇會掉下來,從而影響他兩人喝酒和吹牛呢,後來喝多了也就無所謂了。

有道是酒逢知己千杯少,在北溝鄉初中三年結下的深厚兄弟情誼在劣質白酒的輪番轟炸下不斷發酵和升華,推升着他們演繹出無數慷慨激揚和豪情萬丈的話語。好在酒桌上的話說完就隨風颳走了,要不然的話第二天他們回憶起來肯定會臉紅不已的。正所謂「酒無盡話無盡」,屋子裏好一番糞土當年萬戶侯的風發意氣啊。溫度高,酒的度數高,他們兩人的氣勢也跟着不停地升高,白酒酣暢淋漓地幹完了,兩人又對瓶吹起了啤酒,此時的啤酒喝起來竟然和涼水一樣。桂卿強烈地感到喝酒如果不喝到位的話,就猶如上廁所不帶手紙一樣荒唐可笑,那根本就算不得喝酒,至少是看不起兄弟,看不起杯子裏的酒。

就在醉眼迷濛和暈暈乎乎之中,桂卿瞥眼瞧見北牆大桌子上的14吋黑白電視機里正播放着熱門電視劇連續劇《雍正王朝》,轉眼間耳邊就響起了劉歡那氣勢如虹、高昂嘹亮的歌聲《得民心者得天下》。忠良聽着聽着一時興起,隨手操起一根黃瓜權當做話筒,竟然直接練起了卡拉OK,跟着劉歡大聲地唱了起來。桂卿也不甘示弱,比翼雙飛般地扒著忠良的肩膀也跟着鬼哭狼嚎起來,把「唱者陶醉,聽者受罪」的街頭卡拉OK精神發揮到了極致。

兩個爛貨男人真是噁心死人了。

一曲高歌意猶未盡,電視劇便正式結束了,兩人坐下繼續喝酒吹牛,全然忘了吃菜。其實也沒什麼菜可以吃了,只剩下半盤子花生米了。幸好花生米是最經得起吃的傳統佳肴,可見忠良的先見之明,他們兩人的筷子又拿捏不穩,大大地延長了吃菜的時間,以至於到最後連夾花生米都成了下酒的好節目,惹得他們不停地試手。

「你說這歌唱的,」桂卿嘲諷道,「得民心者就能得天下?」

「你說說怎麼不對了?」忠良斜眼問道,他這不是謙虛。

「我覺得似乎該是『得天下者得民心』啊,」桂卿的嘴又開始胡說八道了,「老李你想啊,天下你都得了,民心能不得嗎?」

「呀哈,你這話說得好像有點狗屁道理啊。」忠良也跟着信口雌黃起來,他們真是一對貨真價實的狐朋狗友。

「廢話,豈止是有點狗屁道理,簡直是很有狗屁道理嘛。」桂卿開口道,毫不謙虛,也覺得沒必要謙虛,那樣做太繁文縟節了。

「哎對了,你知道為什麼老人去世之後,都要蓋一層蒙臉紙嗎?」他又趁熱問道,這就有點瞧不起忠良了。

「可能是覺得死人的臉難看,怕嚇著活人吧?」忠良撓頭后回道,他倒是謙虛,不像桂卿那樣死不要臉,硬充文化人,「或者是怕死人留戀這個世界,去得不甘心,很痛苦。」

「非也,非也,」桂卿隨即擰筋道,一如往日的熊樣,滿嘴都是沒嚼碎的花生渣子,「你知道嗎,據說這是因為當年咱們的老祖宗認為華夏的正統江山在他們手裏弄丟了,又被迫剃髮易服歸順了清軍,死後沒臉見先人,所以就用白紙把臉蒙上,好遮遮羞。」

「噢,原來還有這麼一說啊,」忠良像小學生一樣言道,看來喝得還不多,「我倒是聽說咱們這一帶的人都是明朝的時候從山西老槐樹那裏遷過來的,所以你說的應該也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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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張與桂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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