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4章 狐皮嫁衣的歸宿
興許是胡鳳柒施法的動靜太大了，在頃刻間就引來了無數的鬼兵紛紛手持兵器，鏗鏘有序地沖涌到了太極殿前！
「保護尊皇！」
鬼兵們萬聲齊吼，將胡鳳柒團團包圍在了中央，我們就這樣與胡鳳柒一人分隔成了對立的兩部分。
蒼穹下紛亂渾沌的一切，明明只是三個人之間的恩怨，轉眼竟輪落到了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
我的肩頭隔衣暈溢出了殷殷的鮮血，與艷紅的清式旗袍疊染在一起，更是暗紅得惹人注目。
「宛宛！」
胡鳳柒見我被他的殺氣傷得跪倒在了地上，狐尾長劍化回了他碩大的狐狸尾巴，飄擺在身後的空中。
他試圖向我奔赴過來，卻被四周無數鬼兵手中的兵器錮在了中央的位置，他抬步幾次，也都沒能成功地衝破這些屏障。
我後方的海蘭珠似乎被胡鳳柒的殺意嚇得不輕，我聽得到她驚喘著粗鈍的呼吸聲，而被我攔下殺氣的皇太極也縱身躍過了我的身旁，緊緊地將海蘭珠攬抱在了自己的懷裏。
「珠兒，傷到了沒有？！」皇太極憂忡地問自己摯愛的宸妃海蘭珠。
「有驚無險，有驚無險…」海蘭珠驚魂未定，不斷地用捏着絲帕的芊芊玉手為自己順氣兒，「若不是蘭兒姑娘保護有加，恐怕臣妾又要與君皇天人永隔了……」
我忍着身體上的疼痛，拾起了飄落在面前的狐皮嫁衣捲入懷中，顫顫巍巍地從地上撐站了起來。
「沒傷到宸妃娘娘就好。」我轉過身，一隻手捂住肩上淌血的傷口，有模有樣地向著海蘭珠頷首行禮。
當我禮畢后，我重新抬起目光，這是我第一次看清歷史上赫赫有名的宸妃海蘭珠。
是的，自古帝王愛美人兒，身為一國之君的皇太極也一定不例外。
而海蘭珠，也確實亦如古籍史書上所描述的一樣，是芸芸佳麗中百里挑一，且無可挑剔的美人花魁。
海蘭珠她自小命運坎坷，柔弱惹人憐愛的身世原本就激起了雄才大略的皇太極對她的保護欲，更何況眼下的海蘭珠又受到了極度的驚嚇，那一雙顧盼生輝的美眸流露出楚楚可憐的眼神，就連身為一個女人的我都欲要對她由憐生愛了！
但此時擁著海蘭珠入懷的皇太極，見胡鳳柒對自己畢生摯愛的女人起了殺心，他怒擰雙眉，眼眶都被怒火燒得通紅可怖！
可也沒等他再對胡鳳柒做什麼，那被鬼兵圍困住的胡鳳柒，就忽然再次發出了一聲足以撕破胸腔的烈吼——
「誰也不許傷害我的宛宛！」
吼聲落下的同時，我回眸望向那銀髮與狐尾在身後張揚狂舞的胡鳳柒！
只見一簇又一簇密密麻麻的青藍色狐火，從胡鳳柒的身軀內向著四周沖炸而出，疊疊層層的焰浪宛若衝破了束縛，把圍困在他四周的無數鬼兵全部掀飛至高空之上，遠遠地融進了污濁的夜幕當中！
胡鳳柒的桃花雙瞳猩紅似血，目光尤似利箭，他雙手的指甲也延伸得頎長無比，整個人都衍變成了人狐入魔的形態！
「還—我—宛—宛—！」
胡鳳柒萬分獰惡凶厲地皺起臉頰，齜出狐牙，他攜著迸濺火星的滿身狐火，飛身向著皇太極殺了過來！
我下意識地一把攬住海蘭珠的腰身，帶着海蘭珠以最快的速度遠離了這危險的區域！
胡鳳柒被魔氣吞噬，失去理智地與皇太極廝殺在了一起，我與海蘭珠迅速地躲到了故君年的身後，遠遠地觀望着胡鳳柒與皇太極。
但是，胡鳳柒終究不過區區一隻死而復生的狐妖鬼蜮，可皇太極再怎麼說，也是屬於奎狼星君的神識碎片，匯聚著這天外蒼穹的龐大神力！
胡鳳柒根本就不是皇太極的對手，皇太極一邊躲閃著胡鳳柒的狐火與法術，一邊隨意地動動手指就從星辰間勾來了幾束星光，把胡鳳柒輕而易舉地縛制住了！
被拘錮的胡鳳柒，瘋狂地掙扎著，然而可惜的是一切都為徒勞，在皇太極戲弄般地舞動着手指之下，胡鳳柒筆直地垂跪在了我們大家的面前！
蒼白的狐皮嫁衣捏在我的懷裏，原本素潔無塵的嫁衣，被我攢得褶皺，也不小心染上了我的斑駁血跡。
「求求你…別傷害我的宛宛，別讓她成為奎狼星君的神識，求求你……」
扭掙無果的胡鳳柒，從一開始的破口狂罵，最終改成了跪在地上的哀嚎哭求。
面對為了我走火入魔，失去尊嚴、失去一切的胡鳳柒，我心底好似一灘比死亡還要沉寂的湖水，無波無瀾。
予人蒺藜，手留余刺。
這是胡鳳柒的罪有應得，他活該落得這樣的慘境。
聽着他仰天哭嘯的喊聲，我抱着懷裏的狐皮嫁衣，一步一步地走向負着手欣賞胡鳳柒的皇太極。
「尊皇，蘭兒還有最後一個請求，不知尊皇可否看在蘭兒護住宸妃娘娘的面子上，成全蘭兒。」
皇太極帶着饒有興緻地表情，問我道：「不妨說來聽聽？」
瞥了一眼跪在地上那白衣映蒼顏的胡鳳柒，我湊到皇太極的耳邊，踮起腳尖與他悄聲細語了幾句。
片刻后——
「哈哈哈哈…你啊你，不愧誤國殃民，謀略果真不容小覷！好！我答應你便是了！」
皇太極捧腹大笑，爽朗的笑聲讓不遠處的胡鳳柒怔住了神。
當我仇緒暗涌的目光，與胡鳳柒猩紅絕望的淚眸隔空相碰時，曾經那一幕幕胡鳳柒在深夜裏哄我入睡、陪我看劇的回憶，全部浮上了我的眼前，彷彿就連唇舌味蕾間，也盈滿了他煮麵的香噴味道……
我閉了閉雙眸，按下那抹淡淡的憂傷。
約莫半柱香后。
鑼鼓喧天，嗩吶盈天，大紅綢緞紮成的同心結灑落遍地。
仍然跪在地上的胡鳳柒，早已披上了那件他親手為我縫製的狐皮嫁衣，銀白的髮絲與素白的嫁衣重疊一起，凄美的畫面令人落淚憂傷。
我背脊挺直地佇在胡鳳柒的面前，他揚起被淚水浸透的臉龐，哀默地仰視着我。
「宛宛…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呢…？」淚水潤濕了他沙澀的聲線，他滿目絕望。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
我垂眸冷漠地回復胡鳳柒，那一塵不染的狐皮蓋頭被我捏在雙手中，無數晶瑩閃耀的琉璃珠寶，把胡鳳柒那曠世傾城的容顏，折射得美如一觸即破的泡沫。
「宛宛，你為什麼這麼狠心呢…」胡鳳柒苦澀地彎唇笑了笑，越來越多的淚珠自他的桃花眼裏滾落而出，跌染在他殷紅的唇角。
「我愛你你知道嗎，我愛你…愛了你太久太久的時間，為你承受了太多太多的苦難…我做過的一切，對你的所有傷害，都是因為太愛你了宛宛…我不知道怎麼才能留住你的心，所以又做了太多太多的錯事…對不起宛宛，我只是不懂要該怎麼去愛你了而已…求求你宛宛，別這樣，能不能別這樣對我，我不過是太愛你了啊……」
話到最後，胡鳳柒泣不成聲，他渾身都在瘋了般地顫抖，凌亂的銀髮垂展在鋪滿紅綢的地面上，像極了一株正在血泊中枯萎凋零的芙蓉花。
而我，依舊面目僵硬，好似一具死屍，無動於衷，一言不語。
抬起雙手，在為胡鳳柒蓋上狐皮蓋頭的最後一瞬，我看到胡鳳柒的臉色煞美勝雪，隨着兩束淚水的滑落，他幽幽朝我一笑——
「我們家的宛宛…越來越心狠了啊……」
狐皮蓋頭一蓋，遮住了胡鳳柒的絕世美顏，連帶着他的哽咽，也一同嚴嚴實實地遮蔽在了蓋頭的背後。
一面一人之高的銅鏡，被搬在胡鳳柒的面前，遠處的皇太極勾了勾手指——
「一拜天地！」
第一次彎下腰，胡鳳柒對天跪拜。
「二拜高堂！」
第二次彎下腰，胡鳳柒對空跪拜。
「夫妻對拜！」
第三次彎下腰，胡鳳柒對鏡跪拜。
「禮—成——！」
玫瑰花瓣一片，兩片，三片，無數片飄飄搖搖，灑了滿天。
在震耳欲聾的吹簫擂鼓聲中，披上了以自己的狐皮縫製成嫁衣的胡鳳柒——
最終嫁給了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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