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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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在這裡?」

確定陸濯與這兩個刺客不是一路的,沒有朝她動手的意思,魏嬈拍拍裙擺上的灰土,站了起來。

此刻她的儀容,是有些狼狽的,畢竟爬了山、玩了水,鬢髮被帽冠壓了很久,剛剛坐在岸邊只是隨便撥了撥,未收拾妥當就注意到了危險。

可那樣一張瑩白光澤的臉,黛眉鳳眸,水洗朱唇,仍是美得奪目。

雖是男裝,然錦袍華美,纖腰款款,猶如野草叢中俏麗的一朵芍藥,妖妖嬈嬈,佼佼不群。

陸濯想,這位四姑娘的確當得起戚仲愷給她的「京城第一美人」的讚譽,只是未免太桀驁不馴。

「這就是你對待救命恩人的態度?」

他身形挺拔,所站立的位置地勢也比魏嬈的高,清冷的眉眼顯出幾分上位者的姿態。

救命恩人?

魏嬈低頭,兩個刺客面朝地趴在草地上,露出的後頸上分別多了一抹詭異的紅色血痕。

如此看來,陸濯果然有救她的心。

問題是,陸濯何時來的,旁觀了多久,為何偏偏選在她最危險的時候動手?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魏嬈抬起頭,眼中只有警惕,並無任何感激。

陸濯看出了她的猜忌,俊美的臉上浮現出一絲冷笑:「我在山中賞梅,無意間發現這兩人行跡鬼祟,一路追蹤過來,怎麼,魏姑娘懷疑我與他們是同夥?」

魏嬈道:「那倒沒有,只是這二人應該在此地埋伏了一段時間,我很好奇,這段時間陸公子在做什麼。」

陸濯側身,指了指他的藏身之處:「未弄清二人的用意之前,我不好冒然出手,不過非禮勿視,魏姑娘大可放心。」

潭水中的情況,陸濯瞥了一眼便收回了視線,自認沒看到任何細節。

「但陸公子也沒有阻攔此二人的非禮之舉。」魏嬈諷刺道。

她不是不感激陸濯的幫忙,儘管她並不需要,可陸濯的幫忙動機並沒有那麼單純,高高在的的姿態也令人反感。

她沒有要求陸濯當個君子,但他也別自詡君子,真是君子,就不該眼睜睜看著兩個不軌之徒占幾個小姑娘的便宜。

魏嬈與兩位表妹都不是太看重規矩的人,不是很在乎被兩個死人偷窺了小腿,換成別人,怕是要哭死。

「倘若恪守非禮勿動,又何來他人的非禮勿視。」陸濯輕飄飄刺了回去。

今日若是別家姑娘,陸濯絕不會給那兩個刺客偷窺的機會,魏嬈這幾個小姑娘,委實欠教訓。

話說到這個份上,魏嬈終於明白了的陸濯的意思。

幫你是真,訓你也是真。

「多謝陸公子苦心,教訓我領了,經過今日,我等不會再單獨進山。只是,我家中其他姐妹均是弱質女流,若陸公子將來再次撞見她們被歹人暗算,還請陸公子及時相助,魏嬈與家人皆會感念陸公子的恩德。如若只有我自己遇險,陸公子大可置之不理。」

陸濯皺眉,她什麼意思?

魏嬈不欲多說,指著地上兩具屍體道:「我要回去了,這個勞煩陸公子處理一下。」

說完,魏嬈走出窪地,目不斜視地從陸濯身邊走了過去。

陸濯背對她站著,皺起的眉頭並沒有因為魏嬈的離開而舒展。

輕率妄動的是她,不感激也就罷了,陰陽怪氣是什麼意思?

「嬈姐姐怎麼走了那麼遠?」

「看到兩條黑蛇。」

「啊,這裡有蛇?」

「嗯,這幾條魚咱們帶回去吃吧,那兩條蛇不太尋常,可能會引來其他蛇。」

小姑娘們手忙腳亂整理好帶來的東西,在魏嬈的率領下離開了。

陸濯隱在林木間,看著幾人離開的身影,心中稍慰,總算還知道危險,沒有冥頑不靈。

至於魏嬈的話裡有話,陸濯看向地上的兩具屍體,眼底閃過玩味。

第一次注意到二人時,陸濯就發現他們不似尋常的地痞流氓甚至山匪強盜,其行事謹慎,更似訓練有素的刺客。

能養刺客的,非富即貴。

刺客的目的也很明確,只動魏嬈,不動其他姑娘。

圖色,還是圖命?

陸濯目光微寒,他雖然看不慣魏嬈的做派,但也只是一個被長輩驕縱的小姑娘罷了,何人如此歹毒要害她?

陸濯俯身,翻過兩具屍體,試圖在他們身上找到蛛絲馬跡,衣袍口袋檢查了一遍,陸濯抬頭,正要去扯開兩人臉上的黑巾,視線突然頓在了其中一個刺客額頭中央的血紅小點,就像一顆艷麗的紅痣。

陸濯看向另一人,果然也有,一模一樣的位置。

腦海里突然浮現魏嬈被二人撲擊時在地上滾的半圈,後面的動作全被擋住了,陸濯心中一凜。

那丫頭竟然還敢殺人?

「如若只有我自己遇險,陸公子大可置之不理。」

這句話,陸濯終於理解了。

滾半圈就是兩條人命,這本事,再來兩個刺客都未必是她的對手。

.

雲霧山下,魏嬈面上帶笑聽周慧珠、霍琳說話,心中卻冷到了極點。

時隔四年,又有人要害她的命。

承安伯府沒有仇家,她與外祖母這邊,算來算去,得罪過的只有宮裡的人,或是嫉妒外祖母被元嘉帝敬重的太後娘娘,或是嫉妒母親當年被元嘉帝盛寵無雙的其他妃嬪。然而母親已經被丟到西山行宮兩年多了,元嘉帝不聞不問,后妃們沒有理由突然發瘋,近期家中唯一招風的事,只有外祖母過壽,元嘉帝送了禮。

所以,又是太後娘娘嗎?

派了刺客,卻不對付她們所有姐妹,只挑她落單時動手,是想偽裝成普通的劫色吧?

狠辣歹毒,不愧是斗死了先帝一眾妃嬪的後宮贏家。

魏嬈握緊了手中的韁繩,連粗糙的繩索擦疼了手心都沒有察覺。

姐妹幾個沿著小路策馬,很快就回了閑庄。

壽安君在種菜。

閑庄太美了,壽安君捨不得糟蹋裡面精心布置的景緻,便在庄外開闢了一塊兒菜地,小小一塊兒地方,既能滿足她親自經營田地的興趣,又方便打理,不至於過於勞累。

李公公陪在壽安君身邊,主僕倆一人拿個耙頭,遠看就像一對兒農家老夫妻。

魏嬈叫周慧珠、霍琳先進莊子,她下馬後連碧桃都沒帶,自己跑到了菜地這邊。

「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壽安君稀奇地問,哪次外孫女進山不玩上半天的?

李公公是外祖母的心腹,魏嬈不必隱瞞,席地坐在地頭,恨聲道:「遇到兩個刺客。」

壽安君、李公公同時停下了手。

良久,壽安君叫魏嬈端上盛放菜種的大瓷碗,祖孫倆一個耕地一個播種,低聲說起話來。

「沒受傷吧?」

「沒事,單獨朝我下的手,慧珠她們都不知道,我悄悄處理了,不過撞上了英國公府的世子爺陸濯。」

壽安君又是一驚:「陸濯?」

魏嬈點頭,解釋了一遍原委。

壽安君想了想,道:「他不知道你有自保的本事,拖延動手也是出自好心,嬈嬈可別怪人家。」

魏嬈道:「我懂,我跟他道謝了。」

不為自己,也要為了其他姐妹,萬一哪天真有求於陸濯呢?

那人態度雖然傲慢,心是正的,願意出手救助毫不相關的弱者。

壽安君就知道,這個外孫女最講道理了。

至於那刺客,壽安君猜得到是何人指使,問題是,自家無權無勢,對那位無可奈何。

「忍吧,沒有別的辦法。」壽安君幽幽地嘆了口氣,看著魏嬈道:「刺客專門等到你進山才動手,說明還是有所忌憚的,咱們吃個教訓,往後別單獨去山裡玩了,真想去,多帶幾個護院一塊兒去,大張旗鼓地從官道走。」

魏嬈捏著手心的菜種,不甘心地道:「少去幾次倒沒什麼,就是憋屈。」

當年她差點死在冰窟窿里,真兇沒有受到任何懲罰,如今又來了。

壽安君掃眼京城的方向,笑了笑,摸摸魏嬈的頭:「別憋屈,沒什麼好憋屈的,別人嫉妒咱們才要害咱們,只要咱們小心謹慎,別中了人家的套,那人盤算沒有得逞,氣上加氣氣大傷身,蹦躂不了多久的。」

宮裡那位,與她一樣的年紀,身體可差遠了,連老寒腿的魏老太太都不如。

據壽安君所知,當年太后陷害女兒娘倆的時候,病有一半是裝的,另一半卻是真的,這兩年全靠丹藥續命。是葯三分毒,偶爾吃一頓還行,天天把葯當飯吃,無異於以毒攻毒,絕非延年益壽的良方。

「你想想,她要是過得舒舒服服的,會一直嫉恨我這個小小的乳母?」壽安君朝魏嬈遞了個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眼色。

魏嬈被外祖母的豁達開朗逗笑了。

「人啊,自己過得不舒坦,才想讓別人跟著她一起不舒坦。」壽安君繼續刨土,神情已經恢復了怡然自得。

依她看啊,太后是太喜歡爭寵了,先帝活著時她與先帝的那群女人爭,從爭鬥的勝利中汲取快樂,先帝一走,太后成了後宮最大的贏家,再也沒有誰能跟她爭了,太后反而閑得難受,一回頭髮現皇帝兒子對個乳母都比對她親切,太后馬上又開始爭兒子的孝心。

這哪像娘對兒子,更像妻子對丈夫。

我都把那賤人趕出宮了,你竟然還大張旗鼓派人去給她送禮物,讓全京城都看我的笑話,這怎麼行?

想象太后肚子里的妒火與憤懣,壽安君生生地打了個哆嗦。

攤上這樣的娘,元嘉帝也挺不容易的。

「嬈嬈聽話,以後就跟我待在莊子上,惹不起咱們躲得起。」壽安君再次囑咐道。

魏嬈看看外祖母的大莊子,景美水美,也就沒什麼可遺憾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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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金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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