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何春明的先知先覺

當然有戲。

要不然何春明也不會在家裡和趙有德說那些有的沒的，如果白天那張紙還在的話，趙有德一定會發現潔白的信紙上鐵定會寫著一些跟鞋業有關的東西出來。

鞋廠，這也是何春明選定的一條路。

最初，何春明只是把它當成一種備選，因為他清楚，如果記憶沒有出錯的話，在國營鞋廠顯露頹勢不得不展開自救的時候，關中的一部分膽大的就是憑藉鞋廠發家致富，賺取了第一桶金。

關中鞋王的稱號可是響噹噹的。

不過對於一窮二白，目前只是一個窮學生的何春明來說，操作起來有很大難度，所以只是暫列為備用選項，並沒有作為第一選擇。

不過現在，何春明決定了。

就選鞋廠，一是因為有趙有德這個看起來有點精明的遠方親戚的原因在內，還有一個更重要的一點是因為韓小樂的父親韓大疤瘌就是因為主張拓展思路，勇於創新這個基本理念，迎合了國家最新下達的指令而意外得到了重視。

也是因為如此，韓大疤瘌才得到了重視，破格提升，為後來下海奠定了牢固的人脈基礎。

如果何春明記得沒錯，鞋廠的開辦就是韓大疤瘌經手的一次嘗試，沒想到取得了意外的成功。儘管何春明知道，目前的節點似乎要提前了個把月。

但何春明覺得，這並不是問題。

「行了，你就在家歇著，我一會去韓叔那去一趟，如果有好消息等我回來你自然清楚。不過話我得說道前頭，這鞋廠我可以幫你說和，把握嘛，大概也有個六七分，不過這事兒，我要佔一股。」

何春明提出了條件。

「沒問題。只要說成了，咱倆我六你四，甚至都不要你出本錢。」趙有德意外的大方，可能是因為人情在，更多的他也想找個本地人要更好操作一些。

至於其他，趙有德也不是沒想過，不過想法在腦子裡轉過一圈，就放棄了。

先別說這八字沒一撇的事兒，就是投錢的多少，趙有德兜里有多少東西他也清楚，了不起也就一兩千打死了。否則他要是個萬元戶，恐怕說不出這話兒來。

千把塊，但沖著陳雲芬，趙有德就不覺得有什麼捨不得。

「這個到時候再說，何況，我不覺得我是佔了你的便宜，先等我消息再說。」何春明搖了搖頭，話沒說透，有了後世三十年領先於時代的經驗，何春明能夠給予這樁生意的更多。

這絕不僅僅是區區金錢能夠衡量的。

趙有德的心思何春明一眼就能看出來，但他沒說什麼，事實勝於雄辯。

出了門，何春明到合作社拎了一瓶北大倉，用的是老何攢下來的酒票，現在這年代，大多人家裡都是稱散裝白酒的，一瓶北大倉算得上重禮了。

何春明拎著酒瓶子朝著老韓家走。

記憶雖然模糊，但是大致的方向他還是可以找得到的，剛好是下班的光景，大街上密密麻麻的自行車穿梭，大家都穿得大同小異的麻布衫，背著一身夕陽的光就向家奔去，別說還蠻壯觀。

這邊找路邊晃蕩地竟然真讓他憑著記憶找見了公職人員家屬樓，人員進進出出的也沒什麼人在意他，他快走幾步趁著一位大叔支自行車的時候，打聽了下韓家的具體門牌。

站在四樓韓家鐵門前的時候，他拍了拍肩上不存在的灰，就著對門的「照妖鏡」用手梳理了下被風吹亂了的頭髮，他不自覺地吹了聲口哨，然後抬手敲響了面前地鐵門。

這三十年前最時髦地防盜就是門口立著一個鐵門，裡面在含著一個內開地木門，這不，聞聲來開門地韓小樂正和他隔著鐵欄杆四目相對呢。

她顯然是沒想到一天之內能見著何春明兩次，心裡不知怎麼竟然生出了些沒來由的心虛，回身往屋內看了看，又貼近了一步小聲說道：「你怎麼來了？」

聞言何春明歪頭甩了甩不存在的劉海，「還不准我來你家提親啊？」說著拿出手裡北大倉晃了晃。

小樂聞言臉頰旁炸開了兩片紅雲，一直蔓延到耳根處。嬌俏地白了他一眼就打算關門。

這時候裡間突然探出一人來：「樂樂啊，門口誰啊怎麼不請進來？」

「韓叔，我啊，陳雲芬兒子何春明。」裡間聲音還沒落地，陳春明就扯著嗓子喊開了。

然後對面前女孩正色道：「剛剛開玩笑，來感謝你今天給我送飯，總行吧？」他還是把順便來蹭飯這句話咽了下去。

韓偉這廂正在客廳坐著，隨手整理著茶几上散落著幾張文件，儼然是剛回家，等飯期間還在工作的樣子。見何春明進屋也是起身相迎十分客氣。

「小何啊，來來來，坐……」

「嘿嘿韓叔，沒打招呼登門有些過意不去，但今天家裡兩家長不在家，想著也許久沒見您，來這看看您。」

「你在外地上大學能回來一趟不容易的，我們家樂兒多虧了你媽媽在單位照拂，你能來看看我，我也是很開心的，剛好今天你來了，就留下來陪我喝酒。」

何春明應了下來，韓大疤瘌一直在追憶他和小朵的童年，「你小子小時候可皮，我現在都記得你啊給朵兒起外號，還有你從院子里樹上摔下來，還是我發現的你，給你送去衛生大隊打的石膏……」

「可不是么……」

他這本就模糊的十八歲記憶，對於小時候他就更空白了，只能合時宜地捧哏。

「您說得對……然後呢？」

「誰說不是呢……」

「沒錯……」

這談笑捧哏的空擋他還是被桌上的報紙鉤住了目光，他牢牢地盯住了四個字「一中全會」

再過一個月一中全會的確要開了，顛覆時代的指導思想會騰空出世，目前這種風向，政府部門內部的人一定有所了解，剛好藉機刷波存在感，酒桌上才好提鞋廠的事情。

「欸，你大學是在燕京吧？在燕京可過得習慣？」

「我還行，就是老師水平素質參差不齊得很是惱人。要是能把前幾年哄鬧著趕到各地鄉間的老師請回來就好了。」

此刻何春明正在政府工作人員面前發表著偏右論，韓偉聽著這話眉頭一跳，深看了面前這個年輕的男孩一眼，隨後習慣性的伸手摸了摸臉上的傷疤，掩蓋了內心的情緒。

何春明像是沒有看懂韓大疤瘌的表情動作，繼續故意湊近壓低聲音說道：「據我分析啊，過不了多久，不管是富農還是知識分子，都會被接回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