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前傳):為了母親(下)

第28章 (前傳):為了母親(下)

工作忙完已是夜裏一點,在阿爾伯特王子的行程中並不算特別忙碌。遠東區上任總督,也就是王子的哥哥除了鐵腕,還是鐵腕,險些惹得南方孤注一擲。這才有了王子上台,總督東方。

「明天預計的行程是去國家電視台,投放你親自監製的廣告,殿下。」哪怕是凌晨,艾米莉的聲音也聽不出困意。

「我想再看一次,請你打開電視。」王子整個人陷進沙發里打了個哈欠,他比助手整整大了十五歲,如今已是四十齣頭,精力比不過年輕人。

艾米莉先在迷你吧枱倒了杯酒,送到王子手上才打開電視。阿爾伯特笑着接過,他已經到了不喝晚安酒便睡不着的地步。

客廳牆上的巨幕點亮了房間,讓燈光顯得多餘,兩個男保鏢跟了一天,靠牆站着打瞌睡。王子一貫體貼下屬,讓他們先走了。宣傳片長達三十分鐘,只有助手陪着他看完。

「艾米,請你用女性的觀點告訴我,這片子讓你對斯坦國的小夥子有興趣了嗎?」已經是半夜,阿爾伯特懶得繞彎子,直接點了題。

「體毛多,對女人粗魯,又沒文化。」艾米莉撇撇嘴,把王子逗笑了。

有時候,兩人過大的年齡差,會導致阿爾伯特把艾米莉當成自己從未有過的女兒。

「看來還得再做修改,把我明天的行程改了吧,艾米。」這酒比以前的有效果,困意轉瞬便到,王子從沙發上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很晚了,你快回去休息。」

王子自顧自的走向卧室,到半路才反應過來艾米莉沒回答他。這姑娘,睡著了?阿爾伯特笑着搖頭,進了卧室又拿了床毯子出來,他怕艾米莉着涼。

艾米莉沒睡,艾米莉好好的坐在沙發上,艾米莉手裏拿了把槍。

「你……」王子愣住了。

槍口往邊上晃,艾米莉要王子坐下。阿爾伯特乖乖照辦,艾米莉拿槍的手勢非常熟練,翹起的二郎腿則顯示她有足夠的信心。

「你要錢,嗎?」王子突然發軟的舌頭害得他說話斷斷續續。

女孩用一連串的笑聲嘲弄了他,冷著臉扣下扳機,在離王子很近的位置給沙發鑽了洞。沒等阿爾伯特做出反應,艾米莉再次開槍,在另一邊鑽了個左右對稱的洞。助手炫耀技巧,展現了眼都不眨就能開槍的能耐。

「噓……」艾米莉比了個安靜的手勢,她手指修長,嘴唇小巧,柔和的鼻翼線條與額頭構成了相對淺的眼窩,長睫毛下的大眼睛裏,是汪深褐色的井水……

王子第一次發現跟了他兩年的助手,長得這麼像夏國人。可那頭金髮不是假的啊?阿爾伯特眨着眼,努力跟壓在頭上的虛弱感作鬥爭,隱藏的報警按鈕就在茶几下,只要他能抬起腳……可他卻連動一動眼皮都困難。

「你說這個?」艾米莉笑着撩了下頭髮,「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一個混血兒,能長出金髮。」

「現在,趁你還有時間,不如聽我講個故事。」助手歪著頭,面帶笑容罵了句髒話,「你個畜生。」

非常標準的字正腔圓的華語,米國人無論如何都說不出來。

施密特小姐有位金髮碧眼的父親,祖上是第二次世界大戰前從德國遷到米國避難的左翼人士。到了施密特父親這一代,他認識了到米國留學的夏國學生,那位學生後來成為施密特夫人,生下了艾米莉……

「醒醒。」艾米莉用手槍的消音器戳著王子的膝蓋,確保他能聽下去,否則豈不成了自言自語的瘋子?

「……父親曾以為母親恨她的國家,沒想到等戰爭爆發,母親整天拿着標語板和募捐箱去街上籌款,其實不止父親不明白,我也不明白。」艾米莉對王子嫣兒一笑,藥劑的效果不錯,既能讓這個畜生癱瘓,又讓他保持清醒,「但我還小想不來那麼多,只知道當父親忙不過來時,就由我陪着母親去街上募捐。」

「十六年前在紐約中央公園,紅磚房老公寓拐角披薩店門口,往東數第三個路燈,記得嗎?」艾米莉慢悠悠的靠近王子,像極了一隻狩獵的母貓。

王子當然無法回答,他已經控制不了嘴巴,但這並不妨礙助手反轉槍柄照他臉頰來一記。刺痛幫助王子集中了精神,他很想大聲呼救,但感覺不到舌頭的存在。

「媽媽……媽媽,帶着,我。」艾米莉極其不雅觀的吸起了鼻子,避免涕淚橫流影響表達。努力失敗了,助手被迫暫時離開王子,從茶几上抽起張紙擦著臉上的狼藉。她在客廳里來回走了幾圈,叉著腰做深呼吸。豐滿的胸脯上下起伏,若在平時這是要命的誘惑,現在王子只覺得毛骨悚然。

報警按鈕就在下面,可王子唯一能與之接觸的,只有眼神。

阿爾伯特當然記得,他怎麼忘得掉?畢竟,那夏國女人是他第一次在大街上捕獲的獵物。當晚他喝了太多的酒,戰爭進展順利,阿拉的意志在遠東得到貫徹,信徒也就跟着放浪形骸。走出了駐紐約總領事館,阿爾伯特仍餘興未盡,又打算鑽進酒吧痛飲一番。

他看到了路燈下有位黑頭髮的女人和抱着募捐箱的金髮小女孩,敢問有比這還合適的發泄對象嗎?

哈?帶孩子的夏國婊子!?王子傻笑着走過去,身後跟着不比他清醒多少的隨從。

他想不起來衝突如何發生的,只記得自己從女人手裏奪過標語板砸的粉碎,又將募捐箱跟小女孩一併踢倒。那女人很害怕,不是嗎?抱起孩子就想跑。而我幹了什麼?哦,王子記得他摟住女人的腰,往路燈後面的公園拖,其中有一盞燈是壞的……

為什麼隨從不阻止我?關鍵的細節被遺漏了,阿爾伯特只記得有人幫他按住女人的手腳,他用力撕扯衣服。小女孩呢?回憶一個又一個找上門,艾米莉頂在他大腿上的槍也幫了不小的忙。

黑髮女人在被他抱住前,就奮力推開了小女孩,叫着:「Run,Amy,run!」

原來如此。

他腦中的畫面反覆變幻,最終固定在割了女人喉嚨的匕首上。不!我,我已經,改,改過自新了……阿爾伯特艱難的抬起頭,對着他的助手,張大嘴但說不了話。

我很抱歉,艾米,他試圖用眼神傳達。

艾米莉流着眼淚扣動了扳機,第一槍打在膝蓋上,第二槍瞄準大腿根,第三槍命中了肚子。每一槍都疼得要命,但他就是叫不出來。

他保持着張嘴的姿態,血液混合了唾沫不停的往外流,艾米莉的表情逐漸猙獰,期間助手換了次彈匣。槍口逐漸上抬,冒血的傷口越來越多。到艾米莉換好第三個彈匣時,阿爾伯特的頭無力的垂下,艾米莉照樣打光了子彈。

王子喜歡私隱,不允許在住的地方裝攝像頭,消聲器也把槍聲降低到蚊子叫的水平。艾米莉丟下手槍,看也不看渾身浴血的王子。她走到衛生間,仔細洗過手,又弄亂了長長的金髮,故意把職業裝上衣的紐扣扣錯了兩顆。

門口的保鏢交換著曖昧的眼神,一副不出所料的模樣。艾米莉進了電梯下到車庫,啟動了汽車揚長而去,她是王子的貼身助手,擁有不受盤問的特權。

等車上了高速公路,艾米莉從雜物兜里翻出一部厚實的電話,拉長天線,按下了數字「1」。

「我是張艾米,任務完成。」說完掛了電話,降下車窗,把兩部手機都丟出去。

深更半夜的,通往南方的公路沒幾輛車,她把方向盤交給自動駕駛躺下來休息。透過天窗能看見夜空的星星,比起兒時也沒什麼變化。

媽媽經常帶着她坐在自家後院,用爸爸買的天文望遠鏡去認識星座。今晚母親換了個方向,沒再讓她看天,而是轉向了太平洋那邊。

「Mom,wherearewelookingat?(我們看什麼呢?媽媽)」

「Myhome,sweetheart,myhome.(我的家,甜心,我的家)」母親摸著女兒的頭髮,換成了華語,「夏國,媽媽的國家。」

「AreyouanXian,mother?(你是夏國人嗎,母親)」艾米莉把眼睛從望遠鏡上移開,靠在媽媽懷裏。

「Yeah,ofcourse.(當然了)」母親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異樣,好像母親突然哽住了。

小女孩貼著母親胸口,能感到下面愈來愈快的心跳。

「AmI……夏國人?」艾米莉仰著臉,不華不洋的問道。

母親的眼裏閃動着波紋,反射出遠方城市的燈光。媽媽摟住她,在她頭髮上親了一下。

「只要你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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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爾基里與讚美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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