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暫避鋒芒（3）

怎麼？怎麼會？

鄭文做夢都沒想到，救他一命的女孩竟沒有被邪惡力量擊敗，而是被一發普通的子彈擊傷。

其他人的表情也是同樣的錯愕，槍響之前，他們都快把那個女孩當做救命恩人了。然而槍響過後，他們才慢慢想起，他們來這裡的前因後果。

這時，開槍的那人反而最為鎮定。那個強盜頭目打空了左輪手槍的子彈，六發子彈有五發擊中了鄭文，最後一發則擊中了他的人質。

凡間的武器對一具行走的屍體來說毫無威脅，可對強盜頭目來說，這簡直是一場噩夢。陰差陽錯之下，那個綁匪頭目做了一個愚蠢的決定，他擊中了那個女孩子。

他現在已經不想要任何贖金了，他甚至也不想要活命，他只想結束這一切。

詭異的荒鎮，打不死的殭屍，制伏不了的女孩。那個強盜頭目乾的壞事不少，他不怕死屍，也不擔心死者回魂。然而當這些怪事接二連三出現后，他最後的理智也失去了。

他崩潰了。

普通人的崩潰是自傷，而窮兇惡極之徒的崩潰則是傷人。他什麼也顧不上，對準那個女孩就是射擊。等他冷靜下來，一切都太晚了。

女孩捂住自己的腹部，鮮血從她的連衣裙中滲出。痛苦的表情浮現在她沾滿泥污的臉上，她強撐著想要幫助鄭文，然而槍傷讓她失去了最後一點力氣，她恐怕也要失去生命了。

周圍的匪徒見到這個情況，他們心中的惡念也暫時消退了。他們雖然不明白一具殭屍怎麼能動，但他們都懂，那個殭屍本該死去，卻求死不得，而他們的人質本可以拯救所有人，這個機會卻因為一發子彈而錯失了。

那個強盜頭目反而成為了唯一得意的人，這短暫的平靜給了他一種錯覺，讓他誤以為事情已經結束了。

那個女孩能制伏殭屍，而他能制伏那個女孩。現在他就是勝利者，威脅解除了，什麼事也沒有了。

當然，他只是在自我欺騙而已。在下一秒，異象再次出現了。

在女孩勉強站住的時候，天空中的天窗迅速關上了。黑雲遮蔽了星空，紅色的閃電接二連三地穿出雲層，像鞭子一樣擊打著大地。

「渡……渡劫了。」

秦始皇的聲音出現在鄭文周圍，鄭文這才想起，他們一直精心準備的事情是什麼。

對，渡劫！什麼平衡之道，白骨重生，這些鄭文都聽不懂。鄭文只記住了一點，如果渡劫失敗，他們都得死！

這個想法激發了鄭文的惡念。對於活人而言，求生欲可以救人性命，也可以傷害他人。可對於死人而言，求生欲能幫他留在這個世界，但代價卻是犧牲其他人的生命！

他不想死，卻又想解脫。他不僅不想自己死，也不想那個女孩子這樣死去。

因為那個女孩子，她是為了救自己才受的傷。她可以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做。但她竭盡心力，就為了解除自己的痛苦。鄭文怎麼也不甘心她失去生命。

這一念之差，讓鄭文的靈魂再次回到了這個世界。他腐臭的身體開始恢復力量，他的肌肉變得強健有力，遠遠看起來和一個健美的男子沒有區別。唯一的不同在於，他的皮膚是青色的，而青色是死人的皮膚的顏色。

在他重新站起來的時候，他身上的鎧甲也在重塑。在漆黑的夜色下，那件鎧甲明得發亮，就像上面鍍了一層銀漆一樣。

當然，這身漂亮的盔甲，在匪徒眼中是一件索命的魂器。他們的害怕不是沒有理由的，這盔甲的材料是碎骨。無論是旅者的碎骨，還是野牛的碎骨，這些骨質中都吸附著死者的「煞氣」，吸附著死者「求生」的念想。

這股「求生」的慾望，在鄭文心生惡念的時候，被激發了出來，成功和他的主人達成了共識。

很快，鄭文的身體就被惡念佔據了，他遺忘了自己作為活人的記憶，他的心中只有仇恨。他想要復仇，可是他不知道自己的仇人是誰。他只好舉起手中的劍，向每一個活人發動衝鋒。

他們之中……總有一個是自己的仇敵吧？

他將古劍舉過肩膀，天空的黑雲像龍捲風一樣開始旋轉。龍捲風的中心同樣降下一道白光，但這道白光既不是月光，也不是日光，而是漫天的雪花反射的弧光。

漫天的雪花被呼嘯的狂風卷著，咆哮著掠過大地。雲層中的紅色閃電也突破了天地的阻礙，擊中了鄭文的身體。

每一道閃電擊中鄭文，他的半邊身體就化為一堆焦炭。但哪怕他的身體只剩下一半，那股巨大的執念又將他的另一半身體從虛空拖曳回來，重新長成一具屍身。

見到這一幕，那些強盜已經徹底傻了。現在不要說逃命，就是直視鄭文都讓他們感到窒息。

強盜頭目的手槍掉在地上，他想不起來自己何時松的手，他只能隱約感到自己的手臂依然筆直地舉著。現在的他終於想到要求饒了，可是他已經開不了口了。因為他的身體，已經開始融化了。

從他的手指開始，他的身體被一股莫名的力量一點點地絞碎。他的手腕，手臂，肩膀，上身，在他失去視野時，他的上半身已經被那股力量吞噬。

在他的下半身跌倒在地的時候，其他的匪徒也親身體驗到了這種痛苦。他們猜到了自己的結局，然而沒想到結局如此殘酷。

在他們對面，鄭文正被殺戮的快感充斥著，他的內心從未像這麼歡愉，世間的美食美酒，男女之歡，甚至雄心壯志都不比不上他現在的快感。

他想要沉醉在這種感覺中，醉生夢死……不，怎麼能這麼說呢？他已經死了，他只是一具燃燒著慾望的冤魂罷了。

然而，就在他即將成為一具被仇恨驅動的兵器的時候，女孩微弱的聲音從遠處傳來。她已經說不出話了，她想用思想和他交流，但她的意識卻一直無法接近鄭文的心智。

但是，她還是突破了那道屏障。那個不知名的女孩，穿過了重重障礙，來到鄭文的靈魂深處，她既不憤怒，也不悲哀，她只是在鄭文面前，展示出了自己的憐憫之心。

在鄭文的靈魂深處，在理性和人性尚存之處，女孩輕輕地說道：

「這不是你的錯，我寬恕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