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血色

第十四章 血色

寒夜山顛,卻有兩名年輕人傲立不動宛如石像,也許他們是在放眼遠眺莽然山色體會悲涼古意?

多爾袞身着厚重的鐵甲猛然抖動,向前邁了兩步,前方已無路再可前行,前進一步就會墜落山崖。

身後衣衫單薄的少年亦步跟隨向前兩步,感覺身體僵硬彷彿已無知覺,不由打了一個寒蟬,輕嘆道:「也許這裏雄壯山色之中曾經亦有青史寫就,我們的先輩祖先大金鐵騎應該也曾經征服過這雄拔山脈,不知山澗是否有先輩飛騎埋骨?」

多爾袞感慨道:「若我鐵騎能夠完全征服這中原乃至江南的大明江山擁有整個天下,那你就可以實現理想遠行天下名山大川,似中土明朝書生一般到處作文感懷詠嘆了!」

完顏夢南輕輕抹去臉上雪花,略有些興奮道:「自從我女真勇士起兵反明以來,數十年間我大金成長飛速,不僅在遼東建立起一片穩固基業不斷向南推進,征服大明也並非不可想像,各路迎戰的明軍基本上是不堪一擊,各地的防衛十分鬆弛------」

多爾袞嗤笑一聲,道:「軍中此時的確有許多人叫囂著要一舉攻破明京征服天下,彷彿完全忘記了數年之前與關寧明軍在京城之外的血戰失利,更不願意追憶過往寧遠、寧錦慘敗留給我們的陰影,雖然大明帝國已經足夠腐朽破敗病入膏肓,但是卻還沒有到達大廈傾倒時刻,我們的征服之路尚漫長悠遠。」

完顏夢南似有不解,道:「兄長,可是根據準確情報關寧明軍在孫承宗去職之後士氣更加低落,你也成功組建了我大金第一支火炮軍旅可以參與大凌河攻堅,若能破城則明軍在關外的局面幾近崩潰,入關據地達成大金的飛躍指日可待!」

多爾袞不由大笑道:「我手下的這所謂火炮隊伍與明軍之火器相比完全是不值一提,明朝此時力量尚很強大即使如今關外土地已被我鐵騎橫行,即使他們此時內部紛亂野戰慘敗,但我們在短期內根本沒有辦法吞噬大明,若逼迫太急造成他們同仇敵愾合力反彈恐怕是會讓我軍受傷很深。而且不要以為明廷自毀長城就會讓明軍完全沒有戰鬥力量,國難之際總會有真的勇士成為中流砥柱,提醒你一句你老是改不了口卻是要小心禍從口出啊,我們的大汗卻是大清皇帝而非往昔之大金了!」他忽然哼了一聲,笑意消失,「其實即使此刻足以征服這秀麗江山,我亦不希望成功!」

完顏夢南愕然,隨即若有所思,喃喃道:「可是因為這秀麗江山的征服者乃是大汗皇帝皇太極?若讓他建立萬世基業威加海內,多爾袞大哥要想出頭復仇將更加艱難。」

多爾袞眼神之中佈滿森寒,道:「仇恨應該始終銘記,當年皇太極為奪取寶座逼迫我們的母親殉葬之殘酷場面時常浮現眼前,我們早已發下誓言讓他付出代價,在未來我們成長到足夠強大之後就要同樣冷酷地報復讓他從高處墜落,征服大明如此的偉業應該由我們實現留着於青史!」

「兄長,夢南此心亦從未更改,我與兄長雖然並非同胞兄弟,但我卻是身受母親的養育恩情,冷酷報復為母親復仇是我們的責任,我希望自己迅速成長真正成為兄長之臂助,至於大金的稱號其實在我心中只不過是懷念那數百年前虛無縹緲的祖先榮譽罷了,我之功業卻是要追隨兄長締造!」完顏夢南也是眼神冷寒。

「但在冷酷報復之前我們要首先做到忍耐與表演,讓時間磨平大汗皇兄對於我們的猜忌,不過對於你這個當世唯一的完顏家族後人卻是有不少人都有殺機啊,當許多人重複着你是一種危險之後,你的確是有些危險,也許會成為皇帝首要剪除的目標。」多爾袞的眼神意味深長。

完顏夢南臉色未有緊張,反而流露出一絲淡然微笑,道:「其實自我父親追隨兄長父汗之時,這種危險之利刃就始終高懸於空中,若非我父親乃為救主而死,只怕我不可能生長至今更別說如今站立此處俯瞰江山了!」

「為兄已有一個想法準備實施,意欲讓你深入大明曆練一番,我會向大汗提出請求讓你負責在大明的情報網絡長期建設刺探軍情購買所需要的物資,為今之要務便是接應那一批西洋人提供的先進火炮,這可是攻克大凌河城的最為重要力量。」多爾袞的語氣確定並無絲毫與他商量意味。

完顏夢南感到有些意外,卻只有應承,對於眼前的兄長多爾袞他向來敬畏有加,何況這也是為自己的安全考慮,「小弟遵命,如此以後閑暇時光還能體驗大明風情為我們將來的統治積累經驗,那以什麼身份進入呢?」

「就在今夜出發吧。為兄已為你準備好漢人文士服飾,身份則是具有功名的書生,不然便叫萬顏表字夢南如何?說不定將來以你的才學或者依靠金錢可以在大明混個進士及第呢?」多爾袞緩緩回身,眼神之中卻是流露出鼓勵與不舍交織的色彩,「你此行要特別注意吸納漢人中的人才為我所用,獲取他們對我們的忠誠,這將是我們抗衡大汗的重要力量,天下廣闊未來征服大明更是需要以漢治漢方為長久之計。」

「夢南知曉,定不負兄長期望。」完顏夢南卻是如明朝文士一般行禮,心中卻是百感交集,既有對於遼東熱土的眷戀卻有充滿著對於明朝風土的嚮往,惟有一點卻是確定自己此生之榮辱無疑都與多爾袞兄長相系,正如乃大海之**乘一艘小舟,絕對不可以有絲毫懈怠那將隨時可能傾覆。

多爾袞卻是已經猛然拔劍在手,聲音鏗鏘,「分別之時,以劍較量,壯你行色!」

京城之中,連續十餘日先後發生西洋女子失蹤被殺的案件,卻是一時之間讓京城之中並不算多的西洋人群情激憤又神經緊張感覺風聲鶴唳,但是捕快們卻是根本不敢深入調查,因為只要稍微了解他們就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卻是因為猛龍幫正在四處搜尋讓幫主白愁飛的兄弟白驚飛死於非命的那位西洋女子,據說一向冷靜的白幫主在遲遲沒有搜尋到兇手之後也不再冷靜有些瘋狂,而他的手下也就陷入了瘋狂,因此京城之中的西洋女子卻是陷入了特別危險的境地,只有自求多福,而捕快們卻不能盡忠職守,江湖中大幫派京城之中黑道之首豈是他們敢於挑戰的呢?

而落魄的年輕西洋猶太劍手克里斯也在這段時日到達了明京,悠長旅途已經讓原本充滿冒險精神的他感覺到疲憊,一路帶來的商品並沒有為自己換來充足的旅途費用,僅僅只是可以餬口而已,沿途雖然有繁華的景象,但是更多的卻還是讓他剛強之心也難以承受的貧困死亡,更加讓他沮喪的是這裏的官吏與百姓雖然對於西洋人算不上痛恨但是充滿戒備或者是敵意的眼神卻是不少,即使顯得親切一點也恐怕多是獵奇的目光,讓從小就對於東方極其嚮往的自己失望不已,也許自己原本充滿憧憬在異域開創事業的道路也將變得黯淡無光,自己體會的依然是如同在家鄉一般的無盡孤獨。

今日卻是克里斯成為明京一位據說很有權勢的公公護院門房的第一日,畢竟是要餬口吃飯的,對於東方文化一向很有研究的他,卻是一直對於宦官公公能夠擁有如此權勢享受這般奢華生活感到奇怪,這美崙美奐的府邸簡直讓自己感覺如夢如幻。

作為高公公這樣品級的內官在宮廷之外自然也有宅邸,當今清高的東林黨人已經失去勢力也根本沒有朝臣敢於指摘,大臣們反倒都是與內官結交,因此內官們也不避諱在自己的府邸中接見朝廷中的官員。

既然已經決定趕赴遼東,因此對於這位監軍大人王小石自然也要前去拜會,不過卻是並沒有破費分毫準備禮物,年長的門房倒也客氣,在知道王小石的身份之後連忙前去回稟請他稍坐片刻等待,此時門房之中卻還有一名中年白衣儒生方才到達,看似歷經風霜,眼神卻是顯露出蒼勁桀驁,坐在王小石對面卻是不苟言笑。

不過更加吸引王小石目光的卻是挺拔站立的那位高大的西洋年輕人,佩戴的長劍明顯與中土長劍不同,不過臉上卻是親切的笑容。

忽然,一陣豪邁笑聲傳來,「范先生,範文相先生大駕光臨,高公公命小將前來歡迎,快快請進吧!」在門房的引導之下一名將軍張開懷抱大步流星而來,這位中年將軍笑聲雖然豪邁但是笑起來一臉的橫肉堆積卻是讓人忍不住讓人感覺有點好笑,看來這位儒生還是有點來頭的,這位將軍應該乃是高公公的親信了。

儒生起身,淡然拱手道:「尚將軍,在下來到京城自然是要拜會高公公與將軍的,請!」眼光卻是不經意間注視了一下王小石,眉宇間掠過一絲陰暗,面前的這位將軍卻是當着陌生的錦衣衛就喊出了自己的名諱實在是很不明智。

尚將軍故作親密地拉住了儒生範文相的衣袖,目光卻在此時方才注意到王小石,「這位千戶大人面生的很呀,難不成是范先生在京城的朋友嗎?」

王小石搶著回答道:「非也,與范先生方才對視相識,在下乃是奉聖旨追隨高公公趕赴遼東前線的王小石是也,還未請教將軍高姓大名?」他很是恭敬地沖着將軍行禮,總不能等人家進去,自己在這裏經受冷風吹盪吧,自然是要套套近乎了,卻是已經知曉此人多半就是那位出自毛文龍門下如今是高公公親信的尚可喜。

「對視相識,說得有意思啊,原來你就是王小石千戶,哈哈,天子的新寵王公公之近親啊,本將軍乃是京營尚可喜,有禮有禮,我也是要追隨高公公他老人家趕赴遼東的,呵呵,你且在此等候,待午後高公公與范先生會面之後自然會接見千戶你的,給君一個建議,附近有家茶館有來自江南的上好名茶碧螺春值得細細品味,也有家酒樓里的女兒紅很是正宗------」

尚可喜雖然是笑容滿面,但卻是明顯並不拿年輕的王小石當作一回事情,而是拉着儒生範文相徑自而去,留下有些尷尬的王小石繼續感受寒冷,倒是儒生聞聽王小石的身份回身又注視了他兩眼,眼神彷彿可以穿透內心讓王小石不由得心頭凜然。

王小石望着他們遠去的背影卻是只有黑著臉自我解嘲地往外度步,「看來午飯還得自己解決,呵呵,看來其實我在京城還僅僅是一個極為渺小的人物啊!」

年長的門房躬身道:「大人慢走。」

王小石沖着兩位門房擺擺手,微微一笑道:「再會了,下午第一個可是在下預先定下了,到時候就麻煩這位來自西洋的朋友代為通報了。」

克里斯聞言一怔,隨即雙手一攤,有些無奈地說道:「我,恐怕是不能通報,我擔當的主要職責是守衛門房,通報還是要這位大叔的。」他還算流利的漢語卻是讓王小石有些驚異,頗有些刮目相看。

片刻之後,高起潛正斜倚在軟榻上眯縫著小小的眼睛注視着侃侃而談的遼東來客范先生,而在他的面前此刻正放置著一張數字驚人的銀票,「高公公,此次火器之事就全要依仗您老人家了,至於我們合作的生意我家族兄更是有意思進一步擴大,貨源可以提高一倍,而且已經請求杜絕私自入流大明的各種皮毛人蔘等貨物,請公公一切放心,我們的錢途無限。」白衣儒生範文相恭敬地低頭述說,原本桀驁的眼神絲毫不見,有的只是恭順。

高起潛忽然打了一個哈欠,悠然道:「范先生,其實我們的合作一向都算愉快,但是你所說的擴大生意一說恐怕只有暫時停止了,如今咱家奉命趕赴遼東,若是與令兄文程先生再加大合作力度,只怕惹人懷疑注目,咱家的腦袋恐怕就不安穩了,何況如今對於遼東物產的經營方面,曹公公麾下的猛龍幫也一向都在進行,若是你們斷了他的來路,只怕咱家的處境更是眾矢之的,至於火器這種危險的生意,我再次重申一次,僅此一次,再不會有,若是我大明真得有了閃失,你們兄弟自然是更加榮華,咱家的錢途只怕卻是要永遠斷絕了,起碼咱家不想成為千夫所指的顛覆社稷漢賊,小小的出賣不傷社稷根本,大家朋友同有利益細水常流方為正道啊!」

範文相聞言終於忍不住皺起了眉頭,儘管只是剎那,「在下一定將公公之言回稟於族兄。」

「恩,小尚,你請范先生去用午飯吧,遼東之地畢竟算是苦寒之地,這兩日你也就抽些時間陪伴他遊玩一番。」高起潛打了一個哈欠,鼻子抽搐,又想品嘗那讓自己沉醉的來自西洋之珍貴福壽膏了,那種飄飄欲仙的感覺實在是最大的享受,彷彿自己最近對於其他一切的事物**也都因此降低,也許會如佛家所言進入無欲無求的境界不成?

方才一直恭敬地垂手侍立之尚可喜立刻應承,「高公公,小將還為您準備了一盒上好的來自佛朗機之福壽膏,據說最為純正,請公公品味。」隨即沖着範文相作了一個恭請的手勢,「請,范先生,在下早已準備好山珍海味與先生欲一醉方休。」眼神中卻是劃過一絲隱秘的異樣意味,在他的心中卻是對於高公公拒絕與遼東方面加強合作很是高興,其實自己一直很想單獨做一些生意,想來這位范先生如今會很有興趣與自己商談這一問題的,至於社稷天下卻是與自己又有何相干?

「那就感謝尚將軍相陪了,在下對於京城繁華也一向是非常嚮往的。」範文相卻是捕捉到了被稱謂為小尚其實卻並不年輕的將軍眼神變化。

「上好純正的福壽膏,哈哈,小尚你的確是有心了,不枉費咱家對於你的信任栽培。」高公公彷彿很是滿意的微笑道,待到兩人離開卻是終於忍不住唏噓嘆息,此時再多的金錢其實都難以讓自己太過於興奮,看來曹化淳真是有些急不可耐的要將這中官勢力一統於手中了,這次將自己推向烽火之中的遼東分明就是擺自己一道,也許自己真得應該考慮與那一向以正義凜然自居的王承恩合作了?不過對於王承恩的侄兒自己目前卻是要刻意冷淡一些,免得讓曹化淳有更多猜疑。

王小石走不多遠果然發現了一家酒樓與一家茶館,雖然自己不譜茶道,但離午飯時間其實還有一些時間於是便進了清幽的茶館,客人倒是不多,環境卻很幽雅,竹椅青石桌面,可以暖身之熱茶,幾名儒生樣貌的茶客小聲議論著文章新作詩詞,卻也是很有興緻。

過不片刻卻是有一名身着捕快裝束卻是頭戴着太監帽子的年輕人跌跌撞撞地從外面進入,店小二卻是連忙將他引到一張空桌邊坐下,「紀爺,還是一壺濃茶嗎?這麼大冷得天卻還是雷打不動的來求見高公公實在讓人欽佩啊!」

年輕捕快苦笑一聲,道:「好的,不過你們可就要少了我這個長期顧客了。」

「這是為何呢?」店小二饒有興趣地發問道,王小石卻是也對這個年輕捕快發生了興趣,因為很明顯此人根本並非內監,粗獷的聲音已經濃密的鬍鬚和太監難以等同,但是身為捕快卻又為何戴頂太監帽子呢,居然還是天天來求見高公公?

「高公公就要離開京城了,看來我的執著卻是沒有感動於他,從此以後我將不再乞求別人襄助,要靠自己的力量為我義父正名!」一臉正色拳頭捶打在青石桌面之上,卻是引得幾名書生側目,然後發出一陣會心輕笑,顯然對於此人也非初次相見,當然目光中儘是鄙薄之意。

那年輕人卻彷彿是對於別人的目光渾然不以為意,隨即開始品味他的一壺熱茶,而王小石卻是悄然招手讓小二過來塞給他幾枚銅錢小聲詢問此人的來歷。

小二小聲道:「這位爺有所不知,這位紀捕快卻是天天來到高公公的府邸外求見,倒也哭訴過一次,彷彿是請求高公公為他的義父一個被論罪死去的太監恢複名譽,好象高公公當年接受過他義父的恩惠,開始的時候還好言相待給他一些銀兩打發他離去,近些時日卻是根本不給他靠近府邸他卻是持之以恆,要說高公公沒有下令東廠把他給捉走或者罷了他在衙門的職司就是他的幸運了,其實高公公就算具有權勢也犯不着去冒險為一個萬歲爺欽定的魏忠賢黨羽翻案啊,也許高公公就是體念他的一片孝心吧,我卻是一直為他捏著一把汗啊!」

王小石聞言卻是更加感受到詫異,不由得又仔細打量這個面容普通穿戴落魄的年輕人一番,隨即悄然起身坐到了他的對面。

克里斯不得不承認出現在自己眼前的這位東方少女真得很是美艷,尤其是她那一身火紅如同歐洲宮廷貴女一般的裙裝卻是讓他情不自禁地有了一種親近與仰慕的感覺,而她的眼神果然也是那般飛揚,因此理所當然的自己的目光為之吸引,感受到了誘惑,不過他奇怪的卻是身邊年長的門房老兄卻是根本不敢欣賞其實在他看來並不算暴露的裝束,口中彷彿念念有詞說着什麼罪過罪過,不過很明顯他是認識這位姑娘卻是刻意低頭不語,使得自己只有操著半生不熟的話語迎上前去。

「姑娘,正午時分,我家老爺是不會見客的。」克里斯與她的目光對視,對於她好奇的目光他早已習以為常,至少她的飛揚目光之中沒有任何敵意,不過這一路的風霜讓自己變得有些黑瘦,要不然也許會得到欣賞的目光?

「哦,我可不是來見你家老爺高起潛公公的,我與太監可沒有什麼共同語言!」年輕的姑娘話語之間並不客氣,不過也許是意識到話語有些生硬,隨即卻是嫣然一笑,「這位小哥,我想向你打聽一下,不知道有沒有一名錦衣衛王小石來求見,我是來找他的。」對於眼前這位身形修長的異域青年她並沒有絲毫惡意,僅僅是感覺有些新奇,彷彿這段日子在京城之中西洋人的確是有不少,腦海中卻是有一個奇怪的念頭,這個傢伙的造型卻是與伊莎姐姐談天時所描繪的夢中情人有些符合,不過在閹人府邸之中做門房卻是與出身高貴的伊莎姐姐太不相配。

「錦衣衛王小石?」克里斯立刻就回想起方才離開的那位要求預約下午第一個求見的年輕人,卻不知道是否應該告訴這位美麗姑娘,回頭想去問一問年長的門房,卻發現他卻忽然之間消失,聳了聳肩,「我想他會是下午第一個客人,此刻他應該是在附近喝茶或者享用午飯吧?」說到這裏卻是突然感覺有點口乾舌燥外加飢腸轆轆了。

「哦,謝謝你了,如果他下午來的時候我不在身邊的話,那就請你告訴他一聲綺鳳在尋找他好嗎?」綺鳳嫣然一笑,「我這個人沒有多少方向感的,也許轉得暈頭轉向卻是找不到他。」

「綺鳳,綺鳳,很好聽的名字,其實如果你擔心找不到他,那為什麼不索性就在這裏等候呢,我想他很快就會出現的。」克里斯覺得這個名字聽起來真得很好聽,隨即脫口而出提醒道。

「嘻嘻,留下來等待你請我吃飯嗎?」就在克里斯的肚子發出一聲很奇怪的聲音同時,綺鳳用手托著下巴饒有興趣的微笑發問,沒有譏諷他的意味卻是反而感覺到親切。

克里斯卻是有些窘迫,不過卻是隨即立刻點頭答應道:「沒有問題,不過只怕粗茶淡飯姑娘你可是吃不習慣啊,我僅僅是門房護院,你卻貌似出身豪門,而且根據我對於你們東方國度的了解年輕姑娘是不會輕易接受陌生男子的邀請。」話語之間卻是絲毫沒有自慚形穢的意思,笑容顯得愜意自然。

「真正名門女子有可能穿着如你們西洋女子的衣裙嗎,其實我只是以歌舞為生的女子,並沒有什麼高貴身份,所以你可不要有壓力或者以此作為不請客的理由,嘻嘻,或者乾脆到時候我見了王小石敲詐他這頓飯錢吧,他應該會心疼吧?」綺鳳喜歡與這個西洋男子如此對話,「不過你卻是要向我講述你們西方的風土人情,我渴望了解你讓我憧憬之旅途。」

茶館。

「紀公子是嗎,在下叨擾片刻想與君敘談敘談。」王小石微笑道。

「你是何人,在下彷彿並未做出任何讓錦衣衛找上自己的事情?」年輕人冷冷哼了一聲,眼神中分明也充滿著敵意。

「呵呵,也許我是受命於高公公前來勸告公子的傢伙呢?紀公子果然是足夠有耐心與勇氣,要知道高公公只要動動嘴皮自然會有東廠或者是我們錦衣衛甚至大內侍衛動手的,當然讓官府將你這位年輕的公子投入牢獄之中彷彿也並不艱難恐怕還有很多人願意搶著來做的------」

「哼,難道你就是那自告奮勇的愚蠢傢伙嗎?身為捕快卻是明白監牢之中的生活我還可以承受。」年輕人嗤笑一聲,「高公公他還沒有蒼老怎會糊塗地對付我這樣的小人物,尤其是我的義父對他有莫大的恩惠,他如今知恩不報就已經良心不安被知道內情之人所鄙夷了,如果他殺我自然是比踩死一隻螻蟻還要簡單,我孑然一身自然是無所畏懼,可是他卻沒有這個膽量他還害怕人言可畏,可是,可是我卻只有在寒冷中懷着那麼一絲其實並不可能的希望之火努力,直到今日我終於放棄了自己的目標,從此命運**縱!」仔細打量了幾眼王小石,「你沒有殺氣,應該只是一個多管閑事好奇的傢伙,但也正是因為有了你們這些好奇的傢伙,我的身份才會讓許多人知道,所以我其實要感謝你們保我安全。」

王小石不由得對於這個如自己一般年輕的傢伙刮目相看,「好一句命運**縱,世上英雄本無主,其實如果為了自己所親近的人恢複名譽最值得驕傲的也應該是依靠自己的力量,但不知道君是否可以滿足我全部的好奇心,不知道君之義父是蒙受何等冤屈的內官呢,畢竟魏閹黨羽的罪名是很難洗清的。」

「不錯我之義父乃是當時的魏忠賢之親信,但是他在受命監軍遼東之時卻是盡心竭力與將士們同甘共苦,親冒戰火始終立於城樓之上,而在他的身邊就是那為解救京城危機而為國捐軀的趙帥教將軍,當朝又有幾名內官有我義父當年的勇敢風範?其實我之義父為人一向剛直成為魏忠賢之親信也是因為過往素有交情,其實又何曾有多少惡行,也曾經布施窮困,我當年本也是孤苦遼東棄子,若非為善良義父收留恐怕早已死去,如今我長大**自然當為義父伸冤,縱然我也知道其路堅信困難,但卻無悔堅持!」

「哦,原來如此,原來公子之父親乃是當初在遼東監軍之內官,這點在下也彷彿有過耳聞,誰說內官之中皆多奸佞,其實自古以來壯志凌雲賢良之士也不在少數,唉,說句實在話若是令尊列名為袁氏黨羽到是比被列名為魏氏黨羽來得光彩許多,至少在未來的歲月中必定會變為光輝的名字,不過以君之執著也許可以為令尊翻案也未可知,事在人為,我表示支持。」王小石當然知道自己的這一番話語說得有些不妥,但也惟有如此方才能夠立刻與這個讓自己很感興趣的年輕公子結交。

話一出口,卻果然是從旁邊不遠處的幾位儒生那邊發出一陣輕輕的噓聲,更有人忿忿然道:「武人卻在此妄言政事,居然為叛國之臣與閹黨張目真是膽大,卻也不怕有人舉發了嗎?」

王小石聞言卻是不以為意,反而是沖他們做了個鬼臉反而浮現出了微笑,「酸腐儒生又怎能真正明了廟堂之事呢?還未請教公子尊名,在下王小石。」

「說得好,酸儒誤國空有空談何用,其實並非我妄言,就是那享有盛名之東林諸公在清正外表之下其實何嘗還不是黨同伐異,只是成全個人風骨反倒是把朝堂天下弄得更是混亂滿目創痍!」年輕人高高昂起自己的頭,絲毫不在意口出讓人震驚的話語,「在下紀易,記憶恩情用一生回報,記憶亂世民間凄慘,用一生去拯救!」

「君不見,漢終軍,弱冠系虜請長纓;君不見,班定遠,絕域輕騎催戰雲!男兒應是重危行,豈讓儒冠誤此生?況乃國危若累卵,羽檄爭馳無少停!棄我昔時筆,着我戰時衿,一呼同志逾十萬,高唱戰歌齊從軍.齊從軍,凈胡塵,誓掃倭奴不顧身!忍情輕斷思家念,慷慨捧出報國心.昂然含笑赴沙場,大旗招展日無光,氣吹太白入昂月,力挽長矢射天狼.------」

紀易長身而起,袍袖甩動卻是說不盡的慷慨瀟灑,「這是一曲當年對抗倭寇時傳唱一時的慨歌,也許熱血的遼東故土方是我顯現光彩的地方,今日識君某之幸事,他日有幸,定會相逢!」

「君不見,漢終軍,弱冠系虜請長纓;君不見,班定遠,絕域輕騎催戰雲!------」王小石快步上前,手已搭到了紀易肩頭,「紀兄且慢,看來是上天註定意氣相投的我們相逢此處,因為某錦衣衛千戶即將奔赴遼東熱土,紀兄弟若是真心如此可同往之,沙場風雲有友相伴,更可增添勇氣!」

紀易聞言先是一怔,隨即臉露喜色,卻是肩頭一動,人卻已經向前滑行數丈,「其實方才之英雄長歌就是我之武道師父武當高士年輕尚為儒生時所作,雖然我不似他老人家那般文武雙全如今僅僅是充當差役謀生,但是心中之英雄意氣卻是並不缺少的!」

「文武雙全,與我相同,大家都有武林背景也算俠少相聚了,哈哈,那更加是應該英雄相惜了,請,我們一起先去酒樓買醉!」

酒樓之中,喝得醉意懵懂的紀易搖晃着步出了雅閣前去方便,卻驟然發現被酒保殷勤地讓入隔壁雅閣的兩位客人其中一人居然乃是最近幾次屈尊前來驅逐自己求見高公公的那位尚將軍,而在他身側的中年白衣儒生卻彷彿也是似曾相識,尤其是那獨特之桀驁眼神讓人自然生出一分敬畏,「奇怪,此人我是一定見過的,難道也是遼東人士嗎?」畢竟這幾年自己時常出沒於遼東地界,而來到京城之後卻是只執著於來煩擾高起潛的。

紀易思忖之間,腳下一個踉蹌居然正好撞到了正要關門的酒保身聲,整個人直接摔到了另一間雅閣之中,起身之際得以更加清楚地注視那位讓自己感覺面熟的書生,口中卻是喃喃道:「哈哈,原來是尚將軍,你這位京營將軍好象還真是不務正業成天圍在高公公這個靠山周圍啊,在下是否應該現在再去拜侯高公公,讓將軍無法安心享用美酒啊?」藉著酒意話語卻是充滿著譏諷意味。

尚可喜面色先是一沉,「酒量不好就不要多喝了,更不要胡言亂語啊,最後提醒你一句,別這麼執著了,高公公的耐心脾氣足夠好,我們這些手下親信卻沒有太好的涵養,想為魏閹黨羽翻案------小二,把酒鬼拉出去!」隨即卻是轉向儒生打着哈哈,「范先生,我們不要理會,開始暢飲,在這裏喝酒終究比在高公公府邸中自由一點,我們可以暢談之。」

範文相道:「將軍就不要威脅這位年輕的酒鬼了,呵呵,我聽說如今京城的捕快可是任由江湖人在京城肆虐卻是不敢有任何動作,西洋女子可是接連死去,他們卻是忍氣吞聲未發一言,你有為閹黨翻案的勇氣莫不如先去做好捕快的本職去維護京城治安------」隨即放聲狂笑,眼神中充滿著對於紀易之鄙夷。

「哈哈,想不到范先生卻是比身在京城的在下更了解這些逸聞啊,不過他們這般懦夫卻是哪裏有這樣的膽量去挑戰猛龍幫的白愁飛呢?」

紀易任由酒保拉扯著離開了這間雅閣,儘管他牙關緊咬,很想一怒拔出腰刀割斷這兩人的咽喉,卻最終還是隱忍下來,卻是可以確定這個有着桀驁眼神的儒生的確來自遼東,儘管他譏嘲的言語盡量是操著一口蹩腳的官話口音卻難以掩蓋,如果自己具有權勢一定先誣陷一個來自清廷的姦細之罪責------但是他所攻訐的話語卻的確是京城捕快之恥辱,讓人心中激憤難以忍受。

雅閣之內,範文相與尚可喜相視一笑,尚可喜端起了酒杯,聲音壓低,道:「高公公比較沉穩而且其實他對於金錢的追求已經不是那麼強烈,說句不太恭敬的話語就是有了一點的保守,唉,其實最近我與我的兄弟們的生活都比較辛苦,京城之花花世界花銷也一向很大的。」

「其實清國比之大明完全是螻蟻與大象,即使成長也根本不會危及這大明廣廈,我們多做一些生意可以讓自己多得利益,又何必考慮什麼國家大義為之束縛,多做生意也不會成為顛覆國家之罪人的,原本我事清還有些抬不起頭來,但是時間悠久之後其實發現與身在大明也無不同,自己反而得到了表現舞台,遼東的苦寒之地本來也非大明根本就是有了清國又有何干係?尚將軍的思想卻是要比高公公要開放許多,此次我們就可以開始悄然的一些小小合作,日後大家共同取得利益,嘿嘿,無論天下如何變化,擁有金錢卻總是可以找到享樂的地方!」範文相開懷一笑,手中卻是有了一張銀票,「合作愉快,借花獻佛,這也都是清國皇帝的一片心意,無需客氣啊!」

尚可喜頓時眉開眼笑,道:「與范先生合作真是愉快,今後但有吩咐必當從命,嘿嘿,在下不會客氣的。」眼神間的相遇充滿默契。

午後。

略微帶有醉意的王小石終於得到了面見高公公的機會,高公公此時正接受着兩名年輕侍女的按摩,方才享用的福壽膏讓他的精神足夠充沛,對於年輕的錦衣衛千戶也算和顏悅色,「你既然乃是承恩之子侄,那麼追隨咱家一路趕赴遼東自然少不得給你立功的機會,聽聞你還得到過陛下召見賞識,那麼待到凱旋而歸,保舉你執掌鎮撫司也並非沒有機會,其實此行看似艱險卻也並不難避免危險,我們只是負責監軍與撫慰三軍,即使戰敗,也無需承擔罪責倒是可以負責緝拿罪將也可以保有功勞,哈哈,所以咱家在最初略微有些惶恐之後卻也可以泰然處之,當然比之遠赴江南之繁華之地,也難免遺憾。」很是推心置腹的幾句話彷彿刻意拉近與王小石之間的距離,表達出長輩之關懷教導。

王小石自然頻頻點頭表現出很受啟發的樣子,道:「感謝高公公,高伯父之諄諄教誨,小石受教了,不過遼東之行小石其實還是很想離戰火更近一點歷練,恐怕您的安全還是由尚將軍負責比較穩妥,則小侄則可有更大的自由馳騁於戰火疆場,還請伯父成全。」

「呵呵,年輕人之熱血心態咱家自然可以理解,只要你有信心咱家怎會阻攔,這兩日你也要抓緊時間挑選隨行之手下了,咱家讓尚可喜從京營之中挑選精銳,你卻也要從錦衣衛中挑選精銳才是,莫要在遼東真正面對戰火時怯懦那卻是失了體統。」高公公已經閉上了眼睛,心中卻是對於王小石表現出來的勇敢不以為然嗤之以鼻。

「小石領命,我自命麾下皆乃精銳錦衣衛,請伯父放心,定不會墜了我天朝威風!」王小石見高起潛以手遮面又閉上了眼睛知道自己也該告辭了,「那小石這就告辭不打擾伯父了,我知道您府上今日還有來自遼東之貴客拜會盤桓------」

「哪裏有什麼遼東貴客,不過是過往故人之友前來京城謀取前程而已,祖籍遼東罷了,不過咱家倒是要趁著這出發前的幾日清凈好好休息儲備體力,畢竟將來路途顛簸必然辛苦,咱家可不必你年輕英武,已是人過中年了。」高起潛的眼睛豁然睜開,刻意言道。

王小石心中卻是一動,奇怪於高起潛這突然莫名的幾句解釋,其實他完全沒有理由向自己說明那位儒生之來歷,「那位范先生的官話可是說得真是彆扭,不過還是可以聽出遼東之口音,看得出這位先生是歷經風雨卻依然剛勁之士啊!」

「人不可以相貌取之,其實他的出身卻算優越也沒有經歷多少風雨,不過寒窗苦讀之書生罷了,不過遼東的口音在當今時代的確容易讓人浮想聯翩,因此隱之,當可理解。」高起潛重新合上雙目,不再言語,王小石則輕步退出房間。

經歷了一個中午的攀談,綺鳳從克里斯口中知曉了不少新奇的事物卻是對於他的興趣更加濃厚,而且這位來自西洋的年輕人官話卻也是說得越來越溜很有些聲情並貌的感覺,以致於當王小石到來之時綺鳳卻只是嫣然一笑卻是沒有主動與他答腔。

倒是王小石奇怪於她在此處出現,當時問道:「這不是美麗的綺鳳郡主嗎,別來無恙。」卻是對於她那一身火紅的西洋裙裝頗多注目,看她與來自西洋的年輕人聊得熱火朝天可見她對於外面世界的渴望,這一點卻是與自己有很多相同乃是可取之處。

克里斯聞言卻是有些吃驚,「你是郡主?」眼神光卻是有些詫異探詢,在自己印象之中這個郡主的稱號至少是表明與皇室有關聯絕對算得上是品級很高的貴族,隨即卻是首先從年長門房恭敬的行禮中得到證實。

「王小石,你喝破我的身份作什麼啊,真是討厭,我想好好的與來自西洋的朋友聊天卻被你攪亂,要都向這位大叔這般恭恭敬敬地不敢看我,那我還能知道什麼新奇之事啊?」綺鳳的眼神如刀一般鋒利。

王小石卻是微笑道:「那我道歉就是了,其實我對於西洋事物也有很多了解的,有時間我們三人倒是可以一起攀談一番的。」沖着克里斯點首致意,隨即在年長門房的引領之下進入府邸。

望着王小石的背影克里斯卻是有些奇怪,「郡主,你不是特地來尋找此人的嗎?」

「正是,不過現在我不給他增加負擔卻是等待他出來再去找他,現在我的當務之急是要求你繼續毫無保留不要有絲毫心理負擔感覺恐懼,與我如方才一般聊天如何?」綺鳳充滿期待的眼神,卻是擔心知道了自己真實身份的克里斯變得恭敬不再對自己暢所欲言。

「我為什麼要恐懼害怕有心理負擔?郡主是什麼?我可是來自西洋不曉得的,若有失禮以你們明國人的說法也是不知者不罪吧!」克里斯作出輕鬆姿態,「當然你的身份應該不會低微,讓人羨慕啊,我空有本領卻無出身只能淪落至斯啊!」忽然變臉嘆氣道。

「同情同情,不過你若真有才華,我們相逢便是有緣,本郡主倒是可以考慮推薦推薦,現在先給我繼續說你們航海家捉獲大批崑崙奴的傳說吧!」綺鳳眨眼微笑,而王小石面見高起潛的片刻時間,終於讓她聽完了有關那塊如火焰山一般炎熱的大陸之上崑崙奴被征服的故事,雖然有些血腥卻是過癮,在克里斯口中那些航海的英雄的確是讓她的心中充滿景仰,對於航海更是充滿憧憬嚮往。

王小石再度出現在綺鳳郡主的面前,卻是板起了臉孔,「綺鳳如果再對於我這個前程似錦的錦衣衛千戶忽視的話,即使我對於郡主的美麗從心底里讚歎卻也只有為了面子問題徹底無視當作大家只是陌生人了。」

克里斯立刻微笑道:「其實綺鳳姑娘就是來找將軍你的,你們二位可以無視在下了,雖然是郡主要與我攀談,但是我還真是有些擔心自己在工作時間有那麼一點不盡忠職守而失去這份謀生餬口的差使。」拱手一禮有模有樣,隨即挺拔站立。

王小石也是拱手還禮,卻是瞪了那位年長的門房一眼,道:「這位老哥若是這位西洋朋友的差使丟了,郡主可是會拿你試問的啊!」

年長門房哈哈一笑,道:「小人曉得,曉得,我家老爺可也是要給郡主面子的。」

綺鳳卻是撲哧一笑,眼波如絲,道:「王小石,你可別拿我的名號狐假虎威,不過知道你是不把我放在眼裏的啊,其實我倒寧願他們把克里斯給開掉,乾脆到我府里如何,你也說自己的劍法很好獨行萬里到達大明怎能屈身甘當如今角色呢?」

克里斯聞言臉色愉悅,看得出眼前這位絲毫沒有貴族架子的郡主對於自己真是很有好感青睞有加,微笑道:「若是郡主真得願意招攬在下可是求之不得,只是不知道郡主要在下如何效力?」

綺鳳眼眸閃亮,正色道:「眼下可就是有一件與你們西洋人切身相關的事情,如今卻是常常有西洋年輕女子死於非命,我的伊莎姐姐可也是西洋人,雖然她會武藝而且會易容術可以把自己裝扮得不那麼美麗,但是我卻是不能忍受如此之暴行不斷發生,也不知道那些捕快是幹什麼吃的我去問過幾次他們卻說全無頭緒,你便與我一起先來破獲此案如何,危險你應該不會畏懼吧?」

王小石卻是有些驚訝地看着綺鳳,她的義憤填膺是如此自然,想不到面前的這位麗人卻是很有點正義感,輕嘆一聲道:「其實如今整個京城我所知道敢於去解決此事的恐怕只有一名捕快,而且也就是在今日正午方才下定決心去制止這項暴行,想不到綺鳳也有如此正義,小石敬佩!」方才受到了刺激的捕快紀念對於自己述說了將要在告別捕快生涯之前去制止白愁飛繼續暴行,自己也表達了對於他的支持,心中對於這猛龍幫卻是很有幾分惡感,若非那白驚飛的存在秦端方又怎會身死冷雨長夜?不過其實為了逝去的親人變得有些瘋狂的白愁飛自己也能理解,換作自己恐怕也會如此,而且這樣卻也讓自己將讓秦端方殞命懷疑的對象確定到了那位神秘失蹤的西洋女子身上,而就在昨天一直沒有放棄對於布雷諾先生等人關注的邵真卻是發現了一件有趣的事情,布雷諾恰恰與一位西洋年輕女子在一座小茶館秘會許久,而這位並不那麼美麗的西洋女子事後卻是進入了綺鳳郡主的府邸------而據說在郡主府邸之中除了伊莎貝拉小姐卻是別無其他西洋年輕女子,自己卻又從綺鳳的口中知曉了原來這位伊姑娘擅長於易容之術,一閃而過的念頭,靈動瞬間卻是讓全身驚顫,也許她就是那個失蹤的神秘女子?

克里斯卻是微微皺起了眉頭,道:「我了解這件事情,不過根據我的了解並未有一名猶太女子遭遇不幸,所以我並沒有太過關心,坦白說發生這樣的事情最多只能讓我感受到遺憾而已。」眼神之中儘是冷漠意味。

「猶太人和他們有什麼不同嗎?天啊,你這個人難道骨子裏是這麼的冷酷無情嗎,你們至少可都是來自西洋啊!」綺鳳的眉宇緊鎖,有些激動,「你的反應真得讓我感覺失望,既然你不感興趣,那麼我也不會招攬你一起冒險了!」

克里斯聳了聳肩,語氣依然平靜,道:「我不害怕冒險也願意接受郡主你的招攬,但我此刻的心情的確就是如此,世上本就沒有無緣無故的愛恨存在,你可知道在我生活的大陸,我們猶太人總是被排斥甚至被屠戮,沒有人對於我們有任何的同情,更多的卻是推波助瀾與幸災樂禍,就在一百多年以前我的祖先最先逃離了西班牙,失去了他辛苦創立的店鋪,但是他的兄弟卻因為不肯改變信仰接受他們宗教的洗禮而失去了生命,我們猶太人甚至被誣陷帶來了讓整個大陸死去無數人的傳染病,只因為我們是可以欺負的浮萍,我們無論漂泊到哪裏都是以自己的辛勤智慧創造很好的生活,但是每當我們以為自己可以幸福之時,卻總要經歷痛苦------」儘管他的話語依然平靜,但是眼框之中卻彷彿有晶瑩閃爍,「我們的民族信仰耶和華,以為我們經受的痛苦是因為上帝要讓我們懺悔犯下的罪孽,上帝最終是會眷顧拯救我們,但是我們並不期待來世的幸福,我們都堅信依靠自己的雙手去創造屬於自己的幸福,但是為何直到今天我們還沒有感動上帝?」後面的話語卻已低沉彷彿喃喃自語一般,他的面色變得蒼白起來。

女人總是更加感性,那眼眸之中閃爍的晶瑩與那喃喃的自語卻已讓方才綺鳳的激動平息,心中卻是被悲戚佔據,「猶太人,原來你們的民族是如此的凄慘,我,我方才真得錯怪你了。」充滿著歉疚的話語,從懷中拿出了一塊方帕遞給克里斯。

克里斯卻是搖了搖頭,長嘆一聲,道:「我不會哭泣,因為我要選擇堅強,在我的內心之中充滿著不甘,就算上帝選擇了我們猶太人讓我們經歷風雨贖罪,但是這上千年的風雨也實在太過漫長,我時常想為什麼我們始終都要懺悔甘心忍受這世間加著於我們的種種不公,為什麼我們最終都是浮萍?」猛然之間他高高的昂起了頭顱,眼神也飛揚起來,「我的堅強讓我在探詢著一條道路,也許我能尋找到一塊土地讓我們的民族有根,讓我們不再如浮萍一般漂泊,也許僅僅是夢想虛無縹緲,但是我願意為此付出生命,所以才有了我的旅行!」

王小石方才一直在靜靜地傾聽,心中對於原本應該陌生的民族猶太人卻是剎那間升騰起一種熱情,充滿著認同與嚮往,而伴隨着克里斯的述說自己的心情也隨之變化,最終心中卻是彷彿有一股火焰將要開始燃燒,臉龐已然開始滾燙,「那就讓心中的火焰燃燒吧,克里斯!」

「燃燒心中的火焰!」克里斯凝視着眼前這個東方國度的軍官,他的眼神中與自己一樣有熱火燃燒,而他方才的呼喊卻是讓自己的**完全迸發,也許方才還很陌生,但就是這瞬間卻彷彿已經成為戰友,他相信面前的年輕人真得乃是發自內心理解自己的內心支持自己道路,「謝謝你,將軍閣下!」

王小石輕輕揮動拳頭,聲音頓挫有力道:「我堅信不僅僅是夢想,如君所言你們的民族充滿智慧勤奮歷經千年的漂泊壓榨卻依然能夠存在那就意味着頑強的生命力,我不信鬼神佛道,更不會理解你們心中的上帝,我只知道無悔的付出卻追尋自己的理想,燃燒心中的每一分火焰,所以我們是同道中人。」

克里斯也以拳頭與他對碰,臉上已有微笑,「以你們東方人說法,你是我的知己。」繼續眼神的交流。

而此刻的綺鳳郡主心中的激動也是難以形容,她所能做的便是輕輕的鼓掌,心中卻已對於這兩個男子有了深深的理解看重,對比這幾日老是出現在自己身邊的那位據說已經成為高公公義子的吳三桂,他們雖然未上戰場卻彷彿更有鐵血男兒之風,更不要說與京城的靡靡貴族公子相比了,「你們是英雄之間的惺惺相惜。」聲音卻在劇烈顫抖。

「生命是可愛的,但是寒冷寂寞忍受痛苦的人生卻是不如迸發**轟轟烈烈而死!」王小石忽然之間說出了這樣的一句話語,卻是輕輕以拳頭觸及綺鳳的縴手,對於能夠理解他們心中**的姑娘充滿尊敬看重,而克里斯也隨即效仿作出同樣的動作。

綺鳳沒有迴避,但是臉色卻微有潮紅,櫻嚀一笑,道:「王小石你好好的說什麼生啊死啊的,現在我想起來今天我可是來找你的麻煩的,還有克里斯可是首先成為綺鳳的朋友的。」

「找我的麻煩?」王小石故意作出吃了一驚的表情,隨即卻是哈哈一笑,「不過伴隨着甜美微笑的找麻煩想來也不會太過恐怖,你與克里斯先有交往我可沒有否認,不過以我的自信他此刻一定是視我為知己啊!」

「別那麼自戀,你這個傢伙恐怕也就是嘴上功夫了得,上次你可是說我們要繼續比試的,但是事過境遷你卻是遲遲沒有劃出道來,聽說你倒是要趕赴遼東前線了,我若再不來找麻煩豈非要個你糊弄過去,萬一你在沙場之上逃之夭夭我卻是到哪裏去找你分個高低?」綺鳳冷冷一笑,「所以,乾脆還是我來決定比試什麼如何,我倒是不用你向我道歉什麼的,你答應我一個要求,如果你不是害怕恐懼那可就不要推脫,不然本郡主一定要讓全城百姓都知道你的食言怯懦!」

克里斯饒有興趣地傾聽着他們的對答,忍不住插嘴道:「比試什麼理應由綺鳳說話,女士優先應該是男子風度的象徵。」

「沒有問題啊,當着克里斯的面我也就不與你斤斤計較了,只要你的要求是在人力範圍之內的話,我想我也不會推脫。」王小石很大氣的揮手道。

「放心,我也不會出什麼難題的,我們就比這馬上騎術與馳騁之中的火銃射術如何?」綺鳳很有些興奮地說道,「若是你輸了,我想加入你的隊伍一起去遼東轉上一圈如何?」她的眼神閃爍笑聲得意卻彷彿有些陰謀得逞的味道。

「哦,想不到我們美麗的郡主居然不是只有膽量橫行於京城,敬佩,不知道我是應該憐香惜玉擊敗綺鳳讓你安全地留在京城還是感念於這同樣愛國熱誠故意失敗多一個熱血戰友呢?」王小石卻是出乎意料的根本沒有出言反對,而是一臉的疑惑表情,「真是讓人左右為難啊!」

綺鳳憤怒地甩手道:「你不要再這般狂妄看不起女人了,不要到時候真得輸了卻是拿此來張目遮掩,你對比克里斯難道不感覺自己很討厭惹人煩嗎?」

王小石微微一笑,道:「也許我是有些讓郡主感覺討厭吧,不過其實所謂的女士優先之風度豈非也是把女子當作了需要照顧的對象嗎,又哪裏有什麼平等相待?好,我們就全力較量一番!不過時間地點卻是要由我來定,因為我可不象公主這般空閑,卻是還要處理許多出發之前的事宜。」

克里斯卻是摸了摸鼻端,輕嘆一聲,道:「我這次就當為二位朋友作個見證吧,不過此刻卻是要麻煩二位暫時離開,雖然我決定和你們混跡不在這裏繼續門房外加護院的這份沒有前途之職業,但是按照你們東方的古話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所以今日下午卻還是要好好地履行自己的職責。」

「你看人家克里斯的態度真是值得稱讚,你就不要在從中挑撥了,克里斯,你可一定要去追隨我才是,我們可說定了哦。」綺鳳婉轉聲音柔媚秋波放射之後方才轉身欲行。

王小石卻是哈哈笑道:「美人計一般是很有用的,不過對於這個完全的東方通恐怕卻是沒用,我敢打包票熱血**的克里斯早就夢想的東方女子卻是一定溫順可人卻並非你這般刁蠻的姑娘,你的偽裝可是並不那麼專業貼切,你若是不與我鬥嘴倒是有些希望欺騙到他,可惜啊可惜,克里斯,等待與你把酒言歡,我的隊伍中自然有你的位置!」

「我還聽說過一句東方古話,叫做不是冤家不聚首,你們二位可算是一對歡喜冤家了吧,認識你們真好。」克里斯發自內心地微笑。

燭光,清煙飄渺。

密室之中,伊莎貝拉微笑着目睹宋曉雪正在享用自己送上的福壽膏,心中卻在思索一個有趣的問題,不知道一年以後如果這位大明京城武林之中的年輕白道領袖曉雪初晴樓首領沉迷於吸食是否會被自己輕鬆擊敗,此刻看他滿足的模樣的確有些可笑,若是中土武林之中流行這可讓人慾仙欲死的福壽膏,那麼所謂藏龍卧虎的江湖卻是根本就不再讓人恐懼,到時候也許在武林大會之上自己這個西洋女子卻是有揚眉吐氣的日子,不過若是與一群癮君子爭奪什麼位置即使勝了卻也沒有多少意思------不過此刻自己所要關心的卻是要讓這位青年才俊出頭對付猛龍幫的白愁飛,因為她居然發現自己已經被人盯上,而如今京城之中針對西洋女子的暴行毫無疑問也就是白愁飛所為,既然白愁飛是自己潛在的威脅又是那般討厭,那就不如先下手為強,敵人的敵人自然是可以籠絡成為朋友,所以衣着暴露的她才會在這樣的夜晚與宋曉雪同躺在一張軟榻之上,含情脈脈的眼神其實偽裝起來也是很費勁的。

「小伊,你且放心,白愁飛休想再在京城之中肆虐,其實我們曉雪初晴樓與他的猛龍幫原本都是出自於曹公公麾下,當然我們隱藏得比較深厚與他的淵源不為人知,其實我與小趙對他早就已經恨之入骨,如今既然他倒行逆施,那我們也就有借口剪除這江湖敗類還京城武林以朗朗乾坤了,其實這廝如今對於曹公公也不是那麼聽話,自恃羽翼漸豐,倒是與那高公公與梁挺棟等人勾搭,我想曹公公也斷然不會怪罪我們的,嘿嘿。」宋曉雪手指輕彈身畔的短劍,眼神之中儘是狠毒。

「哎呀,原來你們都是曹公公的麾下,幸虧曉雪你心存正義對這等姦猾之徒心中憤怒,否則我豈非羊入虎口自投羅網嗎?」伊莎貝拉輕拍著傲人高聳的胸部,卻是作出一副吃驚的表情,其實她卻是早就知曉曉雪初晴樓幕後的支持者乃是曹公公,心道你們當然要隱藏後台,否則如何以正道門派自居呢,曹化淳麾下黑白兩道的競爭卻是更利於控制駕馭,不過根據自己來之前的了解卻是如今這兩支江湖力量卻都已經蠢蠢欲動意圖擺脫被這位當紅的太監完全控制,也許在他們的腦海中閹黨是一種陰影,如今最是春風得意的閣臣溫體仁卻是曉雪初晴樓攀附的對象,而黑白兩個組織之間的矛盾也日漸加深處於爆發邊緣,也正因為如此自己方才敢於大膽而來。

「嘿嘿,我卻是感覺自己掉入了你的溫柔陷阱啊,此刻我這個少年英俠卻是要付出許多心血撫慰於你,長夜浪漫,你我之間若是相對而眠豈非是有那麼一點不正常嗎?」已經享受完了福壽膏的宋曉雪的雙眼之中儘是**,伊莎貝拉卻恰在此時發出了充滿誘惑的呻吟------

白愁飛凝視着眼前這個高昂着頭顱的年輕捕快,此人的衣着有些落魄身體看起來也有一些瘦弱,但是那眼眸之中炯炯的眼神與臉龐洋溢的自信卻讓自己油然生出一種壓迫感覺,「坐,來人給紀易捕快看茶。」依稀記得已經有很久沒有捕快敢於如此氣勢洶洶地出現在自己面前。

「茶我就喝了,此次前來拜會白幫主,紀某是想請問你何時收手,在這短短的歲月之中已經有太多無辜的西洋女子遭遇劫掠甚至死亡,血腥味道瀰漫於整個京城,白幫主你就算還沒有找到你所要尋找的對象心中的憤怒也應該發泄完畢了吧,人總是要有一個限度的,若是再如此無止境的進行下去,只怕西洋人也不會與君善罷甘休,而我身為大明捕快也將再忍無可忍!」紀易的話語鏗鏘頓挫鋼牙緊咬,雙手也已經握緊,「我們捕快雖然可以被猛龍幫忽略但並不代表我們會一直沉默並不存在。」

「我明白了,你是來警告威脅我的,哈哈,我相信你是單獨行動吧,京城之中即使是你們的最高上司總捕頭也不敢與我如此說話的,好,年輕人有膽略,後生可畏啊!」白愁飛並未怒不可遏,而是露出了笑意,甚至還豎起了大拇指。

「我不是來聽白幫主您的稱讚,而是要您的承諾停止瘋狂的舉動,讓血腥的味道散去。」紀易有些咄咄逼人的說道,其實他的心中對於眼前這位臉色慘白如雪但偉岸身形給人以深深壓迫感的黑道首領還是有幾分畏懼忌憚,尤其自己是單人擅自前來就算乃是捕快但恐怕在對方眼中也不過是一個微小如螻蟻一般的人物,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那一日心中感受刺激在王小石面前誇下海口,要在告別捕快生涯之前制止這場濫殺之血腥,若是退縮恐怕日後都要鄙視自己更難在王小石面前抬頭,有時候維繫正義展現英雄風采的確需要冒險。

「其實我也知道手下人為了追查殺害驚飛的兇手做得有點過分,但是我不會讓他們停止,如果不全力追查以雷霆手段我怕那兇手永遠也難以尋找到,即使錯殺一千我也不能放過那一個真兇。」白愁飛的身體彷彿有些搖晃臉上依然保持着微笑說話的口氣彷彿依然平和,但是眼神已如刀鋒一般銳利。

「只怕若是讓白幫主錯殺一千之後整個大明京城也再見不到一個西洋女子了,你失去了親人但是那被殺被殘害的西洋女子同樣有親人,情何以堪,難道你不能體會嗎?若是他們親人的怒火也如幫主這般宣洩團結起來與猛龍幫拼個你死我活,只怕整個京城都將籠罩在血雨腥風之中,而你苦苦追尋的兇手只怕卻早已經遠走高飛了。」

「也許會如你所說的這樣,但我是強者,我並不害怕針對我的報復反撲,也許在無盡的血腥爭鬥中我心中的憤懣可以宣洩,失去親人的苦楚如何可以用理智化解,我做不到冷靜。」白愁飛長出了一口氣,臉上的微笑不在,「就好象眼前儘管我很欣賞你的勇氣,但心中已經開始對於你有憤恨,所以請你離開,我猜測你根本沒有受命前來完全是自作主張,這樣一來我應該可以把你的行為理解成為一種挑釁,即使迎風一刀斬了你恐怕你的上司們也會忍耐。」他緩緩閉上了眼睛,「現在我給你離開的機會。」

「你想殺我?」紀易的心中一寒,語音也不免微微顫抖,「即使我非受命而來但身為捕快卻也有執法制止罪惡的權利,我要帶你回衙門接受詢問!」卻沒有退縮,驕傲自強的本性讓他必須克服恐懼,手已握緊刀柄。

眼睛睜開,白愁飛聲音已變得冷徹如冰,「好,你放棄了機會選擇對抗,那我當然要成全你的勇敢,今日我的雙手卻還未有血腥,我唯一可以為你做的就是送你一副棺材讓你入土為安。」

「君不見,漢終軍,弱冠系虜請長纓;君不見,班定遠,絕域輕騎催戰雲!男兒應是重危行,豈讓儒冠誤此生?------」就在此刻,一身戎裝的王小石熱血高歌出現,在他的身後緊緊跟隨着二十名手持火銃的錦衣衛。

在兩側卻是近百名手持着兵器不知道應該如何的猛龍幫眾,這般錦衣衛要強行進入並且捉住了兩名看門的小嘍羅,眾人想要阻擋卻又偏偏不敢於擅起戰端,萬一自己搞不清楚狀況惹下麻煩可是吃不了兜著走,尤其眼前的這幫人的行為顯然是有些來頭的。

「小石兄,你怎麼會來了?」紀易有些奇怪,心中卻是鬆了一口氣,畢竟誰都珍惜生命,同時卻是生出一分感動,知道王小石必定是擔心自己的安危。

「哈哈,我就要離開京城了,怎麼着也要拜會一下白愁飛這位京城武林之中的英雄才是,否則萬一馬革裹屍豈非留下遺憾,聽聞白兄之迎風刀斬的絕技出自東贏在下也很想見識一番。」

「你是王小石。」白愁飛點了點頭,「我知道你,拿我的手下的生命作為你起步的鋪路石的權貴子弟,我知道你與王公公的關係,也知道你的前途似錦,卻是想不到你會為區區一個小捕快來當面向我挑戰,那我就讓你見識見識這迎風一刀斬的厲害,你的背景卻是不見得救得了你的性命!」眼神之中已有嗜血意味,他的心情卻是彷彿與方才那個年輕的捕快一般箭在弦上不能不發,當着麾下眾人豈能丟掉自己的風範?

「紀易是我的朋友,不過目前我卻並非來向君挑戰迎風一刀斬,而是制止君之繼續血腥,我想提供一個消息或者說我的一種懷疑給白愁飛幫主你,相信你會對此很有興趣,一個西洋女子的姓名,當然我不能確定真相,如果真得是她那麼君之殺戮自然停止,如果不是也請你冷靜下來,這就是我的要求。」王小石微微一笑,「若是到時候君依然難以冷靜,那我就有必要見識這迎風一刀斬了的威力了。」

「好,我明白了,讓我知道她的名字。」白愁飛的眼神之中卻是閃現出希望,畢竟報仇方是此刻他心中的終極目標。

「她的身份能量不同凡響,我也希望你不要立刻痛下殺手妄下決斷,其實你的調查能力應該遠遠超過我的,她的名字叫做伊莎貝拉,當然也許紀易也會在自己最後的捕快生涯中同時展開調查,這應該也算做你們之間的較量吧?」王小石聳了聳肩,「告辭了。」

「那我應該說聲謝謝了,現在的年輕人果然都是不同凡響。」白愁飛說得很認真。

紀易冷哼一聲,「從這一刻起直到我脫下捕快的裝束將會做一個決不退縮的捕快,所以你的手下最好小心一點,這就是我的威脅,你們的調查最好不要傷及無辜!」

王小石卻是拉住紀易,微笑道:「好了,紀易你也該閃了,抓緊最後的時間去調查才是啊,不過白幫主,想不到你已經不把自己當作年輕人,其實我覺得你看似還很年輕啊,哈哈,人心一老可就是要失去衝勁走下坡路了,你可要小心啊!」

邵真知道自己的跟蹤已經完全被那名艷媚的西洋女子所察覺,尤其是在前夜被她甩脫讓自己很沒有面子,今夜自己卻是沒有任何疏漏,她甚至在中途還略微變換了裝束,但是在自己這個老江湖的銳利眼神注視之下還是沒有脫離自己的視線,更讓人驚奇的是她夜宿之處居然是曉雪初晴樓的別院,應該乃是身居高位者在此居住,這可絕對是一個驚人的發現,不過也就在深夜時刻,自己遭遇了一名西洋人的暗算,火銃的射擊外加西洋人獨特的劍術讓自己受了兩處輕傷,好在警覺的自己最終卻是掐斷了此人的喉管,然後在曉雪初晴樓的手下們聞聲而來的時候艱難地回歸趕到了離此不遠的李皮家中,這小子這幾日專心於研究西洋人的什麼香水卻是幾日未見,也該找點事情讓他做,讓他的醫術有用武之地,當然儘管是輕傷,但是流淌的熱血與一直追蹤甚至半天未盡水米的疲乏卻也是讓邵真一進房間就倒地昏沉睡去。

李皮卻是因為最初看見一身血污隨即昏厥倒地的邵真心中緊張蹦跳着前來攙扶反而把腦門碰破,不過在黎明時分他完全處理好邵真的傷勢確認不會有任何危險之後卻是殘忍地把邵真給晃醒,「我的邵大哥啊,拜託你以後不要把輕傷的自己搞得那麼嚇人,害我也負了輕傷,其實我也很疲乏啊,本來我今夜終於結束了香水的全部工作以為可以好好的熟睡,卻又將到黎明尚未合眼,你倒是睡得香甜啊!」

「所以你小子就要把我給搞醒,唉,有你這樣的兄弟真是我的不幸啊!」邵真哈哈一笑,卻是牽動傷勢疼得齜牙咧嘴。

大夢方覺曉。

邵真醒來之時卻發現趴在自己床邊的李皮依然酣睡,知道這位小兄弟卻是一定擔心自己的傷勢有何變化因此才在此處入睡,心中幾許感動,目光略動卻是驟然發現倚靠着大門面對自己卻有一人挺拔而立,「小石大人,你怎麼在此?」

王小石卻是輕噓一聲,「莫要吵醒了小皮。」指了指韶真身上的傷處,眼神之中儘是關切之情。

邵真卻是故作輕鬆地活動了一下身體,努力地微笑,示意自己未有大礙,隨即小心起身沒有將一旁的李皮驚醒,王小石連忙攙扶住他並不平穩的身軀,二人一起步出房間來到庭院之中。

「傷我之人已經被我掐斷了脖子,大人無需擔憂,邵真深夜追蹤卻是發現了一些有趣的事情,居然那位西洋的伊姑娘深夜留宿在曉雪初晴樓的別院,我想這突襲之西洋人一定乃是受命於她,她若是心中無鬼,又怎麼會如此行事?」邵真嘿嘿一笑,「只是不知道那座別院之中住得是哪位武林同道,不知道被她的美色媚惑勾搭之後會作出何等行徑?」

「顯然現在伊莎貝拉姑娘已然基本暴露成為我們的明確目標,今日之後我卻是不允許你再繼續追蹤,我可不想你未出京城就發生意外難以金戈鐵馬建立功勛,何況現在對於她密切關注的人物將會迅疾增加,當然她也不會束手就擒如此行為就是明證,真是越來越有趣味了,現在我們何妨暫時退居二線,就讓白愁飛衝鋒在前吧,你現在需要的是認真學習行軍打仗的知識,多向周遇吉請教,畢竟沙場於江湖中的搏殺卻是有很大區別。」王小石隨即卻是微微一笑,「方才我見你受傷卻是到附近買了點珍貴藥材給君補身,是不是會讓你有點感動呢?」

邵真哈哈一笑,道:「大人體恤下屬這好象是應該的啊,所以沒有感動。」卻是發現自己這些日子以來笑得實在已經太多,彷彿已經難以找回過往的那種標誌性的冷酷表情,心中時常被溫暖佔據,「對了,我先恭喜小石大人,聽李皮那小子吹噓他的系列香水已經完全研製結束了,看他得意的樣子應該是很完美。」

王小石含笑點頭,道:「哦,看來這明玉香卻是能在我們離開京城之前就上市,我已經是錦衣衛千戶,出發之前總要先給大家論功行賞一番讓大家感受到前途光明才是,邵真不妨將這個消息透露給大家。」官位的提升對於部下的關懷都是統馭之道,卻是忽然想起這個明玉香的名字卻還是沒有得到陛下的首肯呢?可再有幾日明玉便要入宮參與選拔,將香水命名如此其實正是希望將自己對於她的一分心意寄託其中,讓她帶到宮廷之中也許每當她用着明玉香的時候心中都會浮現出自己的影象體會一分溫暖?

「我強烈要求自己能夠成為錦衣衛百戶,這個要求應該不過分吧?」卻是傳來了李皮尚顯稚嫩卻又急吼吼的話語。

王小石與邵真一起轉身,不禁同時啞然失笑,「很過分啊,若想當這個百戶你卻是先把你的邵真大哥給謀害了方行,要知道按部就班才是啊,何況你這個明玉香的創造發明者卻是不免因此而名聲沸起成為世人矚目的焦點,你可是應該滿足了啊!」

邵真冷若冰霜道:「公然要官,而且是要求連升幾級,實在是讓人鄙視啊,別想爬到我的頭上去!」

李皮卻是做個鬼臉,「大人說得卻也有幾分道理,名譽方是無價,待我名滿天下之時可是一定會爬到邵大哥你的頭上去啊,最好現在就有心理準備莫要到時候難以接受才是。」

邵真卻是朗聲長笑道:「不過堂堂戎裝之人卻是藉著有脂粉氣息的女人用品出名,怕是大家都認為你是娘娘腔調了?」

李皮慘呼道:「苦啊,大人,萬一真得被人誤解那你可要為我證明做主啊------」

宮廷之中的曹化淳與王承恩兩位公公這幾日卻是病體沉重,這卻是讓一向離不開他們兩人隨侍一旁聽候差遣的崇禎皇帝有些很不習慣,推薦來的王橋與洪武兩人其實年紀卻都是要比已有滄桑白髮的皇帝大上幾歲,不過在皇帝面前獲得表現追隨的機會卻還是難免有些戰戰兢兢唯唯諾諾,讓一向果敢的皇帝略微有些失望,卻是更加懷念兩位自己信任的宦官,因此又加派了太醫前去為他們診治,顯得聖恩浩蕩。

「小趙,你可知道咱家推薦的洪武這幾日在萬歲爺身邊表現得如何,與那王承恩公公推薦的王橋相比誰更得看重一點?」在帳中靜養的曹化淳的臉色看似蠟黃,但是神采卻很飛揚,此刻室中卻僅有趙若一人伺候。

「小趙不敢妄言,不過聽聞兩位公公的表現都不甚讓萬歲爺滿意,恐怕都是突然擔當大任難以放鬆身心的緣故,想來再有些時日必定可以遊刃有餘。」趙若恭恭敬敬地將一碗方才送上的湯藥端到帳外,「公公還是安心將養身體,其實無需挂念太多的。」

「我的身體如何你應該清楚,雖有小病卻也無需將養的,只是那王承恩積勞成疾自稱為萬歲爺的大業嘔心瀝血,我若不同時病倒讓萬歲爺體會到我不在身邊追隨時的失落那麼豈非落了下乘。」曹化淳眼神中精光一閃,「為我醫治的太醫過些時日也許會發生意外,你可知曉如何乾淨利落地解決問題?」

趙若心中一寒,暗自替那位親手為曹化淳號脈的倒霉太醫叫苦,不過就算覺得殘忍自己卻也不能推託不為,應聲道:「小趙親自出手,正好磨練一下膽色,都說殺得人多了殺氣自然也會濃郁。」

「哈哈,好,年輕人沒有婦人之仁有前途,今日我喚你來是要交代你一件重要的事情,你去與洪武策劃商量一番將白愁飛與宋曉雪一併剪除吧,猛龍幫如今很是過分弄得京城血色濃郁更可以從此消失,趙初晴就讓他一統京城武林吧!」曹化淳的語音平和,接過了湯碗,卻是對於濃郁的藥味有些受不了,幾乎是捏著鼻子在喝,面色苦澀。

趙若見到人們心目之中恐怖的督公曹化淳卻是對於湯藥有如此的表現實在是感覺有些意思,不經意間卻是露出了一絲笑意,「督公,這湯藥哪裏就有這麼難以下咽,要是傳揚出去卻是影響您的威名啊!」

「小子大膽啊,你可知道只有死人不會泄露秘密,可別讓咱家一時怒氣摘了你吃飯的傢伙,哈哈,你倒是不問問在家為何要將麾下在京城武林中的強人剪除留下一人獨秀,以後湯藥都來兩份,你先來一份防止有毒,咱家倒要看看你怕是不怕這苦味?」曹化淳卻是也露出了微笑,對於眼前這個正被自己麾下眾多親信嫉妒的小子卻是要刻意栽培的,他的身上有一種強者若定的風範氣質若不重用實在可惜。

「我想督公要剷除此二人必定是他們有了背叛督公的言行,其實他們最近與朝廷大臣走得很近已經不是太過隱秘的消息,不過也許他們以為結交的兩位大人與督公還算走得接近,而這兩位朝臣如日中天的權勢也會讓督公默許他們的漸漸離心,卻是恐怕打錯了算盤,督公需要的是忠誠的部下,而非翅膀一硬就要離開的忘恩負義之人,哪怕並非徹底背叛只是離開一段距離,而剷除此二人扶忠誠者上位,則可以讓督公麾下眾人知曉忠誠的回報。」趙若侃侃而談。

「小趙所言深得我心,不過這項任務卻也並非那麼輕易,他們翅膀既然已經硬了,那麼可是不會束手就擒,你們可是要浪費一點力氣,別把自己給賠掉才是。」曹化淳終於喝完了湯藥,將碗還到趙若的手中,打了一個哈欠,重新閉目躺下。

「若是賠掉自己的性命只能說明自己道行不夠,也不配作為督公的親信驅策,督公放心小趙定讓幾抹血色之後京城清凈下來督公可以安心。」趙若躬身退出。

陋室暖酒。

「吳兄,如今趕考的士子之中不是投身於復社爭取在科舉之中獲得青睞就是到處尋找權貴門路以圖謀取金榜提名,當今世道就是如此,雖然說我兄對於八股文章心有不屑,即使身處民間卻也心繫天下行救國之道教化人心,但是若未來朝堂之上再如當初東林與閹黨那般血雨腥風本來殘破的國家只怕更是經不起折騰,而我等若都在野江湖遠看只怕對於國家復興卻是難以施展全部抱負,其實原本我對於復社是報有很大希望,但是了解之下其中利欲熏心藉助復社聲勢力圖登於廟堂之顛這不在少數,而他們潛移默化的影響只怕也會讓清流徹底淪入黨爭之中,若我們將心中只存救國為民為我大明中興的士子團結一道也許未來亦能在廟堂之上形成一股力量,雖然說君子不黨,但是若我等只求獨善其身大明之大廈將侵,因此我欲創辦明風詩社與復社搶奪天下才俊!」程游語氣並不激蕩,一杯暖酒卻也讓他臉上紅潮泛起。

吳應棋卻是連喝數杯,臉色依然不變,眼神凝視程游許久,彷彿是在質疑想看穿眼前年輕人之內心一般,聲音冷冷,道:「慶之所言前後矛盾,難道復社與閹黨便是黨爭,你創辦這所謂的明風詩社便不是黨爭了嗎,只怕更是讓黨爭更加激烈!」袍袖一甩,「世人之心難以琢磨測知,便是你開始聚集同志都是有高尚節操之才俊安保日後新近之徒不是如復社如今這般趨炎附勢之人紛至沓來,安保居於廟堂之高的過往同志不心生爭權奪利之心?」嗤笑一聲,再飲一杯。

程游道:「吳兄所言非虛,所以我們的組織將不會有多少同道,不會象如今復社這般只求人多勢眾,追求的卻是精英主義,目標就是在所有同道心懷國家忘卻個人功利結束如今的黨爭,讓真正為國家社稷黎民百姓辛勞又有能力的官吏出現在他們應該的位置,讓他們不用再擔心被奸黨牽制擔心被人陷害或者沉溺於內鬥,同時我們並不多的成員都能夠成為天下讀書人的表率,我並不期待相信日後的歲月沒有黨爭,只求在大明如今危亡之際廟堂之上能夠團結一心,待到大明中興之日至少可以保證自己絕不留戀權位,到時候我肯定會與吳兄一起宣佈明風詩社的解散,向大家闡明我們的心聲,中途若有違背我們共同志願之人,則可將他開革出我們的明風詩社,而每吸收一名真正志同道合之人,都要進行嚴格的考核。」

吳應棋思索片刻,點了點頭,道:「我願從之,大明之勢其實已是病入膏肓,也許只有通過黨爭內鬥來解決如今朝廷之中的心腹大患內耗,若能如同當年張相主政的強力人物輔佐當今天子或有復興機會,但是......」他已皺起眉頭,「只怕我們就算尋找到志同道合之精英,我們要想衝破如今被複社與閹黨把持的科舉是很難的。」

「也許如今我卻只有通過原本自己不想用的關係,我有結義兄弟卻是可以上達視聽,我不想因此在科舉中獲得好處但我們只要求公平的待遇,讓我們先一起衝擊這八股文章的關口吧!」程游舉起了酒杯,「吳兄,幹了這杯!」

吳應棋心中卻是猛然升騰出一股壯志,「我雖蒼老屢屢折翼於這科舉之道,但這一次若不突破卻又有何面目自命心懷救國之志!」

程游微笑,「我相信此次吳兄斷然不會落第。」心中忽然有了一種成就感升騰,吳應棋成為了自己說服的第一個同道,正如結義之時大家所想,自己未來縱橫於廟堂,王小石馳騁於沙場,趙若稱雄於宮廷,若都取得成功,則張揚明風不是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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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風---皇帝之決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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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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