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誰共我,醉明月
傍晚時分，王小石再度進入紫禁城直奔御馬監。
原來此刻居然趙若正在專註地為一匹幼小的馬駒洗刷棕毛，對於王小石的出現彷彿視若無睹，但是看他神情眉目已經一切正常，悲傷完全難以窺探而見。
王小石等待了片刻終於忍不住咳嗽一聲，「呵呵，還是趙若公公你的定力夠好，無視在下許久之後讓我終於難以忍耐。」心中卻實在有些擔憂於年輕內官的偏激心理是否消弭。
趙若猛然抬頭與王小石對視，尚有些摯氣的臉孔上居然浮現出一絲淡然的笑意，「謝謝誇獎，其實我是感覺有些不好意思，方才一直在躊躇如何與小石兄你說話，昨日狂暴的我很是失禮，今日正午已有醒悟，又思索半日其實心中已有決斷，但是一向高傲的我又不願意低頭認錯道歉，因此才會沉默無言。」
王小石微笑道：「朋友之間何需客氣說什麼道歉的話語，其實昨天我的態度也不算好，只要你能想通將悲傷埋藏於心中，與我精誠合作，我想兩個同樣高傲的年輕人一定會有美好光明的未來，惟有天空不可超越！」他快步走近，用手撫摩著馬頭的鬃毛，「這匹小馬駒看來將來必然乃是寶馬，待我我們功成正是他強壯之時可以馳騁於天下。」
趙若點了點頭，「我已經明白昨日自己的偏激，儘管其實我心中對於那位明玉姑娘依然心中懷有憤怒意味，但我可以剋制不去傷害師傅生前的真愛，請君相信。」他的手卻是猛然一切，輕打向王小石的手，「不過，拜託請不要撫摩我剛剛洗刷過的棕毛，我的這匹未來名駒在御馬監可是沒人敢碰的，否則的話我可是會突然變得很殘酷的！」
王小石的手迅速后縮，作出恐懼表情，「不會吧，突然間這麼陰冷的目光，這一下可夠狠的呀，原來馬匹勝過朋友，真是沒義氣啊！」
趙若嘿嘿笑道：「朋友都是相互利用出賣的，師傅曾經說過這句名言告訴我不能輕信，不過師傅卻又說對於兄弟師長親人一旦真正信任就要堅信不能再有懷疑，我們現在還只是朋友，不是兄弟------」聲音拉長，眼神之中卻是充滿著期盼。
「也許正是天意，與你師父秦兄初見就惺惺相惜，但天意使然卻無時間讓我們擺下香案，締結兄弟誓言------」王小石流露出惋惜表情，唏噓一聲，「那就與他的徒弟你締結兄弟盟約如何？」雙目炯炯閃爍精光。
「此話當真？」趙若的眼神中同樣充滿精光，語音更是隱隱有些顫抖。
「絕對沒有半分虛假，其實你我都很年輕孤單需要依靠相互之間的支持，我們的夢想一致，上為國家社稷下為個人野心！」王小石很坦然的說道，拳頭緩緩攥緊，「讓我們一起奮鬥體會漸漸地將天地之命運掌握手中的快感！」
趙若忽然笑出了聲，可以說笑得有那麼一絲的奸詐，他卻沒有絲毫掩飾，「我就是渴望你所說的這種掌握權柄的快感，看來我們著得都可以稱得上是有叛逆不臣之心，真是志趣相投！當然現在結拜還立刻有個好處，我不必擔心你哪天會擺出我師父朋友的長輩架勢對於我居高臨下了。」
王小石仰首望天，落日斜陽，「夕陽將沒，暮色將至，彷彿正是代表着如今大明之天下風雨飄搖，而我們就將扮演挽狂瀾於既倒的角色，讓你的這匹未來之名馬佐證我們相互之間的真誠！」
趙若同樣仰首望天，「好！古有桃園結義生死與共，今日我們馬廄結義，惟望有朝一日我們的結義之情義可以流芳千古！」
王小石莊嚴道：「我們也就不要跪拜天地了，免得為人看見生出事端，請君隨我輕聲頌念這千古傳承的誓言。」目光已然注視於腳下土地，「蒼天厚土為證，從今以後我王小石願與趙若義結金蘭，福禍生死與共，決不背棄兄弟情義，若有違背誓言就被這匹駿馬踐踏於蹄下！」
趙若也同樣肅穆地頌念，心中卻都是激蕩不已，小馬駒彷彿也感受到他們心中之激蕩，在他們頌念誓言之時居然鳴叫起來，顯得異常亢奮。
誓言已畢，王小石與趙若相視而笑，同時伸出了拳頭輕輕碰撞，心中同時升騰起一股暖流。
「聽說你不僅僅是名門崑崙的弟子，更是王公公的親戚，是嗎？」趙若輕聲發問道，「看來有你這個大哥至少可以立刻好處多多，沒有了師父的指點我很擔心自己的武學進境，而在宮廷中的升遷也要拜託你將我推薦給王公公了！」
「原來當大哥立刻就要負責提點小兄弟啊，看來我以後更加負擔沉重了！不過皇帝向我透露的消息卻是曹公公要將你收為羽翼。」王小石嘿嘿一笑，「今晚喝酒之前我們就先切磋一番武藝如何？看看你的真實水平吧，這可是一個正大光明修理你，建立我大哥權威的好機會！」
「沒有問題，但是喝酒之前我想去看一看師傅的墳頭，燒上幾張紙錢。」趙若唏噓悲戚道。
「那我現在就陪你前去墳前，然後一起去我家也就是秦兄的宅中喝酒，今晚介紹你與明玉相識如何？」
「大哥告訴我所在即可，我對於京城四郊都算了解熟悉，你先回家待我稍後趕去，免得被人注目我們關係太過於密切。
「我明白，你想得很是周到，兄弟，其實------每當面對直到此刻尚未知曉秦兄死訊的明玉，我的內心都充滿愧疚。」王小石澀然道。
今天是明玉第一次自己真正下廚，雖然以前在家中之時也偶爾進過幾次廚房卻僅僅是浮光掠影的看看罷了，今日她卻是準備上街去採購準備為王小石做一頓未必可口的飯菜，也算是表達對於帶給自己安全依靠的這位表兄朋友石頭大哥的一種感謝。
清晨時分在王小石頭將要離開家中趕往紫禁城面見皇帝之時，她斜倚在門邊，彷彿有些庸懶的擺弄着衣角。
「我想為你親自下廚，今晚請君留在家中我們一起小酌一杯如何？」她的聲音很是輕微卻很真摯，眼神卻是不知道為何不好意思停留在睡眼懵懂的王小石臉龐？
王小石摸了摸鼻子，又輕輕拍了拍腦門，先是一陣錯愕隨即卻是顯得非常愉快，微笑着說道：「謝謝，謝謝，看來我是有口福嘗試美女手藝了，就算明玉你做的飯菜再難以下咽，我也會很愉快地風捲殘雲消滅今晚的所有飯菜，有美女真情祝酒最好再來段翩翩舞蹈，那麼小石頭我將更有幹勁的奮鬥早日成為具有權柄之英雄人物！」
他輕鬆的語調卻是讓明玉不經意間羞澀紅了臉頰，心中卻是有了甜蜜的滋味，很久沒有過這種感覺了，「這可是你說的啊，其實我最擔心的不是飯菜做得難吃而是怕連難吃的飯菜都做不出來，不過依照你這麼說的話，你若不成為英雄也就是對不起我為付出的心血了？」她發現自己的語調也是如此的輕鬆自然，而眼神卻是不經意間已經在他臉龐停留，他其實在戎裝英武感覺之中也有那麼一絲的瀟灑儒雅氣質蘊涵，比起記憶中有那麼一點肥胖的表兄來說外貌上至少是強了那麼一點，不過兩人的親切自然卻是給自己相同的感覺------臉越發滾燙，「天啊，自己在想些什麼啊！－－－－－－」她趕緊低頭讓自己清醒一點，「那我可就在家準備了，等你回來。」
「這兩日若是有時間我也要去為你挑選兩個合適的丫鬟，不過今晚一定準時回家享用明玉的一番心。」心中忽然一動，原來是口中提及的家字卻是讓自己感受到一種溫暖滋味。
「其實我不需要什麼丫鬟的，石頭大哥，我可以照顧自己，其實我已經準備以後自己接下一些女紅來做賺錢至少可以養活自己------」明玉昂起了頭，「我不希望成為別人的負擔。」
王小石伸出了大拇指，真摯道：「我喜歡你所說的堅強話語，女人亦可自強，但是既然你喊了我一聲石頭大哥，就不應該拒絕我的關心不是嗎？」他眨了眨眼，「我還準備去為你買一柄薄刀，我要傳授你一套簡單的刀法，自強的明玉是否有膽量耍弄明晃晃的利器擁有保護自己的武力呢？」
「你可不要小看我啊，只要你認真傳授我就一定可以練好刀法，你不要以為我只是柔弱女流，你們江湖中不是也有俠女與女魔頭嗎？」明玉眼神飛揚很有挑戰意味的注視於王小石，「不過你傳授我刀法的話，我可是不會喊你什麼師父的啊！」
幾乎一整天明玉都在極其辛勤的準備着自己想像中應該很豐富的晚餐，儘管把廚房弄得有點狼跡混亂，但是不管怎麼說，在經歷了手忙腳亂之後，七八盤色香味水準都平平的菜肴還是擺在了飯桌之上，唯一的遺憾就是飯居然給自己燒胡了，「不過今天也許自己可以陪着他多喝幾杯，就不需要用飯了吧？嘻嘻，也許帶着醉意的傢伙就算吃飯也察覺不了糊味？」她一臉欣慰的表情告訴自己。
暮色已然濃郁，明玉已經開始滿懷期待，王小石也應該回到家中了。
果然，就在此刻，外面傳來了咚咚咚有節奏的敲門聲，明玉滿心歡喜地奔跑而去，問也沒問地就打開了院門，「石頭大哥，你終於回來了呀------」
眼前出現的卻是一位身着著破舊單衣的青年儒生，滿臉的落腮鬍子卻是顯現出一分與一般書生不同的彪悍之色。
明玉心中立刻湧現一絲淡淡的失望，卻還是微笑發問道：「請問公子你找哪一位？」
程游沒有想到打開院門的居然是這樣一位明眸皓齒的美麗姑娘，尤其是她恬淡的微笑就如一陣春風吹拂過自己的心跡，心神一陣顫動，不由得凝望她的曼妙容顏有一絲的獃滯，迅疾卻又低頭感覺自己很有些失禮，話語甚至都變得生澀起來，「請問，請問這裏是秦德方秦兄的住宅嗎？」心中不由感覺也許自己是找錯了地方，因為據說這位讓自己景仰的秦兄已經進入宮廷去走一條艱難的道路，他在宮外的家中又怎麼會有美麗女子出現？
「秦德方，你是表兄的朋友！」明玉的臉色急劇變化，眼神立刻變得熱切，腦海之中卻是一片混沌，只是這個書生怎麼又會說這裏乃是表兄的住處呢？這裏分明乃是那位石頭大哥王小石的宅院？
程游卻無法知道她心中的困惑，只是從她的話語中感受到了激動，偷眼見她熱切的眼神，心中也是莫名興奮起來，「在下程游，此次進京準備明年之大比，特來投奔於秦兄的，原來姑娘乃是秦兄之表妹，幸會幸會。」
「程公子你既然乃是表兄的朋友那就快快請進吧。」明玉忍住心中之困惑，先將顯得有些疲憊的程游請入，心中思忖看來他並不知道表兄不在京城，但是自己過往也並未聽表兄說過這個朋友，那就應該是表兄離開自己身邊之後結交的朋友，不知道能否從他的口中知曉一些這幾年未知的表兄之事呢？
明玉請程游在正廳落座，奉上清茶，「程公子請用茶，小女子明玉。」她很大方地說出了自己的名諱。
程游喃喃念了兩遍她的名字，「明玉姑娘果然是人如其名，程某初見即可知曉姑娘之冰雪高潔，秦兄應該也曾提及到我將趕赴京城前來相會之事吧，不知道他今日可否會回到家中呢？」
對於程游的恭維之詞明玉卻是抿嘴一笑，感受到一絲愉悅，但是當他提及表兄，面色卻是黯淡下來，「恐怕程公子要失望的，今日你是見不到我家表兄的，其實我不僅僅是今日而是無論哪一時刻都很想見到表兄之音容------」
「恩，也的確如此，一入宮廷深似海，我對於秦兄為了理想可以作出如此的犧牲真得是無比之欽佩，只希望自己來到京城能夠給他以微小的幫助，明玉姑娘你也一定是深深為表兄而感受驕傲！」程游感慨不已，卻沒有察覺到明玉之凄然語調，「反正我有足夠的時間等待與秦兄的會面。」
「宮廷？表兄怎麼會身處宮廷之中呢？」明玉聽聞程游的話語真是莫名驚詫，立刻緊張地追問，「難道說程公子你知道我表兄的下落不成？」
「啊------」程游咳嗽幾聲並未立刻介面回答，心中感覺到自己也許是失言了，明顯眼前這位對於秦德方很緊張的表妹並不知道他的下落，心中卻也又有了一分警覺，其實自己並不知道她的真實身份，但是信中秦德方明明是要自己到達京城后就來到此處等待的？心中疑慮重生，他的眉宇已然緊鎖，眼光情不自禁地掃視四周，不過這個看起來很是清純的女子對於秦兄的關懷卻又分明不是假裝的，但如果秦兄對於自己的表妹隱瞞去向，又怎麼讓她出現在此處所在呢？
明玉幾步來到他的面前，身上的芬芳氣息卻是讓從來沒有過接近青春女子的程游感覺到心神蕩漾，而期待眼神之中閃爍之幾許晶瑩更是讓他充滿憐惜，「程公子，請你告訴我，我要知道表兄的近況，幾年的杳無音信，你可知道我無時無刻不在思念着他，就算當作是可憐我也請您不要隱瞞！」
「這，這------讓我從何說起。」程游臉色變幻，心中卻也沒有了主張，雖然他還沒有經歷過情感洗禮卻也可以從書中知曉情愛之糾葛，卻也明白眼前的明玉姑娘對於秦兄乃是痴情一片，這也就可以明了為何她根本不曾知曉秦德方的去向了，更加景仰感慨秦兄之無悔付出，其實不僅僅是他自己受傷，眼前的這位姑娘也許更加承受不了這樣的打擊，但是自己已然失言卻又應該如何補救，「明玉姑娘，這些日子你一直居住在此嗎？」
「方才你說過這裏其實是表兄的住處嗎？可這裏如今卻分明是王小石的住處，他是表兄的朋友，難道說王小石他其實也知道表兄的去向嗎？」明玉的身體輕微顫抖，腦海中忽然閃現出清晰的念頭，「宮廷，宮廷之中除了皇帝還會有別的男子嗎？」她的聲音變得尖利起來，「也許我見到的那根本不是幻影，那就是表兄，在我最危難的時候，表兄他終於出現在了我的面前，把我安排到他在宮外的住處------只是他已經不再是氣宇宣揚的真正男子！」淚已如雨下，只是在剎那間，冰雪聰明的她已經不需要任何回答，把所有的事情串聯在一處，真相已在眼前，「為什麼，這是為什麼啊？」
程游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做些什麼，此時他只能懊悔的用拳頭猛捶著自己的胸口，怪責著自己讓眼前的明玉姑娘陷入了苦痛難以忍受的傷悲之中，卻根本不忍心看她淚眼婆娑心碎痛苦的容顏，而她啜泣的聲音卻是讓他也感受到心如刀割的滋味。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明玉漸漸停止了啜泣，聲音顫抖之中卻是彷彿被寒冰凝結一般，「請告訴我原因，如果可以的話，究竟是什麼可以讓表兄付出如此的犧牲？」
「我，我只知道秦兄是為了國家之社稷興盛大義，是為了替我們心中真正的鐵骨英雄伸張正義而捨棄了本屬於他自己的幸福生活，我可以，我可以體會到明玉姑娘你心中之苦痛，但是請你堅強起來，理解秦兄的決定，他的這條道路真得是很艱辛需要理解支持。」程游猛然抬頭站立，直視着明玉，「其實他心中的苦痛只怕比姑娘更要遠甚許多，天下又有幾人有他如此之堅強心志，他是當世之真正英雄即使所謀不成亦是值得世間傳誦的真正奇男子！」
「英雄？英雄？」明玉彷彿有些痴狂地凄厲地重複著這一辭彙，「我不要表兄成為這樣的英雄，也許我死於屈辱之中沒有人來解救因此不知道這樣讓我難以忍受的殘酷更加是一種解脫，深宮中藏身所謀遠大，嘻嘻，真得是很有創意，很偉大啊------」雙手覆蓋面容，跌跌撞撞的向門外而去。
「明玉姑娘，請你冷靜下來！」程游匆匆緊跟住她的腳步，心中着實有些擔心她在衝動之際作出傷害自己的舉動。
「繁華若景一生憔悴在風裏，回頭是無晴也無雨，明月小樓孤獨無人訴情衷，人間有我殘夢會醒。漫漫長路起伏不能由我，人海漂泊嘗盡人情淡薄，熱情熱心換冷淡冷漠，任多少深情都像寂寞。人隨風波只在花開花又落，不管世間滄桑如何，你已乘風去滿腹相思都沉默，只有桂花香暗飄過，你已乘風去滿腹相思都沉默，只有桂花香暗飄過------」
明玉滿懷着凄楚吟唱着這首曾經被自己唱出甜蜜味道的悲傷歌曲，原來此時才能真正體會曲調之中的真諦，其實在這所小小整潔的宅院花圃之中也有桂花存在，也許表兄就是感受着桂花清香想念著自己追憶往昔的似水年華，「你真得好傻啊，表兄，天下仁人志士何其多矣，為什麼偏偏是你要作出如此的犧牲，哪怕你奔赴熱血激蕩的戰場我亦不會如此心碎------」
明玉緩緩的移動到院外的那棵樹下，將臉貼在了樹榦之上摩擦，緊緊閉着眼睛，不再發出一點聲響，只是臉色卻是越來越蒼白。
就在院門被輕輕叩響傳來了王小石爽朗的聲音之刻，明玉卻已經再難支撐自己的身體，緩緩地倒下，眼前彷彿一片黑暗------
「明玉姑娘！」程游搶步上前將她扶住，一探鼻息發現她應該只是因為傷感過度而短暫昏厥，臉色卻是慘白，「門外之人先等待片刻！」他高聲喊了一聲，攔腰將她抱起想將她先送回房間。
就在程游轉身的瞬間，一道人影已經飛掠過了院牆，尚未出鞘的寶劍已經指在了他的腦後，王小石的聲音猶如寒冰，「你是什麼人，居然出現在此處？」他並沒有看在程游懷抱之中的明玉，此時表達出對於她的過多關心也許反而會給這個陌生的書生以可乘之機，儘管他的心其實已經提到半空，憂慮於明玉安危，很明顯她居然昏厥過去沒有了意識。
「你就是王小石嗎？」程游沒有回頭，卻可以感受到身後的殺氣，他所做的第一件事卻是小心翼翼地將明玉平放在地面之上，「我對她沒有惡意的，我是秦德方秦兄的朋友。」
王小石目睹程游將明玉平放在地面之時，長出了一口氣，呼吸也不再急促，「我是王小石，你的名字？」
「在下程游表字慶之，進京趕考特來投奔秦兄的。」程游輕嘆一聲，語氣中充滿愧疚之情，「明玉姑娘因為一下受到太大的打擊，因此昏厥過去，都是因為我的失言。」
王小石心中一動，「難道你是本直公的親人嗎？」
「正是我，看來你從秦兄的口中知道了我。」程游轉過身來，抱拳一禮，「為督師蒙不白之冤，微臣甘同誅之罪。伏祈皇上，駢斬臣頭，以勵忠臣，以成義士事！」
王小石聞言立刻收劍，抱拳還禮，眼神卻是咄咄逼人，「程公子，我確信是你，秦兄的確叮囑過要我照顧於君，只是我現在迫切想要知道的卻是你說了什麼樣的話語讓明玉如此傷感，你與她應該素昧平生的。」
「因為我在不經意說出了秦兄的真實去向是進入宮廷，卻沒有想到這位明玉姑娘對於秦兄是痴心一片，這樣的犧牲如此的付出是她一時難以理解接受的，也許，也許只有請秦兄不要再逃避勇敢與她面對，畢竟他與明玉姑娘之間的確再無可能共續姻緣。」程游搖頭嘆息，「也許這樣才可以打消她此時心中的凄楚怨憤，無論如何我想自己都會因為今日的失言而痛悔責罵自己，請君原諒，我感覺無顏面對自己所景仰的秦兄，我應該立刻告辭。」
王小石凝望着一臉沮喪與痛悔表情的程游，心中卻突然有了一陣輕鬆之感，怎麼也沒有升騰起怪罪他的心態，「請不要立刻離開，其實我要謝謝你，謝謝你講出了我一直猶豫是否要告訴她的這一秘密，其實你說得不錯，終究有一日明玉她要面對着殘酷的事實，縱然秘密一直保存，但是也許她的芳華青春就隨着歲月等待中流逝，更加對於她是一種傷害。」
「你說謝謝我，我，我，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夠因此寬慰幾許。」程游摸著自己的落腮鬍子感嘆道。
「今日明玉已經承受了這樣的打擊，程游兄，我也堅定了信念，讓明玉所有的悲傷都在今夜完結。」王小石攔腰將明玉抱起，眼神中儘是愛憐之色，「明玉，你可知曉，其實秦兄如今已然死去，消逝於塵世之中！」
王小石自從明玉清醒以來就始終坐在床邊緊緊握住她的柔滑雙手沒有鬆開，方才他終於將一直放在心中的秦德方之死訊這一秘密告訴了明玉，聲音很輕微但對於她來說卻又是一道青天霹靂，自己對於她此刻任何的反應都已有了心理準備，「明玉，你可以有屬於自己新的生活，你可以怪我隱瞞這一事實，甚至可以打我發泄心中的憤恨，我只請求你不要怪責秦兄但也不要再對於他充滿留戀，人生長久值得珍惜不要因為一時的憤恨付出本可以重新找尋的幸福，這也正是秦兄消逝前最重之心愿。」
程游佇立在王小石的身後也是目不轉睛充滿關切的注視着在方才從昏厥中清醒充滿虛弱無助神情的明玉，「明玉姑娘，就讓人世之間最為痛苦的時間都在今日了結，將懷念珍藏心中，卻應該在流淚后堅強起來而永遠不要想到逃避痛苦傷悲。」
「我要進宮！」明玉的淚痕已干，猛然甩脫王小石的雙手，身體蜷縮起來，眼神卻是閃現銳利，「我厭倦了你們口中說的所謂道理勸慰，從此以後我明玉將不會再傷心落淚，這世間已無值得我留戀哭泣的人事，雖然人世對於我來說已經失去了意義，我卻也不願意長伴青燈孑然一身了斷人生，表兄不是為了你們心中所謂崇高的國家社稷而犧牲自己投身於宮廷之中為了權利而奮鬥嗎，那我就索性接踵而去繼承他的志向好了，嘻嘻，用我的美色用我已經冰冷的心靈去感受殘酷的宮闈鬥爭，也許能取得你們這些偉大英雄所不能達到的目標！到時候等我有朝一日死去之刻，你們也可以給我安上一個巾幗英雄的稱號啊！」輕蔑充滿譏嘲的語氣還有尖利的嬉笑聲都與悲傷顯得格格不入。
「明玉姑娘，你怎麼能如此說呢，就算你對於我們心中崇高的理想拯救國家社稷充滿不屑與憤恨，也不應該拿自己的人生歲月作為賭氣的工具，在秦兄的心中追求得並非是所謂英雄之稱號，我們的付出也許根本不會有回報，就如同袁公那般不要說英雄美名卻是在無悔付出之後忍受凄慘的結局被世人唾罵，這片土地總需要有忘我之人作出犧牲，若人人只求個人之幸福，則怎麼會有仁人志士出現，普通平凡人的幸福安定也就不可能長久存在------」程游的聲音突然變大，幾乎是在怒吼，眼睛瞪得有如牛鈴一般。
他的怒吼卻並沒有讓明玉平靜，她的貝齒頓挫，笑聲是如此的冷徹心扉，「你們偉大，你們無悔的付出當然乃是英雄，但是卻改變不了我對於你們偉大事業的輕蔑，因為就是你們的先天下之憂而憂害得我失去了我可以擁有的幸福，哪怕這份幸福因為亂世而並不能長久，但是如今我卻是從未真正享受幸福，所以我此生之恨都難以消失！」她冷冷地哼了幾聲，「其實你真得很可笑，如今我正是要為你們偉大的事業無悔付出啊，你卻來勸說，我是柔弱女子既然已經無法享受到心中所渴求的真正幸福你們難道連我追尋偉大英雄稱號也要阻擋嗎？也許你們根本是害怕我奪取本來可以讓你們青史留名取得功績的機會嗎？」
「我，支持你。」王小石緩緩地站了起來，臉上表情淡然，眼神之中卻是彷彿燃燒着熱切的火焰，「我想平淡生活並不一定可以帶給你幸福撫平創傷，也許宮廷的激烈鬥爭可以讓明玉你重新擁有樂趣，無論你是否承認，其實在你的內心深處是想為秦兄延續心愿目標，謝謝你，我們的同道戰友！」他伸出了手，靜靜地等待相握之時刻。
沒有回應，只有死一般的沉寂，王小石眼前漸漸模糊卻彷彿可以看清體會到明玉此時的心情，儘管最終明玉也沒有伸出手來，卻突然拉開棉被罩住了自己的面部，又是一陣沉寂，最終傳來了她沙啞低沉的聲音，「你們出去好嗎，我，真得好累。」
「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王小石的臉色淡然眼神卻很清澈彷彿根本沒有一絲的憂傷情緒存在心中，親自為程游倒滿美酒，「今日君有口福，這一頓美食乃是明玉第一次下廚為我所準備的，君之出現也了秦兄之心愿，他臨終之時尚念念難忘君將來京囑託於我。」
程游的表情依然充滿憂傷情緒，眼神黯淡，端起酒杯，聲音澀然，「慨當以慷，憂思難忘。何以解憂？惟有杜康。」酒已入口，輕嘆一聲，「希望酒能麻醉我此刻之憂傷，不僅僅是因為秦兄之噩耗，更是因為------如果明玉姑娘真的進入宮廷我想自己會一生都懷有對她的罪惡感，無法面對她那充滿蔑視的眼神，其實，王兄，你應該等她冷靜之後再行勸說的，宮廷鬥爭之險惡並非是她這樣一個弱女子所能支持的，也許她會回心轉意？」
「你難道沒有發現她眼神之中隱藏至深的那份堅決如閃電一般嗎？她是一個堅強的女子，其實這樣對於她來說何嘗不是一條可以體驗人生之道路，勾心鬥角之爭鬥也許比她在平淡中有太多時間感受痛苦怨憤來得充實，而且，------畢竟她是與我們站在同一戰線的，也許在鬥爭中她可以漸漸理解秦兄與我們的心跡，千萬不要小看女子決心之力量，她也許真得可以創造奇迹，女子並不僅僅需要依附男人的肩膀生存，儘管我很想給她依靠，但她今日之選擇卻是讓我更加對她看重珍視。」王小石一飲而盡杯中美酒，「今日其實真正是我與她都解開心結的夜晚，也許許多年後，她與我一樣都要對你的出現說聲謝謝，堅強的人總是可以在經歷創傷后成長。」
酒杯碰撞，程游臉上的憂傷表情略微淡泊，「聽你如此一說我心安許多，但無論如何我都已決心此生要盡我所能給她以照顧關懷，彌補我之過失也算為秦兄盡一分心力，哪怕她並不接受需要，我也要默默守護於她。」
「好，好，有你這句話秦兄的這份託付也就可以由你共同承擔了，程兄，你參與科舉之事可有需要我幫忙之處，既然我等目標相同就請恕我直言，當今科舉乃是八股取士有時候縱然具有真實利於國家社稷之才華，但是難以通過科舉這一關卻還是沒有機會表現，我雖然方到京城卻也能找到一些門路------」王小石說得很真誠，因為自己知曉這位程游的叔叔雖然壯烈慷慨但是科舉卻是名落孫山的，不過心中卻是有些擔心程游反而因此以為自己看輕於他，傳說中讀書人都是很自傲的，而具有風骨的讀書人更加是不懂得變通的，相對於他們自己這個還算是文武雙全的傢伙卻是圓滑許多。
「區區科舉我又怎麼會放在心中，縱然八股文章在我看來是耗費我之心力時間之舉，但我亦可作文出色，在公平競爭中脫穎而出，所以什麼門路之說就不勞王兄費心了，我輩鐵骨錚錚心懷社稷黎民之志向之人也應該遠離此等偷機之舉措，免得玷污自己之名！」程游衣袖輕甩，臉色立刻陰沉下來，果然乃是義正詞嚴，眼神更是充滿莊嚴之色。
王小石略有些尷尬的呵呵笑道：「說得也是，可惜科舉又何曾有什麼真正之公平呢？不過看君如此具有信心，想來應該並無問題，我也就不需要杞人憂天了。」
「還是要多謝王兄之關懷。」程游也微笑緩和一下方才之尷尬，感覺自己方才略微有些生硬，「王兄可知道如今遼東局勢又有什麼變化嗎？督師傾覆之後遼東戰局依靠孫承宗大人支撐一時，孫大人年歲已高回鄉之後遼東諸將已是灰心喪氣勉力支撐而已，我最為擔憂的就是出現大將背叛之舉------」陷入了更為沉重之憂慮之中。
王小石也是深以為然，點頭道：「的確是遼東有變，敵酋之帝皇太極欲起重兵攻擊大凌河，祖大壽將軍形勢危急，連續告急，朝廷只有起各路援軍解此危局，大凌河若被清軍攻克，則遼東局勢更加陷入危難之中，戰線完全被壓迫到寧錦一線，再談什麼克複全遼根本就是笑談，只怕京城不要多久又會經歷幾年前之清軍鐵騎威脅了，到那時不知道還能指望誰來解圍？」隨即嗤笑一聲，「至於背叛則是難以避免的，大廈將傾，為了個人生命富貴總有人因此屈膝，不過也正因為這些人的存在，我等這樣的英雄方能熠熠生輝！」猛然雙圈擊打桌面，引吭歌詠，「單車曾出塞，報國敢邀勛。見逐張征虜，今思霍冠軍。沙平連白雲，蓬捲入黃雲。慷慨倚長劍，高歌一進君。」憂慮之色頓時消弭。
「王兄真是豪氣干雲，感染程游心中激蕩之情，我再敬兄一杯，總有一日你我這般的志士可以完全舒展胸懷還天地以真正清明！」程游發現原來自己面前這位錦衣衛軍官還通曉詩文更是生出惺惺相惜感覺，也應和吟誦起壯懷激烈的邊塞詩句，「蕃軍遙見漢家營，滿谷連山遍哭聲。萬箭千刀一夜殺，平明流血浸空城。暮雨旌旗濕未乾，胡煙白草日光寒。昨夜將軍連曉戰，蕃軍只見馬空鞍------」
「哈哈，人生一世，知己難尋，單看君之表字慶之卻就讓我知道我等意氣相投，白馬西風的南朝英雄陳慶之乃是我子小讀書之時就萬分景仰的人物，我們且慢碰杯同飲這一杯美酒。」王小石卻是按下了程游舉起的酒杯，讓他一陣錯愕。
「我初到京城卻已經就在今日與另外一位身處宮廷如秦兄一般的小兄弟趙若結拜，今晚他本也要到來的，想來遲遲未至定然是在宮廷中為事所羈絆，他亦如我們一般志向遠大，今日你我結識亦是志趣相投，何不也結拜為生死與共之兄弟呢，從此兄弟三人，一為武將縱橫斬敵酋於沙場，一為文官居廟堂謀治世民生，一為內官掃除宮廷之奸佞，真是相得益彰之最佳兄弟搭檔啊！」王小石卻是興緻勃勃，充滿興奮地說道。
「我正是求之不得！」程游豁然起身，「若結拜為兄弟更可相互無間，我道不孤啊！」眼神閃爍灼熱光芒。
忽有輕歌，窗欞影綽顯現出明玉曼妙的身軀，「更那堪、鷓鴣聲住，杜鵑聲切！啼到春歸無尋處，苦恨芳菲都歇。算未抵、人間離別。
馬上琵琶關塞黑，更長門、翠輦辭金闕。看燕燕，送歸妾。將軍百戰聲名裂。向河梁、回頭萬里，故人長絕。易水蕭蕭西風冷，滿座衣冠似雪。正壯士、悲歌未徹。啼鳥還知如許恨，料不啼清淚長啼血。誰共我，醉明月？」
王小石與程游的心弦皆被輕歌撥動，目不轉睛地注視着明玉碎步而出，已至他們身前，拿起酒壺徑自喝下一口，眼光清冷，「你們三兄弟乃是拯救大明天下之英傑，但表兄已逝，卻有------誰共我，醉明月？」兩人皆無言垂首。
深夜寂靜，曹化淳斜視着垂手侍立但是眼光卻是滴溜溜地在室內亂轉的少年內官趙若，很顯然自己房間之內擺放的珍貴古董與放射出華美光輝的夜明珠讓他很感興趣，不過並沒有從中捕捉到貪婪的色彩僅僅只是新奇的眼神，這讓曹化淳很是滿意，他從來都希望自己能夠培養出一個不那麼貪婪又聰明的年輕人作為親信甚至是傳人，自己的貪婪有時候卻是情不自禁，儘管被自己提醒多次這是很大的弱點因此被人利用詬病，但是本性難移始終難以擺脫貪婪，儘管所擁有的財勢都已經遠遠超過了年輕時的夢想。
「看夠了嗎，趙若，需不需要咱家送你一顆夜明珠回去觀賞呢？」曹化淳呵呵笑道，很是親切。
「多謝廠公恩典，小若叩謝。」趙若居然立刻跪倒拜伏，充滿幸福的眼神，「擁有夜明珠這樣的珍寶真是我做夢都不敢想的，居然可以夢想成真！」
「呵呵，你倒是機靈，不過咱家可是要忍受心痛，這顆夜明珠的價值可是頂得了你如今職司終生之薪俸了。」曹化淳微笑道。
「嘻嘻，小若知曉今後只有滿懷忠誠的追隨廠公一定可以擁有比這顆夜明珠珍貴許多的寶物，因此小若真得感覺到幸運。」
趙若略微帶着稚嫩的獻媚恭維雖然不是那麼老練卻也是讓曹化淳並未懷疑，畢竟在世人心中誰不渴求財富權勢，他不因為這個宮廷御馬監中的小太監有任何不效忠投效自己的理由。
「呵呵，說得好啊，我需要忠誠同時機靈的小傢伙，你的確是很幸運，說起來也真得應該感謝那匹受驚之駿馬讓你有了這個機會。」曹化淳的臉色突然滑過一絲陰霾，彷彿不經意間眼神突然注視趙若，「聽說後來那位與你一起讓陛下注目之錦衣衛又去找你攀談了嗎？」
「回稟廠公，的確如此，王小石認為與我很有緣分當時配合也算默契希望與我成為朋友，他是方到京城------」趙若臉色滑過一絲猶疑，卻沒有逃避曹化淳的目光注視，「不過，雖然我也覺得與他很是投緣，卻還是婉言拒絕了與他發展友誼，因為，他是王公公的親戚------」
「哦，那時你好象還不知道咱家會想萬歲要求將你調到身邊吧？難道說那時候你就有投奔我之心嗎？」曹化淳輕輕拿起了茶杯，凝視碧綠茶葉，聲音很是平和。
「小若雖然自命聰慧卻還沒有此等能耐，只是我卻是明白忠誠對於人生之重要，因為此前我只忠誠於我的兄長老師一般的秦公公，而他從來都是與您親近被您賞識而與王公公很是疏遠，儘管王公公的地位與秦公公有天壤之別。」趙若說得很是認真堅決，隨即卻是顯現憂慮表情，「還請廠公允許我近幾日告假出宮去尋找秦公公的下落，他已經幾日未有消息，我真得很擔心他的安全。」
曹化淳很是嘉許地點了點頭，對於如此有情義的小太監着實欣賞，淡然揮手道：「好，我再給你派遣幾位東廠之中的搜尋高手，你帶着他們一起尋找吧！」不過心中忽然感覺這位突然消失的秦德方最好是不要出現，他可不希望眼前這個為自己看重的年輕人對於別人的忠誠超過自己。
「謝謝廠公，小若感激。」趙若跪拜告退而出，今晚本來準備去與大哥王小石同飲的計劃卻是因為曹化淳這一次突然的召見而爽約，不過得到的這顆夜明珠賞賜卻的確是讓自己意外與得意，看來自己在曹公公的眼中還是很有價值的，縱然他其實並非自己真正效忠的對象，但是對於這份賞識自己依然可以驕傲，若非師父的志向與曹公公相悖其實自己真心投效曹公公真得是很美好的道路------
「小石大哥，今晚爽約，希望你不要介意，我趙若面對誘惑卻是心志堅定無愧結義誓言啊！」趙若仰望高懸明月心中默念道。
這一夜，月明星稀，誓言無聲，王小石二十歲，程游十九歲，而尚未知曉這次結拜的三弟趙若方有十七歲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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