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公元1127年,北宋靖康二年,初夏。wenxueMI.coM楚帝張邦昌的人帶着幾名金國的將校闖進一位官員的家。那將抓住這年老的官員,喝問道:"嚴閣老藏在哪裏?"老官員顫抖著說:"已經離開京城了。""那他的藏書圖呢?""老奴真的不知。""書是不是你和他一塊藏的?""不是,老奴真的什麼也不知情。"官員被恐懼控制。那金將瞪着眼說:"不講實話,殺死你!"那漢將扇了官員幾個耳光。把他的帽子都打在地上。但官員吐出的還是這幾句。金將抽出冷光閃閃的鋼刀,嗖地砍下了官員的一隻耳朵。血順着他的臉頰往下流,但官員並沒有令他們滿意。官員心說:老夫既然作了此事,豈會後悔?你們這些狗賊是別想得到什麼的。

將軍手下的人已把官員的妻兒都帶到這房間。金將閃著陰毒的目光。宋將說:"劉侍郎,你何必嘴硬呢,這對你一點好處都沒有。現在是楚帝執政的時候,你還忠心於趙氏作什麼?"劉侍郎心說:你也是漢人呀,竟這麼可咒。但他沒有開口。他的妻兒也都在發抖。金將抓住他妻子的頭髮,冷眼盯着劉侍郎。見他依舊這副不識相的樣子,立即揮手一拳,將女人擊倒。她的頭撞向牆壁,頓時腫起來。兩個小的孩子開始哭泣。"你有沒有藏書圖?"宋將問道。"這件事老奴真的一概不知。""很好,很好。"金將手中的刀猛然向女人砍去,女人的半邊頭顱滾到一尺遠,血拌著腦漿淌在地上,她自家的地上。兩個小的孩子已經暈過去了。金將踢了踢她的屍體,又陰笑着把刀捅進官員大兒子的腹中。兒子哀叫着倒下去,血水拌著腸子流出來,兒子在這血中痛苦地翻滾,發出一聲聲地哀叫。幾名將軍冷笑着。

劉侍郎猛然朝那個行兇的金將撲去,金將一讓,他撲空了。金將重重一踢,把他的身子踢到半空,正落下時,金將的刀往上一送,鋒利的尖刃刺進劉侍郎的心臟中。他吐出一口鮮血,把金將的臉染得慘紅。金將抽出刀,一股濃血噴出來。大宋,我沒有背負你。劉侍郎的眼睛艱難地關上了。金將把他一家老小統統殺盡,便和宋將急急出去。必須要立即發兵捉拿嚴閣老。

此時都巡檢范瓊正在另外的一位官員家裏。他揪住這官員逼問道:"金龍刀在誰的手上?""卑職實在不知。都巡檢大人,帶着金龍刀的劉都尉已經被人殺害了。"這官員說。他心裏泛著惶恐,卻極力地鎮靜住。范瓊說:"當時你和姓湯的內侍在一起,借武林中人的幫助從長白山五鶴手中奪回了此刀,而後就下落不明。你敢說不清楚?"范表情兇狠。這官員沉默不語。范道:"李大人,你最好再仔細想想,呆會我再查出來,你可就沒有這麼安舒了。"李大人說:"范大人,卑職實在沒有和湯侍衛在一起過。都是天下的謠傳。""謠傳有時候卻是真的。李大人,你別在我面前裝傻。"范瓊揮手一掌將李大人擊倒,李慢慢爬起,覺得整個房子在搖晃,嘴角滲出紅的水來。范哼哼冷笑,又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脖子,吼道:"交不交待?"口水把李大人的臉濺得濕濕的。李大人開始猶豫不決。

范瓊鬆手,又握起鐵拳朝他的心窩擊了幾下,酸水從李大人的胃裏湧上來。他屈下身去。范瓊再扇幾個極響亮的耳光,李大人的幾名家丁衝上來要攔阻,范的手下將校立時抽刀把他們的腦袋或胳膊砍下來。慘叫在整個院落飄蕩著。李大人再也鎮靜不住。他撲倒在地上,他的膽力首先支撐不住他的身體。范瓊抓住他的下巴往上一抬,說:"想明白了嗎?""在、在、在少林派手中。"說了這句話,李大人沒有輕鬆,反而湧上一種羞恨。范瓊說:"為什麼交到少林派手中?讓他們招聚天下兵馬與楚帝為敵是不是?你交給少林派的是不是?為什麼不送給楚帝?""要殺要剮就來吧。休問這麼多!"此語一出,李大人覺得反倒坦然了,不過就是一死。城破國亡,二帝被擄,我本應該為國捐軀的。"同我來這套。好得很。來人!把他一家統統銬起來,押入開封府大牢。"范瓊又狠狠地擊了李大人一掌,才匆匆而去。

在京城外面的官道上,一隊金兵向南急馳著。那些在前邊路上逃難的人群聽見鐵蹄聲,倉皇地往路外的官田裏避,那些慢了的,不是被金兵的馬撞倒,就是讓他們的長槍刺死,然後身體作為馬踩的路,任他們從上過去,整個身子轉眼間成了泥土,讓你根本分不出哪是人的肉。

在離京城幾十里的路邊,有一輛馬車停下來。車內一個年少美麗的女孩子向身邊一位老人說:"爺爺,進樹林去避避吧,也好先歇息歇息。"祖孫兩人全充滿了憂慮。祖父把女孩子摟在懷間,眼中難以自抑地爬出淚水來。好吧。他想。於是他們喊停。車夫和後面的七八個家丁就攙扶祖孫下來。馬車也拉進了林子。他們幻想有一刻的安寧。因為林外的路上是絕對看不到他們的。坐下不出半柱香的工夫,幾個持刀劍的蒙面人忽然出現了。簡直像鬼魂一樣。少女頓時嚇得氣都不敢出了。祖父摟住她。管家立時站起護住他們。家丁也把身上的刀抽出來。蒙面人立住,陰寒的目光掃著祖父。其中一個說:"你就是嚴閣老了。把圖交出來吧。我們也不願殺你。"嚴閣老泛起一陣悲涼。今天看來難以逃脫了。只可憐我的玉兒,還只有十六歲呢。他的爹媽又死在金賊攻城的戰事中。我堂堂尚書省的侍郎,卻保護不了自己的兒孫。

嚴閣老平靜地說:"你們放過我的孫女,老夫可以把東西給你。"蒙面人的老大就是剛才發話的說:"好。我們決不會傷害你們任何人。閣老也是人中的豪傑,我們私心原是很欽佩的。"嚴閣老看管家,管家就拉着玉兒小姐,但玉兒小姐並不走。在這亂世中,一個沒有親人的少女,能去哪裏呢?閣老內心在悲哀地哭泣,他喝道:"玉兒,你為什麼不聽爺爺的話?"玉兒含着淚眼,什麼也沒說,她能說什麼呢?閣老便發狠推了孫女一下,管家強拉玉兒往外去。玉兒輕聲哭着。

蒙面人讓閣老交出圖來。閣老說:"必須讓我的玉兒走遠。"老大冷笑,使個眼色,同伴躍出一人,將玉兒攔住了。閣老的心頓時又陰沉起來。老大說:"閣老,你把圖放在令孫女手中,乘機叫她**去,就不會想到我們早料到這一步?我待你仁,你還用陰謀嗎?"原來那圖就放在玉兒的身上。蒙面人沒有開始搶奪時,林子間又多了一撥人。

來的人共八個,沒有蒙面,他們衣服的領口都綉著一個小小的"王"字。那些衣服是武夫專用的,面料很講究。原先的蒙面人看見他們頓時不安,羊沒有抓到,搶食的卻來了。八人中有一個麻子冷冷笑着,說:"閣老爺,您真是紅人,還有這麼多人來找。快把圖交給我們吧。"管家和玉兒乘機退回到原來的地方。所有的家丁都在發抖。他們本是沒有武功的人,全仗着一腔忠義來保護他們的老爺。蒙面老大掃掃同伴,意思問怎麼辦?同伴的目光表示,立即和他們斗,雖然我們五個,他八個,難道怕他不成?老大於是迅速出手攻向對方為首的麻子。雙方搶奪羊肉的戰事開演。

五個蒙面人開初以為後到者必定仆在自己的腳前,一動手,才知道太低估他們了。一對一,雙方都難分伯仲。於是後到者佔了人多的便宜。他們中三個閑着的向嚴閣老的家丁殺去。這些忠誠的家丁也只能在內心忠誠,實際上一點兒也保護不了主人。三個武客的刀劍沾滿紅水時,這些家丁都慘死了,身體橫七豎八地躺在草地上。只剩管家一個。閣老的心被仇恨和悲痛奪去,再也無法平靜。一個劍客用鋼製的東西指著閣老的前額說:"勸你還是速速交出來。難道非要讓安泰幫的狗賊搶去嗎?"閣老沒有回答。玉兒,圖,我的玉兒,國家的圖,我最親的玉兒,大宋至寶的圖,我僅存的玉兒,漢民族榮耀驕傲的圖,我完全願意用我的命保全你們,但我的命沒有用了,你們都要失去,都要失去。閣老忽然放聲痛哭起來。聲音極其悲憤。劍客可不管,他奉命只為這圖,他準備把劍尖送進閣老的前額。你要做忠臣,我就成全你。

管家哪裏還站得住?他明知無用,還是奮不顧身地撲向這個劍客,狗賊,我同你拼了。劍客身子一側,避過,手中的劍立時在管家的頸上一拉,一股熱血噴出來。管家睜著不瞑的眼慢慢倒下去。他的眼中掛着兩顆淚珠,因為自己的無能。劍客把他的身子踢開,免得擋了道。然後依舊逼向閣老。他的劍插在閣老的胸口,老東西,讓趙桓這自身難保的傢伙來賞賜你吧,讓後世修史的人來讚譽你吧。"爺爺,爺爺!"玉兒哀叫着。她想撲在爺爺的身上,但是劍客攔住了她。劍客在閣老垂死的身上搜尋那圖,沒有得到什麼。他立時轉向玉兒。

爭食的狼還在搏擊,五蒙面人佔了上風,兩個閑着的去幫助同伴了。他們都已帶傷,顧不上包紮。不將對方殺倒或趕跑,得了圖也是不安全的。那兇手劍客站在了玉兒的面前,又是這句該死的話:"把藏書圖交出來!"臨死的閣老並沒有為這件事後悔,他叫着:"玉……兒……你…………走……"他的玉兒卻如何走得了?劍客看着少女姣美的面容,並沒有產生同情或**,劍又該死地立在玉兒鼻樑兒前一寸處。玉兒抱着一棵樹,玉兒恨樹這麼無情,不來幫幫她,立即就消失該有多好,什麼痛苦懼怕都沒有,惡賊也抓不住她。"交不交?"劍客粗起他的嗓子。劍慢慢地靠近玉兒青春的肌膚,劍心說:嘗嘗美少女的滋味真是很不錯。

就在這時候,空中射下數十片綠蝶來。這蝶兒在急速地飛旋,圍攻劍客,劍客根本不防,被這蝶兒咬了好幾口。這蝶兒沒有嘴巴,但它能嵌在人的皮肉里。劍客跳向一邊,身上已得了六七片。傷口微微作痛。他看清這不過是小小的葉子時,數百隻的綠蝶兒已經飛向那十二個毆鬥的人了。蒙面老大驚叫道:"魔蝶奇功!"雙方廝殺立時結束,各各跳開,相去約在六七丈。看來,吃羊肉的大有人在。綠蝶又已在好幾個人身上找到臨時居住地。但他們都並未見到人,於是麻子高叫道:"不妨出來,裝神弄鬼作什麼?"一聲不響,一個人影飄下來。眾人暗嘆他的輕功高明。

這人用灰布矇著臉,青衫上是一身的泥污,像許久不曾洗過一般。布料也是最便宜的那檔,可見是個寒門武士。右手握著一柄青劍,未出鞘。從眼神看是一個青年人。眾人又心安起來。那兇手劍客喝道:"哪裏來的賊匪,敢自尋死路?這裏作墳墓難道就能保證你後代發達嗎?"青年微微冷笑。劍客立時發招攻過去,灰衣青年並不抽劍,身形一轉,快疾非常,到了劍客的後面,一腳就將劍客踢開。本來也沒這麼容易,劍客太魯莽了,真是自取其辱。眾人見他武功高深之極,便知趣而退。總要在合適的時候把東西奪來。現在不是。

玉兒惶恐地望着這個人,玉兒怎麼會指望他是一頭牛或是一隻鹿呢?這個青年輕聲說:"小姐,他們為什麼害你?"語氣里倒充滿真誠,但玉兒不作聲。他遲疑片刻,便說:"不能讓你的家人就這麼躺在這裏。"玉兒依舊不理。玉兒在決定自己現在死還是再存留一會。反正受到的凌辱將是相同的。這青年便顧自在地上挖掘,一會兒用劍,一會兒又用手。他發神經嗎?玉兒想。他不是為藏書圖來這裏作什麼?得罪幾幫強大的敵人作什麼?他真會是我的馬是我的車是我的刀子?玉兒的恐懼稍退。青年好不容易挖出個淺**,心裏有些暢快。他看看美麗的玉兒,便把閣老的身體拖進去,玉兒叫了一聲,他立時停下來,望着她,他的目光充滿溫和,好像在說:怎麼了?玉兒只是為他的這種舉動不安,擔心比剛才兩伙人更難纏更心懷叵測。不過一死嘛。可是有時候比這種結局更可怕。

玉兒便上前去。她擦去爺爺臉上的血污,悄悄把藏書圖塞在爺爺的裏衣內,雖然衣服本很單薄。她做的時候很小心,以為這個人沒有發現,不然,他如何不來搶奪呢?玉兒再望望他,這個人像懂得玉兒的意思,又把管家和其他人的身體也拖過來。**太淺了,身體高出地面許多,這個人開始挖土來掩埋。他像自言自語說:"這些惡賊太可恨了。殺害這麼多的人。"玉兒現在有些輕鬆了。爺爺的心血終歸沒有白費,價值連城的東西保住了。爺爺,你安息吧。這個世界沒什麼值得留戀的。玉兒準備結束自己的生命。死了受辱總比活着好一些。死了什麼也不知道了。

青年說:"小姐,你家在哪裏?我送你回去吧?"家?你送我?天下有這麼好的人嗎?爺爺和父親當政的時候或許有人會作。"你走你的路吧。"玉兒冷冷說。青年猶豫一會,便走開了,很慢的,像預備女孩子後悔可以叫他一樣。玉兒心說,神呀,這個人竟然真的不是為了這圖。在這個亂世,怎麼還會有這樣的人呢?玉兒果然想叫他,但是終究沒有。青年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林子內時,玉兒忽然升起一種悵恨,淡淡的。要自殺的玉兒又開始遲疑。

那五個蒙面人就藏在林子裏,現在又鬼魂一樣閃出來了。但他們卻沒有發覺圖在墳中。為防其餘人再來攪擾,老大示意把玉兒帶回去。來不及自殺的玉兒就作了他們的俘虜。此時的玉兒盼望見到那個人,但沒有如願。

范瓊帶着一隊兵馬往少林寺去。守山的人不敢攔阻,但急急去報告方丈。慧通法師和幾位師兄弟同武當派掌門一步真人飛步出來。後面是幾十名棍僧。范瓊含着可惡的傲慢衝上來,開口便說:"**師,你幹得好事。"身後是全副武裝的將校,十幾名。雙方在寺門前的台階上立住。穿着紅色袈裟面容永遠削瘦像餓了很久的慧通法師施個禮,溫和地說:"都巡檢大人,有什麼急事?""刀呢?那把刀呢?快交出來。"范瓊懶得客套,這些武林中人他其實從來不放在心上。慧通頓時大驚。你拿了刀不是送給金人就是交給張邦昌,或是把它毀了。而我們,整個武林,整個中原,所有志士卻視其為至寶。看你的架式,不交出來便要動武開殺。慧通法師依舊溫和地說:"大人見諒,或是江湖誤傳,刀真的不在我的手上。大人若是不信,可以讓手下人把整個寺院翻一遍。"范瓊無話可說。搜寺雖然可行,但實際上是無法達到目的的。刀這麼小的東西,他們臨時挖個坑埋了,我也不會知道。充滿怒氣的范瓊只有離開,等著吧,只要我得到確切的消息。

灰衣青年騎着一匹黃色的駿馬向京城去。看見前面一名女子走着走着,忽然跌倒了。那女子穿着綠色的綢衣,相貌極其出眾。只要看一眼,便會永生不忘。他心靈簡直是強烈地一震。毫無疑問,這個女子是達貴的千金。正常的時候,她只會坐在四人小轎中經過一切府外的路。或者是豪華的馬車。現在,她身邊居然連一個仆婢都沒有。她的神色是極其緊張的,就像後面有虎狼在追一樣。青年立時勒住馬,離她三丈。青年幻想着扶她起來的情景。但她自己爬起來了。她顯然逃了許多路,很是疲憊的樣子。路人全都側目而視。內中包含着同情驚艷幸災樂禍和其他。

一名商賈正駕着馬車經過,車內是他的妻女。這女子攔住車,哀求商人帶走她。商人只看了她半眼,就答應了。商人扶她上去。灰衣的青年再望她一眼,就策馬向前了。前面一陣洶洶的馬蹄聲已近。又有許多名百姓慘死在鐵蹄下。灰衣青年的怒火一尺尺漲起。金賊,讓你猖狂。他真想抽劍開殺,但他的理智說:不行。忘了師祖和父親的叮囑了嗎?還有天大的事要作不知道嗎?他於是早早避一邊去,眼巴巴看着趾高氣揚的金兵從眼前過去。這是我們的國家。這是我們的土地。你們憑什麼?

這隊金兵為首的是兩個穿着胡裝的大漢,騎着紅馬。他們幾乎對每輛馬車都攔,每個可疑之人都盤問。那絕麗的女孩子所坐的馬車自然也逃不出。

青年見金兵把馬車團團圍住,內心的仇恨更盛。他轉過身去看。那為首的大漢喝令車內的人統統出來。商人慌了,他用出慣例一招,摸了幾隻金元寶。當然屈身陪笑,把金子給大漢。大漢冷冷一笑,接過金子,嗖地擊向車前的馬,馬驚叫着揚起前蹄,它的鼓鼓的肚子上出現了一個元寶形的大洞,血匆匆逃了出來。馬兒在痛苦地奔跳着。商人知道末日到了。既然這黃色的東西也失效。大漢縱身而起,把馬車的車廂掀翻。裏面三個女人縮在那兒,全顫抖著。她們的眼神表明見到了比鬼更可怕的東西,女人本是最怕鬼的,雖然她們從來沒有見過。

"哼哼,你怎麼不逃得遠一點呢?"大漢冷笑着用狼一般的手抓住女子就躍回馬鞍。女子尖叫着,幻想有人能救她。但誰會這麼笨呢?而且想救就能成功嗎?誰敢得罪金人,連皇上都被他們抓去了。金兵準備回去了,紛紛掉轉馬頭。商人用舌頭來幫女孩子,他說:"將軍,饒了她吧,一個女子又不會對上國構成威脅。"但他說得很輕,顯然顧忌極多的。金國大漢瞟瞟他,同伴立時抽出佩刀,朝商人的臉上砍去,商人本能地一閃,刀子把他的肩膀咬了一口,很深的。商人根本來不及逃,這大漢的第二刀又下來了。商人在他妻女驚恐的目光中倒下去。金兵無不顯出得意,向那些路外的閑人望去,意思說,誰不怕死的可以過來再試一次漠將軍的寶刀,看看刀鋒如何呀。

灰衣青年過來了,懷着和仇恨同樣多的猶豫,為了這個女孩子?還是為了別的什麼,崇高的或民族的情感?他從他的寶馬上縱起來,踩着金兵的頭盔到了大漢的眼前,全是那麼一點兒的工夫。路人來不及驚嘆。他的劍已出鞘,鋒利的白刃向搶人的大漢頭頂刺去。這大漢可以說是剛回過神來。但他的同伴,比他要胖一些的人,卻已過來攔截。胖子是使刀的,厚重的刀身狠狠一格,青年的劍就偏了方向。那些金兵尚不慌亂,一個人,就一個人,我們五百騎也不是裝飾品,他不是精神錯亂來送死,還能得到什麼回去?路外的百姓們都在暗暗祈禱,他們的目光全掃向這邊。

青年已被胖子攔下,同他殺起來。搶人的略瘦的人卻趕緊驅馬離開,讓三哥對付他好了,我先回去復命。五百騎兵分出一半隨着他。青年開初用一種並不十分厲害的劍法,反倒被胖子殺得差一點帶血。於是立時改變了招術。只見他的身子縱上高高的半空,劍向下,忽然發出令人目眩的光彩來,簡直難以辨別劍鋒在何處。胖子立時被一種不安纏繞,這劍法居然像是傳說中的鬼怪劍法,天呀,難道眼前這個年紀輕輕的人是宋國武林怪宿鬼怪子的傳人?他知道宋武林最厲害的是被稱為"江湖三怪"的三個老東西,一個叫魔蝶真人,是作過道士的隱居者,五十年前就曾被遼國稱為是中原第一武士,他成名的自創武功就是魔蝶奇功;一個是邪夫子,四十年前曾與到京城大鬧的天山魔君大戰六百回合,而且小勝,讓天山魔君從此不敢踏入中原一步。他自創的成名武功是大雷神功;第三個就是這鬼怪子,早年和魔蝶真人是師兄弟,傳聞得到了明教的一本武林秘笈的幾頁,而創了這套鬼怪劍法,打遍天下無敵。

胖子心一慌,手腳更不如常了,勉強避過六劍,第七劍時,青年向他的前胸刺來,胖子一格,沒有用了,劍依舊插在他身上,不過位置稍微偏了一點,沒有在要害上。青年飛身向瘦子追去。他落回黃馬,馬兒揚起四蹄閃電一般向前沖。馬兒和他的主人一樣出眾。路人把內心充足的興奮和崇敬獻給他。那些金兵除了替上司包紮,只有幾個舉弓發箭,但箭沒有趕上目標。他們不追表面的理由可以是保護將軍,實質的原因是不想枉送性命。但瘦子身後的士兵卻紛紛取弓搭矢,這些飛羽都讓青年用劍輕鬆地格落了。馬兒依舊逼近瘦子。

那傾城傾國的女孩子生出一種希望。神呀,你讓我逃出金營,也要讓我平安呀。你要安排一個救星呀。神呀,我從來不曾做過什麼惡事,也不曾惡待過仆婢,您是知道的。救您救救我,我真的好怕呀,神,求求您了。

青年追瘦子像追一個搶了夢中情人的妖怪一般;青年追瘦子像追一個搶了院中美物的惡吏一般;青年追瘦子像追一個毀壞了莊稼的野獸一般。情感、夢幻、道義、國恨……也許一切相干的和不相干的都湧上他的心頭。他能說其中純粹為了什麼或不為了什麼?

那瘦子見三哥居然不敵,內里也生出微微的不安,三哥的刀法在我們四兄弟中是最好的,現在我一個人,如何對付?逼得太近,而箭又不管用,那些士兵就揮槍來殺。青年的劍眨眼之間讓幾名金兵墜馬,當時沒死,卻被其同伴的鐵蹄踩中了。對付這些金兵,簡直用不了睜眼。他又縱身而去,越過金兵,徑直向瘦子的後背刺去。瘦子大驚,一隻手還抱着個人,剛才香氣撲鼻很有些飄飄然,現在真是累贅了。他沒有抽刀回擋,來不及了,而是翻身滾下馬去。就這麼笨拙的動作,竟然避過兇險的一招。青年再刺時,那些士兵攔了他一下,瘦子已躍起,要用美女來作一下擋箭牌。美女的作用真是很多。

金兵見同伴成十成十地仆倒,再也不敢硬沖了,他們圍在四周只有虎視眈眈或者說驚恐萬狀。瘦子的刀橫在女孩子的白頸間,用他半生不熟的中原話說:"你不要逼我殺死她。"美女的目光中包含一種期待,一種驚異。青年當時依舊是矇著那塊又小又髒的灰巾的。她或許希望從他的眼神中看清他的靈魂他的用意。但是她還沒有這種功力。"放開她。"青年只吐出三個字。他的口音是江南吳地的,那種腔調女孩子不清楚,瘦子不能分辨,但路外逃難的人可以斷定。他的聲音不高,但眾人分明感覺得到威嚴。聲音的後台就是這柄劍。瘦子想,不妨用另一種解決方式。他說:"請教閣下尊姓大名?""讓你放開她。""閣下敢報上名來,我或可考慮。""叫你放開她!"青年第三次重複。他的眼神可以表明他現在的心情。他其實一直在猶豫,如果不必經過血腥的殘殺就能達到目的,為什麼不用呢?我來中原不是為了救這些人,也不是來殺那些人。

瘦子鼓動唇舌說着大金如何如何好,宋朝如何如何壞的話,以及人生應當如何如何尋找榮華富貴,揚名千秋,歸順大金,必有什麼什麼享受,而閣下救這個人雖然從什麼什麼的角度看是英雄之舉,實質上非常不值得之類了。如果湊效,不是很合算嗎?不然,拖延時間,等接應的大軍來,再捉住這個不識好歹的傢伙。他的三哥帶着那些人也圍過來。他瞟瞟三哥,是不是再嘗試一下硬殺呢?三哥的目光說,不行。三哥就發言了:"這位壯士,你可知這個女子是何許人?他是我們將軍的小妾,由她的父親同意給了我們將軍的,她卻三心二意,跟別人苟合,將軍發現了,很生氣,殺了那個奸奴,她怕將軍也照樣對她,所以清晨就逃了出來。這位壯士,這等私事你管什麼呢?"瘦子心內在鼓掌,精彩,真是精彩,三哥比我狡猾多了。現在,青年進則有性命之憂,得則有名譽之失,還會纏住我們嗎?16977.16977小遊戲每天更新好玩的小遊戲,等你來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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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刀千古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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