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篇 練陣

鄭任之當日看過董卓的密令后，像往常一樣，來到營部旁的校場，觀看將士操練，一段時間以來他一面與忠心的部下商議前往洛陽的各種辦法，一面抓緊時間苦苦練兵，準備隨時抓機會展開行動。

全營的步騎將士混合在一起，操練已經進行了近一個月，在這期間，不但操練騎射和諸般武藝，他更著重操演陣法，目的是要將士們養成聽金鼓和看令旗而左右前後進退的習慣，以致在戰鬥中部伍不亂。特別對於新兵來說，要克服戰場上的恐懼，只有靠群體堅強的紀律和氣勢才能克服。

人數有時對軍隊的戰鬥力反而是一種負增長，鄭任之深明這個道理，他認為練陣，等同於治兵，要儘快使士兵做到聞鼓出擊，聞金退兵的概念，所以他對此格外關心。

今天清晨當他來到校場時，操練剛開始不久，副將李元化站在將台上，手執令旗，正在指揮騎兵變化隊形，由圓陣變為方陣。陣形一般以方，圓，錐為主。這三種是在打堂堂之陣時用，依兵力，兵士的戰鬥力，騎兵的數量不同而定，在韓文若看來並沒有多少玄機可言，只要隊列整齊既可。韓文若身為天組的一名小隊長也在看台上，直接負責重要將領的護衛和傳遞將令的任務；一般只有武藝和膽識俱佳的親信兵將才能擔任，特別是兩軍混戰敵我不分的時候，完成這樣的任務尤其危險，變數極大。

鄭任之站在將台上觀看，覺得還是不夠迅速和整齊。新添的戰馬平素缺乏訓練，只慣於騰躍賓士，飛越障礙，不習慣列隊整齊，隨金鼓聲進退有序。騎兵操演畢，李元化下令叫大家全都下馬步操，讓將士們熟悉金鼓和旗號。果然，改成步操，在變化隊形時就整齊多了。鄭任之隨即下令叫韓文若和隨他來的衛兵們都參加隊伍步操，重新從聞鼓前進和聞鑼而退這一個最基本的動作開始。

李元化手中的令旗一揮，兩千人的部隊變成了一字長蛇陣。令旗又一揮，將台下鼓聲大震，眾人轉成方陣整整齊齊地大步前進，並無一人左顧右盼。除刷、刷、刷的腳步聲外，一點兒人語聲和輕輕的咳嗽聲都沒有。這一批人是五天前才入伍操練的，其中有少數是新弟兄，已經有這麼好的成績，使鄭任之頗為意。

韓文若走在陣列中，一邊留意鼓聲號令，一邊思索著李元化所布步陣的用處，具體到列陣時的排列，直擊還是迂迴，由伍，隊長之類的下級軍官看中軍旗決定，一伍的成員本身就是一個小的戰鬥集體，大致分（按步兵計）刀，戈，戟，矛，弩五兵，以長兵器和遠射兵器為主，其中加入大盾，弩兵站第一排（近戰時撤至最後）持盾兵站第二排（兩軍對射時到第一排），其下是戈，戟，矛三件長兵器，戈在最前，以橫掃為主，這樣可對付對方的騎隊戰馬，戟可掃可刺，屬於多功能兵種，矛以刺為主，主要作戰對象是對方的作戰人員，訓練中各伍之間成縱列向前推進，這樣配合精熟，基本以長戟，長矛為主要兵器的重陣確實在攻防兩面令步兵十分的有效。

校場的盡頭是一道快要乾涸的池塘，只有大大小小的無數亂石和齊腳的淤泥。近來西北風連吹幾天，堅硬的礫石滿布在池塘里，當方隊快走到校場盡頭時，李元化手中的令旗一揮，鼓聲突止，鑼聲代起，方隊轉身而回。他手中的令旗又向上連揮兩下，向左右擺了三擺，方隊變成三路縱隊，繼續在鼓聲中向著將台前進。當縱隊進到校場中心時，李元化向鄭任之問道：「要他們停下來變化陣法么？」鄭任之問：「除圓陣和方陣以外，錐陣如何？」

「騎隊會用，還不很熟。」

「不用操演陣法，令他們轉身前進吧。」

李元化又將令旗連揮兩下，縱隊重新變成方隊；令旗又一揮，方隊迅速後轉。當方隊又進到校場邊時，李元化正要揮動令旗，卻被鄭任之用手勢阻止，因而司鑼的軍士不敢鳴鑼，而司鼓的軍士只得繼續擂鼓。旗鼓官心中惶惑，頻頻偷看李元化眼色。李元化明白統領的意思，用嚴峻的眼色瞥旗鼓官一眼，說道：「用力擂鼓！」旗鼓官馬上從司鼓的小校手中奪過鼓槌，拚命擂得鼓聲震天。倒是樂壞了鄭任之身旁的阿雲，偷偷的笑個不停。

方圓是其中三百人的領隊將官，手執長劍走在前邊，當他面朝著將台時，他隨時依照李元化手中的旗號指揮部隊；當他背朝著將台時，便根據鑼鼓聲指揮部隊。自我感覺正十分良好時，他發現眼看就到了池塘邊上，卻聽不到命令停步的鑼響，他同軍士們都疑惑李元化也許沒看見已到了池塘邊沿，不能再前。人們互相望望，有的人還回頭望望，原地踏步，等待方圓下令。方圓回頭連望兩次，身旁各隊也不見停步不前，正疑惑時，只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後響起，大聲下令，堅定而乾脆，

「全隊向前，違令者斬！」

只見韓文若高舉長劍，在朝霞中，劍光閃爍；他所率的百人方陣刷刷的挺著長戟，從方圓身後躍出，象一簇槍林齊齊的扎進了泥塘，頓時泥花四濺，卻人人奮前不敢鬆懈。在經過方圓的剎那，韓文若一改嚴肅的沖他笑笑，長劍對他一揚；方圓這才恍然明白，立時也學著韓文若把長劍一揚，大聲喊出口令：「向前走！不許回顧！」

列隊舉著明晃晃的武器走進池塘，踏上淤泥。這些淤泥一般有小腿深，淺處也及腳踝，下邊是大小不等的亂石。部隊走過去相當困難，不斷地有人跌倒，但跌倒了就立刻爬起來繼續前進。因為鼓聲很緊，而韓文若又高舉著劍冷冰冰的看著本隊，所以他的隊伍里沒有人敢再回頭望或左顧右盼。各方隊過了池塘，一邊走一邊整好隊形，繼續向高低不平的土坡前進，直到聽見鑼聲，才向後轉。回來時，因為泥上已經踏出些路，沒人再跌跤，隊形也較為整齊。隨著李元化的令旗揮動，各方隊又變成三個圓隊，直到將台前邊停下。

鄭任之臉色嚴峻，走下將台，先把韓文若從隊伍中喚出，將他讚賞一番，當眾宣布升他為伍長，進入地組，所轄四個小隊約二百人左右，眾多軍士特別是大多知道他是新來的人，就尤其的羨慕；可韓文若心裡卻沒覺得，他想的是傳令兵在戰場上接近關鍵人物的機會要遠大於基層軍官，特別是接近不同部隊的將領。但這時他將這些猶豫沒絲毫半點的表現在臉上，平平靜靜的接受了任命和本隊軍兵的恭賀后，默默的帶隊到一邊的空地上整頓休息。

其它幾名校尉也先後從隊伍中被喚出，或被狠狠地踢上一腳，或被喝令跪下，方圓在隊中正忐忑不安時，只聽鄭任之沉聲喝道：「第一伍伍長給我出來！」身旁的士兵都用同情的眼光看著他，方圓嘆了口氣，握著配劍挪著胖乎乎的身體還算矯健的從陣列中走了出來，自覺慷慨悲壯的迎上了鄭任之嚴厲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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