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篇 秋風西域―閱讀過去的瞬息

進城後幾日來，韓文若已發動了安插於郿郡中韓遂軍的所有坐探，一方面晝夜不分，時刻留意府衙，軍營，城門，糧倉，器械庫和各將軍行營的動向；另一方面，選口舌伶俐之人混入集市中散布謠言，促使城內民心惶惶，人心浮動。wenXuemi.Com

他則親自負責處理各門各類，不分巨細的種種情報。

他一直在疑慮：

城內布防處處外松內緊，城門，市集，酒樓等越是人口流動大的嘈雜地帶防備越是鬆懈；街區上的巡邏人員也並不多；但庫房，軍營這些核心要害部門守衛卻一日嚴過一日。

西涼四將的軍力因大批難民的入城和擴編而急劇增加，而且十分的不均衡。張濟的部屬幾乎毫無任何變動；李僬，郭汜的軍員人數卻已翻上了一番，似乎都忙著加重本身的砝碼。但是仔細觀察他們的新軍編成就會發現他們並不按照常規將部分老兵部隊打散安插到新軍中去，用以形成新軍的骨架。而是渭涇分明的進行管理和操練。可見原有的精銳戰力並無絲毫的削弱。

據回報，已查出對文德進行暗殺活動的人正是樊稠的屬下。真是懷璧其罪，他帶來的那封書信中倒底有何要緊的事務令樊稠如此著急，樊稠的背後還會有些什麼人？

。。。。。。

乍一看，好象這些都是破綻，

一個個充滿疑點的破綻，

真的，就是機會；

假的，就是陷阱。

只有先識別，才能將其利用；可是，怎麼斷定你的識別是無誤的呢？

韓文若無法斷定，但時間上已不允許採取繼續等待，靜觀其變，期待新發展的策略。

在明日破曉時分，他必須將思考得出的最終結果傳送到韓遂的手中。

這個結果將直接影響總部軍議的決定：

進軍，或者，放棄。

因為韓遂軍一貫採用的是游擊戰術，從來也沒有象這樣聚集數萬人的大軍發動攻勢。後勤保障制度遠不如正規官軍來的完善。糧草，飼料，軍械，甲帳等各類物資用品的急劇消耗在取得涼州后並沒有太大的補充。軍隊內部對下一步即將進行的行動產生了較大的分歧。在上一次的軍議中，以韓遂副將李堪，馬玩為首的將領們認為即便涼州是官軍主動放棄掉的，但也暴露出他們西涼軍中內部的相互猜忌與不和，應該乘機一鼓攻佔郿郡，統一西涼。

而梁興，侯選等人認定，官軍放棄涼州就是要引誘我軍深入，前方必有埋伏。對這些有可能是製造出來的種種不安的跡象要不聞不問，自然就不會中了敵軍設下的圈套。

韓遂的心腹參謀楊秋則表示雖然雙方的意見都有道理，但他但心如果不繼續進軍就會無法通過戰爭獲取足夠的物資來維持目前的狀況，而只能主動撤離涼州，回到過去轉戰游擊的情況中去，這種主動放棄而產生的前功盡棄的感覺在尚武的全軍將士中又有幾人能夠忍受呢。士氣將會一落千丈，人心離散，將士們將會對主帥的統率力產生嚴重的質疑進而分崩離析，這樣就大不妙了。

當下前進就是拿全軍的命運去賭博；後退則要犧牲領導者的威信。很可能也就是在上位者的領導生命。

在一片爭論聲中，軍議沒有結果的結束，韓遂對此的反應倒頗為冷靜，一路若有所思的回到行館后，只是對左右吩咐道：「速去將文若將軍請來！」

就這樣，軍議后兩日，韓文若以韓遂影軍（即密探隊）現任首領的身份進入了撲朔迷離，故布疑陣的郿塢城。

根據每日物資的消耗量，由後勤保障部的官員進行計算，並預先保留了進攻或撤退時日中所必需的的物資；於是，這兩日將是待在涼州城中最後的日子，何去何從將會在明日的軍議中得出分曉。

（此刻正是文德胡思亂想的前一天晚上）

一隻灰鷹飛過了月光鋪照發著磷光的荒漠枯骨，飛過了夜色感染的岩石板地的長街，飛過了那靜靜幽幽的水渠，飛過蒼穹，飛過街市，飛過牌樓，飛入了一座院落，停在了一棵樹葉調零的白楊的枝杈上。

這時，朗月下，一人出現了。

一個很細秀，很有點窈窕的人影，但又十分輕巧，剽悍。

腳陡止步，足踝上是低垂的袍裾，如月光般清幽的粗布袍子。

嘯———這樣輕輕的一聲，灰鷹機靈的從樹杈上飛起，撲騰騰的落在了院中人的肩膀上。他一邊逗弄著鷹的尖剶，一邊取下鷹腳上的細竹管。他的動作很優美，也很優雅；但優美和優雅中，卻又有野和悍的感覺。

最新的情報傳到了，但這並非是能幫助韓文若得出結論的訊息。他本只是韓遂軍的一名俘虜，因遇韓遂賞識，迅速拔擢，得以進入軍中核心。也因此受其餘諸將的羨慕與妒忌，與之相和者少。加上進入韓遂軍尚不足一年，所以對韓軍實無多深的感情，僅對韓遂個人抱有格外的感激之情；雖明知韓遂待他外仁內緊，只不過是重他之才而已，平時從不調節他與諸將的矛盾，並有藉此牽制他之意，他還是暗暗感激過去某一刻時韓遂的行為，也許韓遂早已將此忘掉。

既然上天借韓遂的手讓我活了下來，那我一定要去完成過去的誓言。

為了那逝去的時光......為了自己......

而且，也算是對得起韓遂了吧。

韓文若已看完了訊息，抬頭；眼睛亮亮的對著月色下的重重樓宇，眼裡彷彿有點淚影；或許在閱讀訊息的同時也閱讀了自己的過去；但神情卻很平靜，很愉快。

內心瞬間的波動，很快被平伏下來，他立即採取了行動。

十幾名如暗夜幽靈的身影悄無聲息的離開了院落，象無忌的夜風一般在這座城池中穿行。大家都知道此次行動的暗號就是「問路：投石」，目地就是通過官軍對此次行動採用什麼回應手段來判斷目前真正的局勢。

只不過覺得今夜的頭領在前方愈奔愈急，身姿流暢躍行，如同淋漓的舞者般酣暢，在他偶爾回頭的一瞥中，散發的平日里如冰般冷靜已慢慢消褪而去；漸漸所替代的是一種莫可名狀的妖異。

愈發的濃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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