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絕處逢生

第二十二章 絕處逢生

只聽一聲嬌叱,公孫落霞身形凌空一旋,叮鈴之聲不絕於耳,數十枚金鈴飛出,眾人紛紛驚呼走避,亂作一團。.此時她人已至台邊,騰空之勢不減,右足在柱上一點,接連兩個倒翻,飄下台去,倏起倏落,人影已沒在層層樓宇之中。秦摯當機立斷,叫道:「刺客恐有同黨,多派人手,保護相爺!我來捉拿刺客!」事起倉促,台上已是大亂,各人都沒了主張,一聽此言,均不約而同地想到眼前正是個獻殷勤的好機會,怎可輕易放過?一齊向楊國忠處涌去,七手八腳扶的扶,抬的抬,紛然不已。便在此時,秦摯已追了下去。

楊府中這時雲板頻響,往來人影憧憧。秦摯心中愈加焦急。公孫落霞已然受傷,如此戒備森嚴,只怕難逃得出府去。他並不知公孫落霞為何要來行刺安慶宗,但她曾助自己營救楊臨月,此次誤傷了她,累得她陷入險境,心中實是老大過意不去。也不及多想其他的事情,只有一個念頭:找到她,將她平安送出楊府。

他定了定神,聽了聽四面仍是嘈雜,沒有兵刃呼喝,料想以公孫落霞的機智身手,尚未被擒。楊府極大,亭台樓閣連綿不絕,當下辨了方向,只撿人聲少處搜尋。轉過一處暖閣,面前現出一個小小園門,一瞥之間,忽見陽光映照下朱漆門上隱隱有一個手印,上前仔細看了,卻是新鮮的血跡,再一推門是虛掩著的,不覺心頭一喜。趕緊伸袖拭去手印,閃身進入門內。

門中景象與之前的富麗堂皇卻大相徑庭,甚是素樸幽靜。細石鋪就小徑,蜿蜒曲伸。數株青柏,一枝早梅,檀香細細,隱隱有梵唱之聲,竟像是佛堂所在。秦摯凝神細聽,腳下放慢了步子,忽然颯地一聲,金風撲面,連忙閃身,定睛看去,樹后現出一個人影,手持半截斷劍,正是公孫落霞。

這一下心中大喜,忙低聲道:「公孫姑娘,是我。」公孫落霞冷哼了一聲,道:「知道是你。夠本事便殺了我,捉我下獄卻是休想!」秦摯方才想起自己傷了她的事情,見她肩頭兀自血流不住,歉然道:「當真對不住,我……實在不是有意的。你蒙了面,當時情急,未曾認出。」公孫落霞道:「認出又怎樣?你是皇帝的臣子,我是犯上作亂的刺客,難道你不幫安慶宗那奸賊卻來幫我?」秦摯道:「你是我的朋友,我自然不會不救。何況你也幫過我。」公孫落霞轉過頭去,默然不語。秦摯正待說話,忽聽外邊隱隱有人聲,急道:「此處藏身不得,咱們走吧。」伸手去扶公孫落霞,公孫落霞一甩手,倔強道:「要走你走,我才不要和你一起。」轉身便向門邊走去,剛奔了兩步,忽然眼前一黑,身體軟軟地倒下。

秦摯大驚,過去探她鼻息微弱,情知是失血過多,暫時暈厥。當下四處張望,要找個妥善的地方安置她,聽了聽人聲又近了些,情急之中也顧不得許多,抱起公孫落霞向佛堂走去。方一推開佛堂的門,只聽「呀」的一聲驚叫,原來屋裏卻有一個灰衣素袍的中年婦人,手拈一炷香,正在專心禮佛,一見他二人,嚇得扔掉了手中的香火,秦摯生怕她引得人來,左手扶著公孫落霞,右手寶刀一揮,抵住了那中年婦人的胸口,低聲道:「想活命便不要出聲!」那婦人此時已抖作一團,哪裏還叫得出來。秦摯向屋中張望了一下,佛堂中陳設甚是簡樸,除了一個佛龕、供桌及蒲團外別無他物,好在堂後有個廂房,便示意那中年婦人在前頭帶路,進了房中,將公孫落霞安置在榻上,回身關上了房門。

那婦人此時已稍寧定,道:「你們……你們是什麼人?」想是餘悸未消,說話間仍是微微發抖。秦摯道:「放心,只要你不聲張,便可保得性命。若是想跑出去報信,須怪不得我。」他見這人面目和善,氣質不凡,心想必是楊府中有身份的僕婦奶娘之類。此際心思都在公孫落霞身上,見她雙目緊閉,呼吸急促,當下也顧不得避嫌,撕下自己的衣衫為她裹傷。

忽聽那婦人低呼了一聲,秦摯抬頭,見她正盯着自己的衣袖,只聽她叫道:「這對珠子你從何處得來?」卻原來適才忙亂中將楊臨月贈給他的明珠現了出來。秦摯道:「是朋友贈的。」那婦人道:「你……你見過臨月?」秦摯一愕,細辨了一下她的語氣,遲疑道:「你是?」那婦人道:「我是她的娘啊,這珠兒是我娘家之物,從小便給她帶在身上的。她現在人在何處?」秦摯未及答言,忽聽外面有人叫道:「夫人!夫人在嗎?」聽聲音不止一人,卻是楊府中的家將搜到了此處。

此時情勢急迫,秦摯不及多想,壓低聲音疾對那中年婦人道:「楊夫人,在下是令愛遣來的,這對珠子也是她給我的信物。我這位朋友得罪了貴府的客人,被追趕到此。若夫人還想知道令愛的情況,請勿泄漏我等行藏。」見楊夫人尚半信半疑,又補充道:「我是令愛的朋友,她言道,不能親來拜壽,心中十分悲傷。唯願夫人身體康健,福壽綿長。」聽了此語,楊夫人胸口起伏,眼圈兒也自紅了。忽地走向門前,秦摯心中怦怦亂跳,不自覺地握緊了手中斷玉刀。只聽她高聲說道:「我在內室清修,都退下吧,不要來打擾。」

外室眾人應了一聲是,秦摯側耳屏息,聽的人聲漸漸遠了,方才舒了一口氣,掌心已全是冷汗。忙抱拳道:「多謝楊夫人。」楊夫人道:「不必謝我,我是看在臨月的面上。現在,你可以告訴我,她在哪裏?這些天過得好嗎?」秦摯道:「夫人請放心,令愛有伊洛保護,一切均好,只是想念夫人。」楊夫人道:「嗯,伊洛這奴才對她倒是極忠心的,此次離府私逃,我就猜是尋臨月去了。臨月這孩子,天真任性,自出生便未離開過我的身邊,如今這樣怎不叫人牽掛?」秦摯想起了楊臨月的話,道:「聽令愛說起,她離開家乃是為了與壽王的婚事?」楊夫人慾言又止,臉上籠上了一層陰霾,道:「此事全是相爺做的主張,那壽王……唉,總之李楊二姓糾糾纏纏,冤孽罷了。也是我平日太寵她,才會發生這些事情。」

就在此時,榻上傳來嚶嚀一聲,秦摯忙回頭,見公孫已然坐起,正茫然不知所以。秦摯道:「這位是楊夫人,臨月的母親。咱們現在仍在府中,不過你放心,這裏很安全。」公孫落霞低聲道:「是你救我來此?」秦摯未及答言,楊夫人道:「這位姑娘受了傷,須得及時醫治。我那裏有南詔貢來的金創葯,極靈驗的,若你信得過我,我便去取來。」秦摯心想如果她要出賣自己,適才已然可以脫身。此時也無他法,便點了點頭,道聲有勞,眼見她姍姍去了。

房中只剩二人相對,一時無語。過了一會兒,公孫落霞低低道:「謝謝你。」秦摯道:「謝什麼?不是說了嗎?你我是朋友。何況,是我誤傷了你,我該當補救。」公孫落霞嘆了口氣,道:「天下竟有你這等傻子,做着皇帝的官兒,卻來管我這刺客的閑事。倘若被人發現,我反正是早已豁出去了,你不免做個冤死鬼。我是怕你到那時後悔。」秦摯一笑,道:「那又有什麼後悔了?大不了死在一處。」

這句話他隨口而出,公孫落霞身軀微微一震,秦摯以為她傷勢發作,連忙上前扶住,問道:「怎麼了?」忽地手背微微一涼,低頭看時,卻是兩顆晶瑩的淚珠從她的玉頰上滾落,不明所以,手足無措起來。公孫落霞轉過臉去,不讓他看見面上神情,道:「我沒事。」忽地破顏一笑,道:「咱們的運氣當真不錯,你是怎麼遇見楊姑娘的母親的?」秦摯遂將經過情形說了,公孫落霞道:「想不到楊國忠的正室居然是這樣一個淡衣素服的慈祥婦人,實在不像當朝一品夫人。」秦摯道:「正是,我也覺得她與楊相國的行事大相徑庭。唉,正是不解,以楊相國今日之炎炎赫赫,難道還要利用親生女兒出此下策,以固恩寵?」公孫落霞哼了一聲,道:「難道你不曾聽見坊間傳唱:生男莫歡喜,生女莫傷悲:生男沙場征戰死,生女方為門上楣?這獻女求寵,原是他楊家的拿手好戲。」

秦摯雖覺她說得有理,但不知怎麼回事,卻有些刺耳,想分辯又不知從何說起,只好不答話。公孫落霞道:「你不高興了?好吧,我便不說楊姑娘的事。對了,一直想問你,這把斷玉刀怎麼會到了你的手裏?」秦摯道:「這是父親贈我的。家父一直跟隨節度使張大人,其時安祿山也是張大人的屬下,因謊報軍功,張大人慾斬之,家父力勸得免。安祿山感念恩德,便將此刀見贈。只是,這把刀與你又有何淵源?從初識起,你便對它極感興趣。」公孫落霞神色微現黯然,道:「這把刀是義父的。安賊為了邀功,誘殺了他,奪走了斷玉刀。那日街頭乍見此刀,幾乎將你當作了他的走狗。只是,為何上一次我問你,你抵死不說?」秦摯苦笑,道:「那次是你用劍指着我的喉嚨,有你這麼問話的嗎?」公孫落霞噗嗤一笑,如春花初綻,道:「原來是我莽撞了,嗯,秦大人莫怪,小女子賠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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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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