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行宮烈焰

第十八章 行宮烈焰

此時的驪山行宮,一片嘈雜慌亂,滿地狼藉,太監宮女來來往往,神色慌張,地上是一片片的水漬混著雜沓的薄雪,牆上到處是煙熏火燎的痕迹。weNxUemi。Com宮中禁衛穿梭奔忙,手執水龍噴筒,大小物件,正在撲滅幾處余火。陳玄禮雙眉緊鎖,向一個嚇得瑟瑟發抖,面色慘白的小太監喝道:「聖上呢?你當真確定聖上不在宮中?」小太監道:「當真……當真不在,晚晌傳膳之後,就……吩咐小的備了小轎,喚了輔公公相隨,也不知……」陳玄禮未等他說完,便不耐地揮了揮手,道:「行了行了,我已知了。好在這場火沒有釀成大禍,要是驚了聖駕,誰能擔當得起?」

一旁的高力士道:「聖上的行蹤我是知道的,已經遣人去尋。陳將軍不必擔心。」陳玄禮嘆了口氣道:「公公不必說了,京中傳言頗多,陳某須是有耳朵的,聖上的去向我也猜着了七八分。只是我身為禁軍統領,宮中有事,我卻連聖上在何處都不知,難道不是失職之罪么?」高力士道:「聖上的事情,誰敢多問?只今須得好好查問起火的緣由,聖上面前方能有所交待。」

陳玄禮道:「甚是。」轉頭向身邊的一位校尉問道:「現如今情形如何?」那校尉躬身回稟:「火勢發現得早,行宮又是依山而建,多用石料,未及蔓延,目前已無事了。適才看過,這火原是從東偏殿燃起來的,好在今夜吹的是西北風,只東殿損失重一些。」陳玄禮道:「如何失的火?」那校尉道:「東殿的楊娘娘今日到楊相國家中省親去了,因此上這裏的彩女宮娥都早已歇下,火勢從何而起,他們也不知道。」陳玄禮沉吟了一下,道:「今日行宮中可有什麼異常么?是否發現警訊?」

那校尉尚未及開言,早見幾名侍衛向這裏走來,前面押解著一個人,五花大綁,陳玄禮喝道:「這是什麼人?」只見一個肥矮中年軍官氣喘吁吁地跑過來,道:「啟稟將軍,這人正是放火的那廝,被我抓起來了!」滿面紅光,得意非凡,連臉上的麻子都要笑將出來,正是這日做東宴請秦摯等一眾軍官的那位馬下將軍王守仁。

原來秦摯被楊臨月假借相府來人傳走之後,眾人依舊賭了一會兒錢消遣。王守仁雖是膽小怕事,素無主見,卻有一點好處:對朋友之事頗為盡心。見秦摯依舊沒有回頭,便囑一名心腹到秦摯家中探個究竟,自己也返回驪山行宮,以備傳喚。此時已是深夜,正行至行宮正門,忽見一人從行宮的方向匆匆而來,當即上前喝問。那人言辭粗豪,又長得膀闊腰圓,十分粗壯,當下便與他頂撞起來。正不可開交之際,忽聽禁宮內一片嘈雜,呼叫救火,又有濃煙燃起,王守仁一見,便喝令手下人將這大漢綁了,急急奔赴宮中邀功。

陳玄禮聽了經過,打量了一下這個大漢,的確是身材魁梧,異於常人,道:「你是何人?為何到禁宮縱火?快說!」那大漢一連憤激之色,道:「俺老雷怎會放火燒宮?你這官兒冤誣我!」他一說話,在場的人都嚇了一跳,聲音出奇的洪亮,就彷彿平地里劈了個炸雷相似。

陳玄禮道:「你深夜獨自一人,在行宮附近走動,必有圖謀,似你這般的大漢,料想也是強寇一流,還不從實招來?」那大漢道:「本人坐不改名,行不改姓,叫雷萬春的便是。俺千里迢迢,從老家奔往長安,是來投奔俺的兄長,也尋思著為國效力,謀個進身,方才不負了這一身武藝。你卻道俺是放火燒宮的,豈不是冤枉?」

陳玄禮道:「你說你是尋你兄長,為何夤夜擅闖行宮?你的兄長又是何人?」那大漢道:「俺的兄長十歲上就隨爹爹離了家來長安,娘只說他小名叫雷震兒,前些年聽聞他在宮中教坊司做了鼓樂班頭,卻一直沒有回家,娘想他想的病了,囑俺前來找他。長安恁大,俺也不知如何去尋,聽人言說教坊司在驪山宮中,便連夜趕來碰碰運氣,門也不曾進得,誰知卻是尋的晦氣!」說時一臉憤激,不似作偽。

陳玄禮不禁沉吟,轉頭向高力士道:「公公之見呢?」高力士道:「老奴也無甚主意,將軍便宜行事。」一旁的王守仁生恐一場功勞落了空,連忙道:「此人可疑是實,切不可放過!」陳玄禮道:「嗯,王參將辛苦,你的功勞我自會向聖上稟奏。」喝道:「押下去,好生看管,待聖上發落此事吧!」登時上來兩個軍士,不理雷萬春的怒罵,推推搡搡地將他帶了下去。

艙外寒風陣陣,秦摯的心中卻正暖洋洋地如沐春風裏。突然間想起一事,道:「初見你那日,你說你要找輕塵公子,可找到了?」楊臨月道:「沒有,不過,現下我不用去找他啦。」臉上微微一紅。卻原來京中人將她與李輕塵合稱為「公子輕塵,佳人臨月」,她也多有耳聞。這次逃婚出來,高低不知,她本是不通世故,極天真的人,覺得世上或只有輕塵公子可以與自己相配,便存了個投靠他的心思,目下自然不會再作此想。隨即回眸一笑,低聲道:「秦大哥,我求你一件事,你能答允么?」秦摯道:「什麼事?」楊臨月道:「明天是我娘的壽辰,平日在府里,最疼我的就是娘了。這次我偷偷跑出來,她一定很是記掛,我……我想托你捎個信給她,告訴她我平平安安的,一切都好,讓她不要擔心。」

秦摯道:「既然如此,你為什麼不自己回去為她祝壽呢?」楊臨月道:「若是我回去,便再也出不來了,也見不到秦大哥這樣的好朋友了。」秦摯默然。楊臨月道:「爹爹的那些手下一定還在找我,我不方便到府前,伊洛也是。以前娘過生日,都是我陪着她,現今我不在,她還不知如何難過呢。秦大哥,我自小在府里長大,沒有別的朋友了,在這裏我只信得過你,你就幫了小妹這一次,好嗎?」

她軟語相求,一雙水波兒似的眼睛盈盈相望,任是鐵石心腸的人見了也要化作繞指柔。秦摯看着她的眼神,一時竟忘了如何回答。楊臨月以為他有所顧忌,伸出一隻皓白如玉的手來,腕上系著一對龍眼大小的寶珠,輕輕解下,放入秦摯的掌心,道:「別擔心,這珠兒是我自小佩著的,你將它交給娘,娘便會信了你。」

秦摯正要回答,忽然船身一晃,只聽的伊洛喝了一聲:「什麼人!」接着便是嗆啷連響,似是兵器撞擊。楊臨月一驚,連忙伸手想要掀起艙簾,秦摯一把拉住了她,當機立斷,先行吹滅了艙中的燭火,低聲疾道:「莫出聲!」拔出了腰間斷玉刀,先將簾幕挑起一角,向外望去,只見船頭上多了兩個黑衣人,黑巾裹頭,看不清臉面,一人持刀,另一人手提雙斧,圍着伊洛。伊洛左肩已被鮮血染紅,只以隨身匕首招架,好在船頭本小,三人在此纏鬥,全是近身相搏,對方兵器長大,反而討不了好。再看岸上,林叢中還有數點螢光閃動,有如鬼火,情知對方還有大批人手埋伏。

他不知這是些什麼人,但來者不善,需速戰速決方可。當下默不作聲,覷准了方位,寶刀隔簾探出。三人兀自纏鬥,對方只知艙中是一個弱質女流,渾不知尚有另一人,只聽一聲悶哼,斷玉刀無聲無息中,已刺入使斧那人的背心。使刀的那人一愕,回頭望時,伊洛乘勢將匕首格住他的兵器,轉身飛腿將他踢入河中。

只見岸上人影晃動,直向船頭撲來,有一人壓低了聲音喝道:「不要放走了姓楊的丫頭!」秦摯眼見敵眾我寡,不能力敵,對方路數不清,但擺明了是沖着楊臨月來的,一面招呼伊洛回進艙內,一面轉頭問楊臨月:「這些是什麼人?」楊臨月道:「我也不知道,不過一定不是府里的。府中的兵丁決不敢傷害我。」這時伊洛也已進來,一邊喘息,一邊問道:「怎麼辦?」秦摯正待說話,突然覺得手中又溫又軟,原來是楊臨月緊張之下不自覺地握住了他的手。霎時間打定了主意:無論如何,哪怕是己身不存,也要保得她周全。耳畔風聲挾著兵刃之聲,明知敵人近在咫尺,危機四伏,然而便在這寒夜舟中,強敵環伺之時,心中卻驀地湧起柔情萬縷。

就在此時,岸上響起一陣叱喝,接着便是兵器交擊,嗆嗆不絕於耳。秦摯掀開艙簾,向外望去,只見數名黑衣人正與一個身着短褐的高大漢子交手。那人武功極高,使一條鑌鐵齊眉棍,上挑下撥,神勇非凡,潑風也似,以寡敵眾,毫無懼色。秦摯見有援手,雖不知何人,卻明白是個絕好時機。當下從艙中躍出,正有一個黑衣人從岸上落在船頭,秦摯腳下使勁,船身登時搖晃起來,那人剛躍上來,立足未穩,船身一晃,立刻便要摔倒,本能地身體前探,手中刀駐地,支撐了一下。秦摯乘勢長刀揮出,斬在對方刀身之上。斷玉刀不愧其名,那人的刀應聲斷為兩截,失去了重心,臉朝下摔在船頭甲板上。秦摯刀鋒一轉,直插那人背心。那人也極靈活,倒地之後立即就地一滾,避過了這一擊,卻已無法還手,被秦摯一腳踢下船去。

只聽岸上錚錚連響,一人叫道:「事不成,大夥兒先撤!」呼哨連連,一霎時黑影連晃,兔起鶻落,沒入林中。那大漢提着鑌鐵棍欲待要追,此時雪早已停了,烏雲散去,一輪月光直瀉下來,照得四下通徹,秦摯定睛看時,登時滿心歡喜:那人正是曾與他一面相交又極投緣的朋友南霽雲。當下揚聲大叫:「南兄,是我!」南霽雲見是他,也是一臉喜色,哈哈大笑,道:「是秦兄弟?」疾步躍上船頭,正要開口,忽見艙簾掀起,月色如水,照着一張瑩白似玉的臉兒,發出淡淡清輝,美麗不可方物,正是楊臨月。不覺窒了一窒,一時之間,竟然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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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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