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出現卻離開

鳳雪終於沒有挺過過年，她的生命在除夕夜噶然而止。

臨過年了，鳳雲因為家裏的瑣事忙，便沒多少時間看護鳳雪了。

鳳雪唯一的訴說對象就是直播間里的觀眾。可是她並不認識很多字，所以她和觀眾溝通的渠道只有唱歌。

除夕那天，鳳雪自己唱了很多歌。

「二妮兒，吃餃子啦。」鳳雲娘喜滋滋地把忙活了一天的成果端到了裏屋鳳雪的跟前。鳳雪靜靜地躺着。

「睡著了？」鳳雲娘不以為意，轉身端著餃子出去了。

煮好餃子的鳳雲終於忙活完，還沒顧上吃一個餃子，就來到了鳳雪床前。

鳳雪像是在熟睡，只是已經叫不醒了。

「娘，娘，大哥，你們來看，鳳雪怎麼了？」鳳雲哭喊著。

鳳山先進來探了探鳳雪的鼻息，似若無其事地說：「沒氣了。」

鳳雲娘隨後進來了，看着哭花的鳳雲說：「明天你大哥找個地方埋了吧。這死都不挑個時候。」她擦了擦眼角擠出來的一丁點淚，出去了。

鳳雲感覺很荒誕，她有種神經錯亂的感覺。她感覺是不是自己的悲傷很荒唐？怎麼家裏沒了一個人，大哥和娘竟能如此波瀾不驚？

鳳雲於是再也沒有哭的心思了。她把鳳雪輕輕地抱起，用體溫去溫暖鳳雪逐漸冰冷的身體，去感受鳳雪的小心臟是不是還在跳動。她幻想也許自己的體溫能挽回鳳雪的生命，可那怎麼可能。

鳳山出去了，過了好久才回來，買回來一堆有用沒用的零碎物事，大抵都是辦理白事用的。

這是鳳雲一生過得最難熬的一個春節。

第二天一大早，鳳山和鳳雲匆匆把鳳雪的屍體埋了。聽鳳雲娘說，鳳雪是入不得祖墳的。所以，鳳山在村南頭的大柳樹邊找了個地方。

鳳雪的棺不是買的，是鳳山連夜拿木板釘了個大盒子出來。

幾個人都沒睡，院子裏靜的很，居然整夜沒有哭聲。

倒是旁邊的院子，偶然傳來喜慶的鞭炮聲。

鳳雲坐在鳳雪的墳頭不肯走。鳳山也不催，就在旁邊坐着，一根一根地抽煙。

「大哥，你不難受嗎？」鳳雲忍不住問。

「難受有用？」鳳山磕了磕煙灰，沒再熄那多半根煙屁股，踩蟑螂一樣踩熄煙，走了。

天還沒完全亮，黑燈瞎火的，鳳雲一個人也不敢留，只好乖乖跟在鳳山後面不遠處回家了。

鳳雲看見娘正給爹的遺像前倒酒，供水果，上香。

「娘，娘，你看看你。我爹都去世多少年了，你都沒給他上過香，上過供。今天這麼亂，你這那根筋轉不過來了，咋忽然想起他來了。」鳳雲說。

「嚯嚯嚯嚯，我想他？」鳳雲娘不屑地笑了起來。

「我不恨死這天煞的就好了。你姥娘給我的嫁妝全被他糟蹋著賣去賭錢去了。滿滿一盒子的首飾，翡翠手鐲，金戒指，祖傳的發簪。現在可好，就剩空盒子了。」鳳雲娘一邊燒香，看着鳳雲爹的遺像一邊罵。

「娘你就吹吧。」鳳雲說。

鳳雲娘把家裏的一個古舊衣櫃打開，取出了那個放雜物的木雕盒子，讓鳳雲看。

「我吹啥我吹啥？你姥娘本來原來就是地主。我嫁出來的時候，還跟了個她貼身的老丫鬟過來。結婚還沒三年，丫鬟就走了。養不起了。我凈跟着他遭罪了。你看，你看這盒子，真的很漂亮，是不是？裏面的首飾更漂亮，你都沒見過的。」鳳雲娘輕輕撫摸著盒子說。

盒子裏現在當然沒有什麼珍貴首飾。如果鳳雲沒記錯，裏面放的那張紙片應該是娘和爹的結婚證。

鳳雲娘臉上閃爍著光輝，陶醉在自己的回憶中。

「娘，你不難受？」鳳雲忍不住說。

「難受？」鳳雲娘一怔，恍然從催眠中醒來，反應了一會才想起二妮子已經不在了。她長吁了口氣，說道：「你爹走了這麼久了，也沒個說話的人。鳳雪過去，正好爺兒倆解悶。我這不是告訴你爹呢嗎？」

鳳雲聽她娘最後一句話的語氣，竟似在埋怨她問的不應該。

拜年的陸續來了，村裏的年輕人在院子裏磕個頭，說幾句祝福的話就離開。鳳雲娘在屋子裏歡快地一次又一次地回應。

等終於清靜以後，鳳雲娘對鳳雲和鳳山說：「吃餃子。」

「你們吃。」鳳山說。

村民陸續知道了鳳雪的離去，鳳雲只看到五奶奶掉了幾滴眼淚唏噓了一番。其餘的人，唯一能做的，就是整個整月都不怎麼來鳳雲家玩了。

鳳雲心想，這河畔村的人心好涼。

白雨雷倒是來了，他告訴鳳雲說天暖自己要當兵走了。

他爹娘白岳和美蘭則是去和鳳雲娘屋子裏坐了好久，出去的時候鳳雲聽見娘開懷的笑聲。鳳雲不知道他們在談論什麼。

「他家給了咱們這邊五萬塊錢，說先花著。」鳳雲娘解開鳳雲心中的疑惑。

「娘，你還真心大，還笑得出。」鳳雲說。

「算上鳳雲直播賺得錢，再加上家裏這些積蓄，是不是.....」大哥鳳山說。

鳳雲感覺心裏壓抑的很，想出門走走。鳳山問鳳云：「鳳雲，你過了年怎麼不直播了？」他在惦記直播能賺錢。

「等過幾天吧，這幾天心情不好。」鳳雲淡淡地說。

她走到南頭和雨雷談情說愛的地方，那裏換了另外一對男女在談戀愛，旁邊還有幾隻鴨子在嗄嘎叫着，亂的很。

更何況那裏還有一片新墳。

鳳雲來到了鐵道橋洞，坐在文威堆砌好的石凳子上，彎膝想了很久。

白雨雷說讓她等三年，退役后他就娶她。

可貌似她答應過王文威同樣的話。

不過不管是三年還是十年，大哥鳳山都等不及了。

鳳雲不想回家，在這裏一直坐到天黑。她忘記了害怕。

「嚇，你個死妮子跑哪裏瘋去了，這大晚才回來。」鳳雲娘明顯有些擔心鳳雲。

這讓鳳雲心裏有了一絲溫暖。

「娘，我去大城市打工吧。」鳳雲說。

「不許去，去哪裏？」鳳雲娘說。

鳳雲搖搖頭，第二天收拾行李便走了。她沒有告訴娘和大哥自己要去哪裏。因為她自己也不知道。

等一個月後，金老師再來河畔村的時候，既沒有看到王文威，也沒有看到鳳雲。他只好帶着遺憾空手而歸。

許你一分思量，許你一分彷徨，

許他一世幸福，許你餘生堅強。

春來無恙，除卻心傷。

既不回頭，不若相忘。

諾輕言，

骨肉涼。

人生不過路過，

前途幾個輝煌。

若非不經意輕嘆，

你如未曾來過一樣。

《春願》

《情漬》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