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桃源桃緣
陽春三月，桃花吐研。
長安城外的桃源溪，迎來了一年中最熱鬧歡騰的時節。
澄澈的溪水，倒映着兩岸奼紫嫣紅，片片花瓣在春風中飄揚，空氣中瀰漫着醉人的花香，還有……脂粉香。
「這些女人，撲香粉是整罐倒吧。」
桃樹下，紫衣的俊美少年屈膝坐着，花瓣翩翩飛舞中該是如畫中人，卻因為一個接一個噴嚏，破壞原有的美感。
「小子，這是你不會欣賞。」少年對面，同樣俊逸過人的白衣男子倚靠着樹榦，摺扇輕搖，欣賞著對岸三五成群、游賞美景的女子。
少年撇了下唇，不耐煩，「王老三和張五什麼時候到？讓爺枯等，他們膽夠肥。」
「枯等的只有你，本公子可是樂得很。」白衣男子勾唇一笑，引得對岸那女子低呼一聲，臉頰飛虹，羞澀地垂下頭，又忍不住抬頭再望。
少年哼了一聲，騰地站起。
「你要去哪？」白衣男子騰了一個眼神給他。
少年並不答，徑直往桃林深處走去。
十步開外默默守衛的一個勁裝男子立即跟上去。
桃園溪以溪為名，沿溪水兩岸，種植大片的桃林，是春季出遊必去的場所。只不過，人們往往只沿溪水兩岸賞景遊玩，桃林深處反而鮮少人到來。
這也是蕭若谷往林深處走的原因，他一心避開那些吵鬧得像麻雀、嗆鼻得像恭房的女子。
也確實如此，越往林深處去，人的聲音便越小，取而代之的是鳥兒清越的鳴叫，脂粉香也完全不聞，只有淡雅的花香縈繞在鼻端。
突然，他停下腳步，盯着前方。
那是一個身着粉色如桃花瓣衣衫的女子，仰頭望天的動作讓蕭若谷只能看見她的側顏，粉白的肌膚，長長的睫毛下一雙桃花眼，有如桃花瓣一般粉色的小巧唇瓣，還有精巧的翹鼻。
通身的氣質，令蕭若谷想到了桃源溪。
澄澈，純凈。
眼前這個，莫不是桃花仙子？
下一刻，女子的動作更令他驚訝。
只見她取出一柄匕首，手起刀落之間，似乎從桃樹上割下什麼，眼疾手快地納入布袋中。
這時，女子轉過頭。
蕭若谷心頭一震。
春日都是暖的，萬物復甦，但她的眸子，側看是春日桃花，正面對上，才發現那裏面氤氳的是初春融化的雪水，澄凈而冰冷。
女子走向另一棵桃樹。
這一次，蕭若谷看清楚了，她從樹上割下的是橙黃透亮的桃樹膠。
不由自主地，蕭若谷靠過去。
清了清嗓子。
女子並不理會他，徑直往下一棵樹去。
蕭若谷又跟上去。
「在下蕭若谷，安平公主與大將軍蕭瑜之子，你呢？你是哪家的姑娘？」
若是旁人在此，定然會驚訝萬分，向來傲慢從來都是自稱「爺」的蕭若谷，居然也會禮貌謙遜地自稱「在下」。
姑娘完全沒有被優待的感覺，一心做着自己的事，連一個眼神也沒給蕭若谷。
蕭若谷有些惱，又有些煩躁，但面對着姑娘，還是輕聲細語。
「這裏也有。」他討好地指著一棵樹，抽出別在腰間鑲嵌金玉寶石的匕首，將那桃膠挖出，送到姑娘面前。
姑娘停下動作，視線從桃膠轉到他臉上。
取過那大團桃膠，姑娘看着他。
「你可知這是什麼？」
聲音清脆柔和，倒是與她通身的清冷氣質不一樣。
蕭若谷愣了一下，隨即搖頭。
「此為桃膠，又名桃花淚，乃是桃樹受傷或是遭遇病蟲之後分泌的。味苦、性平，可和血，通淋，止痢。」
蕭若谷聽着，意會過來。
「原來姑娘是名大夫。」
姑娘將那桃膠丟進布袋中，朝下一棵樹走去。
「我不是大夫。」
蕭若谷立即跟上去，幫着挖起桃膠，也和姑娘說起話。
「可是聽你的口氣，你對藥材很了解。」
「適才我只是說了桃膠，興許我便只對桃膠感興趣，只了解它，你不能據此便認為我對藥材了解。」
蕭若谷頓了一下，「是這樣沒錯。」又問，「那姑娘對別的藥材熟悉嗎？」
姑娘瞥了他一眼，不回答。
蕭若谷笑眯眯地湊過去，「對別的藥材熟悉嗎？」
姑娘一個手肘過去，正打在他胸口。
蕭若谷「哎喲」一聲，跌倒在地。
幾乎是同時，那始終跟在十步開外的男人迅疾如閃電般衝上前，長劍出鞘，直指那姑娘。
「住手！」蕭若谷急喊。
男人這才收劍後退，不過不再是十步開外，而僅僅是在蕭若谷身後。
但就這麼彈指間，姑娘已然白了臉，手捂著臂膀，滴滴鮮血落下。
「你受傷了，快找大夫！」蕭若谷急忙上前。
姑娘飄然後退。
蕭若谷愧疚地停下，「對不起，我……」見姑娘還是冷冰冰地只盯着他，蕭若谷到嘴的話便說不下去，惱怒地轉向男人，「都怪你，不分青紅皂白就動手，還不快向姑娘道歉。」
「我答應護你安全，傷了她是我恪盡職守。」男人面無表情，自然，也沒有絲毫道歉的意思。
「我是你的主子，我要你道歉，你就得道歉。」
「你不是我的主子，沒人能是我的主子。」
「你……」蕭若谷正要開罵，卻見姑娘已經轉身要走，他顧不得再同男人理論，急忙追過去。
「姑娘，我帶你去看大夫，我……」
姑娘不等他，施展輕功，如飛燕一般靈巧躍上樹梢，眼瞧著越來越遠。
「姑娘，我是蕭若谷，就住在朱雀大街上，安平公主府，你隨時可以來找我。」
蕭若谷還沒喊完，姑娘的身影已經完全看不見，而他身後，傳來一聲嗤笑。
「若非你傷了她，她豈會厭惡我？你不思悔改還嘲笑我，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不幫我就算了，還笑話，心腸太惡毒！」蕭若谷怒罵。
男人還是面無表情，彷彿那聲嗤笑不是出自他的口中。
「你若是因為我傷了她便認為她會厭惡你，那就難怪她會厭惡你。」
蕭若谷聽出重點，「你了解她？」
「以她的容貌、身手、氣質，應該是近幾年在江湖上聲名鵲起的女神醫，據說姓蘇，雖然沒有明說，但江湖中人皆猜測她出自藥王谷，醫術高超卻性格冷漠，治病救人全看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