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為自己鋪路

原以為撿了個便宜，從三十歲的熟女變成十幾歲的少女，內心還比較寬慰，哪知這副身體還不如我以前靛質好呢，做些簡單的家務，就累得氣喘吁吁。按說不足一米六的個子，一百二十多斤也不算肥胖，怎麼體力就這麼差呢？可見也是個懶丫頭……

「丫兒，累了就別幫媽剪了。今天活兒做得快，等媽把這幾個褥面縫完自己整理好了。」婦人的話打斷了我的思緒，抬頭迎上她關心的目光，我的心頭暖暖的。

撇開視線，清清嗓子，故作淡漠的問：「一個褥面加工費才六毛，一天到晚不閑着的加工也掙不了多少錢。老這麼長時間坐在縫紉機前，身體能吃得消嗎？」

「呵呵，媽身體好著呢，這點兒活兒不算啥。比干農活兒輕鬆多了，至少不用風吹日晒的。再說市裏比農村花銷大，且不說糧食需要花錢買，就連喝水、倒垃圾什麼的都要花錢。掙點兒算點兒。一家子人都指着你爸一個人，負擔太大了。」

「為什麼非要從農村搬遷到城裏？」問出心中的疑問，有些不解他們放棄農村生活來市裏的做法。要是做買賣也就罷了，結果還是打工，兩口子月收入不到三千。拋去房租，再加上日常花銷和兩個孩子上學所需要的費用，算算也所剩無幾了。要問二十一世紀什麼漲得最快，那就是物價，而且市裏的物價絕對是高於農村的，對於本就不富裕的家境，難道不是雪上加霜么？

婦人嘆口氣，邊忙着手中的活兒，邊回答：「開始本打算讓你爸一個人來，畢竟能去大廠子當電工機會難得，多虧了你大姑家惦記着咱們。可廠里不管吃住，你爸就得自己租房。他又不會做飯，老湊合著吃也不是常事啊。後來你姨她們建議咱們娘三兒也過來，說是市裏的教育比農村的好。我和你爸一合計也是，我們就是沒知識才這麼廢物，所以不能耽誤了你們。我們苦點兒沒事，只盼你和你哥有出息。哪知會發生這樣的事，還好老天爺可憐我。要是你有個意外，叫媽還怎麼活呀？唉……」說着婦人無心做活兒了，隨手抓起身邊的布頭捂住眼睛哭了起來。

聽着她壓抑的嗚咽聲，我有些煩躁又莫名的心痛。這就是可憐天下父母心吧。想安慰，卻不知該說些什麼，從未感受過親情的我跟他們相處就夠費勁了，更別提安慰人了。

我緊縱眉頭，強忍暴走的衝動，拿起剪刀又開始剪線頭。過了一會兒，婦人停止了抽泣，我趕忙岔開話題：「以前的我是不是很不招人喜歡？」

「哪有，你和你哥就是我的心頭肉。我和你爸三十歲多才有了你們倆兒，你們剛出生的時候，咱村裏那可是出了名的。那時媽在家坐月子，門檻都該被鄉里鄉親的踩爛了。別看咱村人口多，可生雙胞胎的沒幾個，更別提生的是龍鳳胎，人們都羨慕咱家的運氣。我和你爸結婚十年，才盼來你們，心裏別提多高興了，那真是捧在手裏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喜歡的不得了。你不知道……」婦人一掃剛才的憂傷，像被打開話匣子般，一發不可收拾。我暗自舒口氣，氣氛終於不再那麼壓抑了。

靜聽着婦人的訴說，更心痛與婦人的不易。結婚十年才有了孩子，這期間所承受的輿論壓力與內心的煎熬不是常人所能體會的。婦人越說越激動，沉浸在過往的記憶中無法自拔，我也破天荒的沒有煩躁，而是很耐心諜她訴說養孩子的艱辛與快樂。

「家裏條件不好，還要帶兩個孩子，你們吃了很多苦吧？」我插嘴道。

「也不算什麼了，媽那時水好，養你們哥倆兒沒問題。你和你姥也來幫忙帶你們，媽抽空還能下地幹活兒或是打個零工。街坊鄰居知道咱家困難也時常幫助咱們。你們小時候不虧嘴，也不缺穿的，真正是吃百家飯穿百家衣長大的。要不怎麼身體這麼壯實呢。」

婦人欣慰的感慨令我一頭黑線。看看這矮冬瓜的身材，還真夠『壯實』的。腦子裏又浮現出同為雙胞胎哥哥的身影，除了容貌比我長得好看以外，身材也是不敢恭維。可見我們的吸收能力絕對很強悍啊！粗茶淡飯也能長成如此豐滿的身材，不服不行。

其實回到家這三天裏，我一直琢磨女孩自殺的原因，搜遍女孩的房間，也沒見遺書或是日記本的東西。看來要詳細了解女孩的性格，還是要從她家人口中得知了。

關於這點，作為孩子的母親是最有發言權的。打定主意剛要開口，卻瞧見婦人紅腫的眼睛，到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深知此刻一些的話題是堅決不能再提的，看來只好採用迂迴戰術了。

斟酌片刻，我狀似隨意的問：「哥哥是不是有些不喜歡我？」

「別搭理那臭小子，真是越大越不懂事了。分不清裏外人，一點兒都沒有當哥的樣子。」

「我以前老和他吵架？」

被我這麼一問，婦人又開始惆悵了。「你要會吵架就好了。你的性格隨你爸，老實厚道。你爺爺在咱們村裏就是出了名的老實人，你爸更是如此，現在又遺傳給你了。雖說孩子老實點兒也好，省得惹事，可是太老實就只剩挨欺負的份兒了。在村裏還好些，都是一塊兒長大的。但是到了市裏，本來就人生地不熟，在加上城裏孩子還有些欺生。你一定受了不少委屈吧，也怪我這當媽的疏忽啊！」

我不語，心思也是百轉千回。果然如我所想，是個極其內向的孩子，不善表達只好把受到的委屈悶在心裏。身為學生，學習不好（我看她以前的試卷沒有超過八十分的）再加上時常受同學們的欺負，又沒有地方發泄自己的情緒。長此以往就得了抑鬱症，本就很的年紀，家長的疏忽再加上不懂自我調節鞋，發生這樣的事也不足為奇了。

現今這社會，因為沒考好，或是承受不住學習壓力而輕生的學生大有人在。由此可見中國教育的弊端，只注重理論知識的培養而忽略了學生心裏健康。不過這些都與我無關，也不是我該操心的。

現在，我的任務就是接受新的身份，適應這個家庭，並讓這個家庭也接受我。我不會代替別人而活。無論這個身體以前發生什麼事都與我無關了，我的生活我主宰，至於這種突兀的改變會帶來哪些連鎖反應，我都不在意。反正大活人擺在這裏，隨便別人怎麼說吧。

我是個自私且冷漠的人，從不曾在意別人的想法，也不屑於對別人解釋自己的行為。今天，能耐心的與婦人交談已是我的極限了。其實這樣做連我自己都很詫異，是怕突然的改變嚇壞婦人？還是不想為自己找麻煩？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只是心裏有個聲音也在提醒自己，既然能成為有爸有媽的孩子，無論如何都要抓住的。

前世的我對於親情嗤之以鼻。但此刻，我不得不承認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對於親情我還是的。總是為自己那一點點可笑的尊嚴違心的活着，我真是太累了。那麼現在我有幸成為有家的人，身邊有親人陪伴，我怎麼可能不珍惜。

儘管這個家庭的生活條件與我前世的生活簡直是天壤之別，可我在別墅里找不到的歸屬感，卻在這租住面積不足六十平米的平房裏找到了。孤寂冷漠的心終於體會到了親情的溫暖，我其實還是幸運的……

「咳……咳咳……」聽到婦人的咳嗽聲，我放下剪刀，起身拿起柜子上的杯子走出房間。不一會兒，我把盛滿水的杯子放在了縫紉機上。「額……休息會兒吧。你已經忙活半天了。」

「好好……呵呵，還是閨女貼心。丫兒，你先喝口，媽再喝。」婦人拿起杯子，一臉的感動。

我搖頭，很鬱悶的問：「以前我是不是從不幫你幹活兒？」

婦人趕忙解釋：「不是，你那時學習太忙。再說媽自己忙得過來。」我無語，考分那麼低，還學習太忙？這當媽的維護自己的孩子是不是有些過了，還真是慈母多敗兒。

「恩，那個。我不會再做傻事了，你們也不用這麼小心翼翼的看着我。經歷了這件事，才發現好死不如賴活着。死都不怕還怕活着么。」

我的話讓婦人再次熱淚盈眶，「好好，媽就等你這句話呢。這心結還是要自己解呀，你能想開，媽心裏也踏實了。媽恨不得把所用的罪都承擔過來，只盼你們能平平安安的長大成人。丫啊，你現在還小，遇事容易想不通。等到媽這歲數，你就能明白了，什麼都不如踏踏實實的過日子實際。人長得再好看又能怎樣？到老了還不是一臉的褶子。媽不會說話，也不會勸人，但有一點你要清楚，無論別人怎麼看你，在媽心裏你都是最棒的。」

我直視着那雙充滿關愛與堅定的眼神，視線像被膠着住，怎麼也移不開了。努力壓制着內心的波濤洶湧，哪知哽咽的聲音卻出賣了我激動的情緒，「我……不會讓你失望的。以前的一切對我來說已經結束了，以後我會活出一個全新的自我。請……一定要相信我！」

婦人用力的點着頭，欣慰的淚水滑過臉頰。我笑了，眼裏的暖化了我那顆冰封的心。既然上天給了我重生的機會，我一定會好好珍惜的。為自己也為這對可敬可愛的父母。

話說到這份上，我很滿意。因為我深知，一個人即使失憶了，生活習性是不會改變的。兜兜轉轉，只想讓他們知道，今後他們的女兒會不一樣了。也算為自己以後的生活鋪路吧。這樣，我的行為才不會嚇壞她們。

既然他們的孩子不懂得珍惜這份親情，那麼就由我來盡孝心吧。原來有家的感覺這麼好，有了親情的牽絆，我再也不用自己咀嚼孤獨了，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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