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想什麼呢，表情這麼嚴肅？」侯濤林突然問道。

甩甩頭，我頗為自責的看向他，「那時的我是不是很過分？否則那位胖阿姨也不會至今還記着我的惡行。說句良心話，你真的怕我？」

「不怕！」侯濤林似笑非笑的回答，我放心的舒口氣，誰知侯濤林又接了一句，「簡直是恐懼！」

「你這個傢伙！」我不客氣的捶他一拳，誰知手剛放下就被他很自然的牽住了。我一愣，想將手抽回，又覺得此舉太過矯情。都二十一世紀了，我也不是純情小女生，何必如此忸怩。再說侯濤林的手很大、很暖和，感覺很踏實。

「手術定下了嗎？」

「定下了，下周一。」我淡淡的回答。

侯濤林側過頭望了望我，笑着說：「看來阿姨沒事，否則你也不會如此鎮定。」

我無奈稻口氣，「希望沒事吧！現在不好說，有沒有事要等做檢驗以後，才能確定，在醫生看來不容樂觀。」

「不要太悲觀，瞧阿姨的氣色不錯，應該不會有事的。」

「承你吉言！不過，我已經做好一顆紅心兩手準備了。無論結果如何，能讓母親開開心心的活下去，才是我最在乎的事。剛開始得時候，有些難以接受，時間長了也想明白了。既然沒有選擇權，那就坦然面對吧。換個思維想想，也不是壞事，至少這次以後，母親應該更加愛惜自己的身體了。怎麼說還有挽救的機會，也算不幸中的萬幸……怎麼了？我說的不對嗎？幹嘛這樣看我？」面對侯濤林專註的凝視，我不明所以。

侯濤林收回目光，幽幽的開口，「四哥曾說過：擁有強壯的身體，不一定是強者，但思想強大的人，必定能成為巨人。以前不以為然，現在算是領教。告訴我，這世上還有能難倒你的事情嗎？」

我苦笑，「怎麼沒有，我不能讓去世的人重獲新生，也不能減少身染重病的人所承受的痛苦……」

「令死人重生似乎困難，但減少病人的痛苦，還是能實現的。畢業後學醫吧，以你沉着冷靜的性格，以及睿智果斷的判斷能力，將來必定能成為了不起的醫生。」

侯濤林滇議令我眼前一亮，「不錯，不錯，這倒是很好滇議。學醫后，對疾病有了客觀的了解，就不會盲目的恐懼了。發生這麼多事以後，最大的領悟就是生命的可貴。趁金山銀山，也不如擁有一副健康的身體。這世上，用金錢換不來的只有時間與生命吧！謝謝你，阿濤，幫我撥開了眼前的迷霧。」此時的心情豁然開朗，頓覺身體里湧入了一股新生的力量。母親的身體，手術后的康復尤為重要。若是癌症，最怕複發與轉移，我若懂醫術，就能知道怎樣預防了。父親也一年老一年，頭痛腦熱在所難免。每個人的身體就像一部不停運作的機器，只有清楚內部構造，才能懂得如何維護。一直認為保護家人，讓家人過上安逸的日子才是我追求的目標，現在看來，在生活環境得到改善的同時，讓家人能健康快樂的活着才是根本。

停下腳步，我朝侯濤林鄭重其事的道謝，「真的謝謝你，阿濤！對於自己的未來，我一直很迷惘，母親生病，我開始很恐懼、焦急，不知如何是好。即使現在，我除了每天看望母親，逗她開心以外，也不知道該做些什麼。而你一言驚醒夢中人，給我指了條明路。」

「不必謝我。」侯濤林目光炯炯的與我對視，「若不是你的挽救，如今我只能在高牆內，獨唱《鐵窗淚》了，小蕊也不可能這麼快就振作起來，該說謝謝的是我們。我只不過給了你一個提議，而你給了我們重獲新生的機會。受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所以無論何時，只要你開口，哪怕是奉獻出生命，我也在所不惜。」侯濤林表情嚴肅，說話的聲音鏗鏘有力。

我怔怔的望着他，外表雖平靜，心裏波動挺大。感動之餘卻懷有深深的愧疚，起初的出手完全是為了自己。時至今日，我為侯濤林所作的事，也帶有目的性。相反，侯濤林給予我的回報一直是雪中送炭，真心實意的。

兩人久久的對視，氣氛有些微妙。沒想到冷情自私的自己也能被當做恩人，聽上去有些諷刺，但心裏卻很溫暖。面對侯濤林誠摯的目光，我實在受之有愧，不自然的移開視線，語氣生硬的轉移了話題，「不是說找我有事嗎？說吧，什麼事？」

「哦，也沒什麼事，後天我要出差去南方，過來告訴你一聲。」侯濤林神色如常回答，「對了，記得以前聽你說過愛吃南方的小吃，想吃什麼，我給你帶回來。」

「我都忘記什麼時候說的了，你怎麼還記得呢？現在一時也想不起來，那就帶些當地地產吧。」我不客氣的要求，最近多了個嘴饞的毛病，看什麼想吃什麼，年輕的身體，胃口果然驚人啊！

「好！到大門口了，回去吧。要不阿姨該着急了。」

「出來送人有什麼可擔心的，倒是你，真的沒有別的事嗎？」我狐疑的打量著侯濤林，老覺得他還有別的事。

果然，侯濤林遲疑了一下，緩緩的說：「市有位挺有背景的人想聘我去他的娛樂城當經理，這事四哥也贊成，我想聽聽你的意見。」

「倒是很吸引人吊件。不是說同行是冤家么？為什麼四哥也贊成呢？」我不解的問。

「那人和四哥的交情不錯，再說兩人的經營模式不同，在市，但凡是有規模、檔次高的娛樂城都是他開的，是位舉足輕重的人物。」

「哦，被大佬看重，可見你的能力不俗啊！」侯濤林淡淡一笑，眼裏閃爍著自信的光芒。忽然一條信息閃過腦海，我頗有深意的問：「是不是那位大佬有個獨生女？」

侯濤林表情一滯，忙緊張的解釋，「我和她沒什麼的，你若不喜歡，就當我沒說。其實也沒打算換地方，畢竟是四哥栽培的我，學成了就走人，實在有違厚道。而且在一個地方呆熟了，若換個地方，也可能會不適應。你曾說過，欲速則不達，憑我現在的能力，去高檔娛樂城當經理，確實有些勉強。行了，當我沒說，你也別往心裏去，就這麼着吧。」

「說完了？難得見你話多的時候。不過，我怎麼感覺是在欲蓋彌彰……等等，先別急於解釋。我也有件事要告訴你……我和唐林已經發生關係了。」

一句驢唇不對馬嘴的話，令侯濤林的臉色驟變，將臉撇向一邊，好半天，才悶聲的問：「說這些幹什麼，是想讓我知道你們已經……在一起了？」

「何謂在一起？沒有承諾也算嗎？說這些，我只想告訴你，人生苦短，沒必要壓抑自己的。再說你對那女孩有感覺，不是嗎……別否認，如若不然你幹嘛急於撇清關係？去當經理也是心有所盼吧？對，我是說過欲速則不達，但我也說過機不可失，更說過要懂得靈活變通。阿濤，捫心自問，你對我的感覺真的是愛嗎？可能是男人對女人的征服；也可能是一種莫名的崇拜；還可能是介於恩情與愛情之間的一種曖昧。告訴我，你能清楚的說出自己的感覺，並明白自己的心嗎？」

「我……不知道。」侯濤林有些泄氣，表情也很懊惱。熟悉了他的成熟與穩重，再次見到他孩子氣的一面，有種久違的感動。這樣的真性情，令我的愧疚感油然而生，此時的他只不過才二十歲。是不是我也犯了拔苗助長的錯誤？想到此，不禁擔憂的說：「阿濤，不要讓我的想法左右了你的人生。就像我的名字一樣，希望你能隨心所欲的生活。如今又不是俠骨道義的年代，沒必要為了曾經的承諾禁錮自己的思想。試着去接受其他的感情，或許能令你看清自己的心。再說……」

「我能吻你嗎？」侯濤林打斷我的話，提出了一個很突兀的要求。我猶豫了一下，輕輕的點點頭……

一吻下去，侯濤林吻得極其認真，而我只是淡淡的配合，沒有太投入。即使這樣，這個吻也是在我快要缺氧時才結束。被侯濤林擁進懷裏，我氣喘吁吁的問：「現在有……比較了？」

侯濤林沒有回話，而是慢慢的放開了我，後退一步掏出錢包，並在裏面抽出一張銀行卡。不容我拒絕，將卡塞進我手裏后，道出密碼，轉身就大步離開了。

直到侯濤林的身影已經消失在門口，我才緩過神來。仔細瞧瞧手裏的銀行卡，居然是白金卡，沒想到這小子挺能賺錢啊！既然給，我就接着，萬一有急用的時候呢。再說我也不白用，借錢還錢天經地義，人家的血汗錢，我可沒有隻借不還的道理。

將卡放進錢包里，突然想起接吻時，忘了看周圍的環境。四下環視了一圈兒，才暗自鬆口氣，還好，天色已暗，我們所在的位置比較隱蔽。

人已送走，我也趕快回病房吧，出來這麼長時間，母親那裏確實需要解釋一番了。急匆匆的往回走，剛到大廳，就見唐林站在門口。板著一張臉，冷冷的瞪着我，明顯是在生氣。還沒等我開口詢問，唐又走了出來。快速衝到我面前，緊張的問：「心心，告訴，相較於丹丹，你是不是更青睞於那個男孩兒？不，瞧我，真是問了一個蠢問題。選男朋友，肯定要找有男人味的了。不得不說，你那個朋友真的很出色——挺拔魁梧的身材、冷峻剛毅的五官、健康的麥色皮膚，還有那雙深邃而迷人的眼睛，！實在是男人味十足啊！再看看我家丹丹，嘖嘖嘖……我都不忍心看下去了。個子很高，身材卻太過單薄，膚色白得連我都自愧不如，五官卻精緻的令女人抓狂。說好聽點兒是文質彬彬，實則就是小白臉。唉！早知現在，小時候還不如聽從我滇議，直接做變性手術算了，或許市場前景還能看好。如今……莫非要砸手了？唉……」唐自顧自的說完，唉聲嘆氣的離開了。

我聽得瞠目結舌，偷眼瞄向唐林，瞧他鐵青的面色，周身散發的寒氣，頓覺不妙。剛想溜走，感覺有東西朝我襲來，伸手一抓，居然是車鑰匙。再瞧唐林，已經氣呼呼的走人了……

我呆愣在原地，琢磨不透這祖孫倆所為何意，但不得不承認，唐損人的口才，絕非常人所能及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