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覆轍

第四章 覆轍

水苑北,小村藥鋪。

文妃起身下樓洗漱,她看見文姬,故意問道:「姐姐醒了怎麼不叫我?」

文姬一笑,道:「想你多睡會,反正天還早,廖芳那孩子都還沒來呢。」

不多久,廖芳準時走進門來,笑眯眯的朗聲喚人:「師傅!」

廖芳年紀不大,學起來卻很上心,性子也算乖巧,文姬自認沒有看錯人,對這個小徒弟頗為滿意,很是喜歡,每天見她來,都會發自心底的微笑相迎。朝晨事稀,文家兩姐妹正好又開始教徒弟了。

近巳時,小鋪進來一人。三人抬頭一瞧,卻正是水冰心。三人立刻都站起身來,水冰心一笑,問:「你們這還有卷丹嗎?」

「卷丹?我看看。」文妃急忙去翻葯櫃。拉開抽屜,裡面卻只剩下擱置很久,剩下來的兩朵。

水冰心見狀笑笑,道:「沒事,那我回頭自己去買就是了。你們忙吧,我走了。」言罷就要走。

「冰心姐這是要去哪?」文姬問道。

冰心道:「想配點東西,卷丹容易,本來想如果你們這有我就省得跑到東南的鎮子去買了。不過還有一味葯得我親自去找,一般買不到。沒事,我先去自己採藥,你們忙吧。」說完一笑,拜拜手走了。

廖芳伸頭望望,見水冰心已經走遠,疑道:「冰心師傅要做什麼呀?」

文妃道:「要不我去替冰心姐買卷丹吧,省得她回頭還要再跑一趟。」

「嗯,就是不知道她要多少。」文姬道。

「沒事,那就多買點,反正我們也沒了。」

「也好,那你去吧。」

文妃點點頭,進櫃檯里拿了些碎錢,臨出門又道:「姐,那我買完就直接去水苑了。」

「好。咱們這缺的,你也一同帶點回來。」

「嗯。」文妃應聲,快步出門去了。

此時的文姬卻突然有些後悔,又擔心妹妹去找那唐逸。想著想著,不禁出神。廖芳喚她:「師傅,師傅?怎麼了?」

文姬回過神來,輕笑自己太多慮了,搖搖頭,道:「沒什麼。」

「師傅,冰心師傅要卷丹會是做什麼用的啊?」

※#65279;「卷丹有清熱潤肺,寧心安神之效,也可做成香料。現在一天天的熱了,可能是想做點貼身的吧。我也只是猜的。」她說著,笑了笑,似乎也想起些什麼。

※※※

「你忘了我吧,你忘了我吧,你忘了我吧……」

「啊!」夜思從噩夢中驚醒!她滿額是汗,大口喘著粗氣。

夢中那浩蕩無邊的萬花之海依然清晰,只是那遠處的身影模糊。那人在一直不停的重複著一句話,他每說一句,就讓夜思的心痛上一次。她想喊,卻喊不出聲,只能被那句話一聲聲的,一下下的將自己摧毀。最終,她嚇醒了,更是痛醒了。雖然知道那只是夢,只是心痛不會減。

夜思深深呼吸,拭去額上的汗。推開窗子,陽光明媚,她知道自己已經睡過了頭。帶著不能釋懷的心情,緩緩起身下床。

一步一步,走下了那二層小樓。見嫂子正在後院的井邊洗衣服。嫂子看見了她,微笑中帶著明顯的心疼,問:「餓了沒有?你這些天睡不好,早上見你睡著了,你沒叫你。」

夜思點點頭,沒有言語。走至井邊,舀一瓢水咕咚咕咚的喝了,又將桶里的水大把潑在臉上,疲憊的搓了搓。嫂子擰乾一塊布,遞給她,疼惜勸道:「井水涼。」

「沒事。」夜思擦了臉,將那塊布丟進盆里,站起身來漫無目的在小院里來回走著。

起初,她還是那麼熱情,那麼執著。總認為只要自己不放棄,便可以贏來幸福。只是現實不僅殘酷,而且異常強大,它已不知將多少人的夢,擊的粉碎!而又有多少人能一次又一次的站起來?她不過是個剛剛二十齣頭的女子,之前一直在這與世隔絕的小村裡不諳世事。

巨石下,常可見蜿蜒而出的草木。堅硬無比的顱骨,花草也可以穿破骨逢挺拔長出。可是,這人兒,原來真的還不如看上弱不經風的花草來的堅韌。

因為,人有心。

心總是會因為一次又一次的打擊,而悄悄的,讓你不易察覺的,便已經陷入了絕望。

「這些臘梅花,都謝了啊……」夜思駐足在那株臘梅旁,眼神和語氣絕望。

嫂子明白她的意思,道:「是啊,可是到了冬天它還是會開的啊。」

夜思終於lou出微笑。只是這笑容轉瞬即逝。不知是否心中突然騰起的小小希望,又再次被絕望掩蓋。

現在正是百花盛開時,可我當初為何偏偏卻選了臘梅?

花開?大概那隻不過是自己一廂情願吧?

現在我終於明白了,他說能面對我的時候就會來找我,那只是安慰我的話。

我現在才明白,我現在什麼都不做,已經和放棄了沒有區別。

等待,才是這世間最難熬的痛!

等待的時候,彷徨和無措無時不在,無處不在。猜忌和失望便在悄悄的蔓延。

她現在只有等待,只能等待。

如果你和誰有過約定,請不要讓他一直等待。

哪怕是讓他看看你也好。

你,可曾記得?

※※※

天庭,華殿。

玉皇大帝端坐龍案之前,而大殿當中立著的正是地府冥王。此間再無他人,而從兩人的表情來看,氣氛並不融洽,反是有些緊張。不知之前他們都談了些什麼。

冥王雙目犀利有光,氣色迥然。他拱了下手,道:「陛下,冥界和本王一直都很安分。魔界來交際,那是他的事,本王也不可能不問原由,直接跟魔界兵戈相見。何況我冥界若能與魔界安穩一些,對天庭也是有利無害。陛下您應當明察,切莫輕信小人讒言。」

「這是天庭,眾神仙官,寡人請問冥王,哪位是讒妄小人?」玉帝不屑的笑了下,又道:「冥王,此事寡人又怎會不謹慎?朕問你,多年前,魔界跟你索走一妖類的魂魄,可有此事?」

「有。」冥王直接點頭承認。

「私縱魂魄可是重罪!那你可是明知故犯了?」玉帝的語氣強了一分。

冥王微微眯了下眼睛,道:「原來是因為此事。」他停了一下,卻反問,「那陛下是覺得我冥王畏懼魔界,所以才將那妖類的魂魄給他們。還是您覺得我是故意賣個人情,想從此拉攏魔界?」

「不管你想如何,私縱魂魄便是有違天道!」

冥王的態度也越發的強硬,問道:「那陛下想如何?」

「朕想如何?」見冥王如此態度,玉帝更是氣惱,「私縱魂魄,按你冥界律,該當何罪?」

「哈哈哈!」冥王突然大笑,「那妖精陽壽未盡,命不該絕。生死簿上根本沒有她的名字!既然陛下謹慎,難道沒有讓日游、夜遊先查一下生死薄?當時判官對此事不敢輕率,遂來報知本王。而本王也對此事頗感納悶,可恰巧魔界新任統領此時來向本王索取那妖精魂魄。天不絕她,難道本王卻非要讓她再入輪迴?我畢竟還是冥王,又如何不知這其中法度?本王不覺得此事這般處理,有何不妥?」

「那你之前為何不說?」

「陛下上來就問本王的罪,可有給本王說話的機會?而陛之前下可有問過我此事?何況我冥界處理本分事務,無需一件件向天庭稟奏吧?若是冥界這些繁縟事務都要您一一來處理,那要冥王、判官作何用處?還是陛下您想給我們換換人選了?」

冥王的語氣明顯挑釁,可玉帝畢竟自覺理虧,暫時也壓下了怒火,他又問,「那魔界索走那妖精的魂魄,是做何用處?」玉帝又問。

「我怎知道?」

「那你就給他們?」

冥王一推手,打斷他的話,道:「他們索去那妖精的魂魄,是為了先打天庭,后滅地府,然後吞併六界,屠戮蒼生。我這麼說,陛下您滿意了吧?而本王就是那始作俑者,因為一個妖精的魂魄便成就了魔界的千秋霸業,所以本王罪當天誅,永世不赦,是這樣吧?」

「冥王!你這是什麼態度?」玉帝終於忍不下去,大聲呵斥出來。

「哼!」冥王輕蔑的哼了一聲,「任何魂靈再入輪迴,後面的事我冥界都不得干涉!何況那妖精陽壽未盡,我們又怎能多問?你只顧忌魔界對天庭的威脅,到底是誰沒把天律放在眼裡,擱在心中?幾千年來,難道你還沒有看清楚?所有生靈從一出生的時候就是不平等的!我卻偏偏想不明白,為何天庭還會有福、祿、壽?那隻能讓天下更不公平!」

「荒謬!荒謬!便是因為天下不公平!才要福、祿、壽,去使他們公平!」玉帝大喝。

「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天大的笑話!天大的笑話啊!」冥王大笑不止!

「你!你……」玉帝已是氣惱之極。

冥王道:「本王今日不妨一吐為快!六界蒼生,各不干涉。唯有天庭玩弄蒼生!兩情相悅不得姻緣者眾!精忠報國不得善終者眾!善人善舉不得善報者眾!我想問問,福、祿、壽,都幹什麼去了?月老到底會不會搭線?難道你不知道,呼蒼天無眼者眾,而言蒼天有眼者寡嗎?」

「蒼生何止萬萬?又怎是幾位神官可以顧全的?你說這番話,究竟是何意思?」

「你不就想讓我承認自己謀反么?本王既無此意,何必要說?既然你管不過來,為何不給蒼生一個平等的機會,好讓他們自己去爭取!難道『天道酬勤』在天庭反倒成了戲言?」

「各人命數已定!那是他們的造化!」

「哈哈哈哈!造化?那隻不過是你們濫用神權,恣意妄為的借口罷了!」

「住口!冥王你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嗎?」玉帝站起身來,指著冥王喝道!

「怎麼?聽不得真話了么?那我勸你去看看真相。你不妨到我冥界待上幾日,親眼看看每日到底有多少人是枉死冤死的!天下皆知我冥界怨氣衝天。可冥府里的那些嘆息,那些怨氣,那些絕望,都是從哪裡帶來的?難道這些是我冥界原本就有的嗎?難道我冥界願意是這般模樣嗎?」

聽了這些,玉帝終於有了些觸動,他緩緩而沉重的坐了下去,長出一口氣,道:「罷了,你回去吧。」

「哼!」冥王一甩披風,「陛下,其實大家不妨把話挑明了說。本王的職責一是守護冥界,二是打理好冥界的各種事務。至於和天庭,只是共這六界生靈的天道輪迴之事。若為了冥界,本王可以委曲求全,可天庭是不是打得過魔界我不知道,但有誰敢來我冥界找事,本王也不可能毫無動靜!」

玉皇大帝望著冥王漸漸遠去的背影,還在憤憤喘著粗氣。這個結果肯定不會是他想看到的。

天庭和冥界數千年來的穩定關係,不知會不會就此而改變。

※※※

入晚,落日西山。

廖芳朝門口望了望,道:「怎麼文妃師傅還沒回來?」

文姬強笑了下,道:「沒事,你先回家去吧。她可能留在水苑了,我這就去找她。」

「嗯,那我先走了,師傅再見。」廖芳告別師傅,獨自跑回家了。

文姬搖頭嘆息,心中不禁更加擔心起來。她鎖了門,走至村后無人的地方,朝水苑飛去。

至水苑,水冰心和水心月正在前廳吃飯。文姬一見妹妹不在,當即愣在當場!水冰心見她不進來,又是這般表情,迎出來問道:「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文姬忙問:「文妃呢?她不在這裡么?」

水心月也走了過來,道:「哦,她來過,送了些卷丹就走了。我留她吃飯,她也不肯。她沒回去么?」

文姬皺起眉頭,焦急的點了點頭。

「那她能跑去哪?」水冰心疑道。

「恐怕又是跑去蜀山去看那個唐逸了……」文姬焦心的道。

「啊?」水冰心和水心月同時訝道。

「不行!我得去找她!」文姬當即下了決定,囑託道,「二位姐姐,明天藥鋪和芳兒就拜託你們了,我明天可能回不來的。」

水冰心道:「你等等,她要真去那兒了,你現在也追不上。回頭我陪你去。」

「這……」

「蜀山也不是危險地方,進來先吃飯,回頭我陪你一起去。」水冰心將文姬拉了進去。

※※※

夜家村。

三聲叩門聲,很輕。夜峰有些詫異,如果是族內的兄弟,不是直接推門進來,也是敲門后直接推門。見門未開,夜峰起身開門,一時也猜不出是誰來造訪。

一開門,夜峰卻更是詫異。面前人,正是青霜。

表情由驚轉喜,夜峰lou笑:「青霜兄弟,你怎麼來了?」

「我……我來看看夜思。」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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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山情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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