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當善良退卻

第52章 當善良退卻

在慣性中加速的公交車眼看就要撞上前方不足五六十米的紅綠燈路口處開始重新緩慢蠕動的車流,透過空曠的車窗的李沁甚至能看到有許多處在隊尾的車主與乘客已經驚慌失措的棄車逃開了,焦急異常的她再也耐不住性子,皺着眉頭用略帶斥責的語氣道:「師傅,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閑心抽煙,你心可真夠大的..」

「報警,叫救護車。」

察覺到對方撇來的眼神中夾雜着莫名的冷意,李沁下意識的止住了自己的話頭,接着她便看到對方握著了拳頭,就在她視線被拳背上沾著四五個醒目的創可貼不自覺的吸引的時候,那個被緊攥的拳頭狠狠的砸在了抵在手剎上的毛竹上。

只聽「咔擦」一聲,碗口粗的毛竹被一拳砸裂,接着又是一拳,毛竹徹底的被砸扁,然後那支鮮血淋漓的拳頭被展開,五指用力一掰,原本被抵住的手剎解放了出來,滿臉不可思議的李沁看着碗口粗的毛竹前段被兩拳徹底的砸成了十餘條竹篾,心中不由的一顫,這要是韌性和強度不足的肋骨,豈不是一拳就砸斷了..

迅速緩過神的李沁隨即將目光投遞到對方的血淋淋的手上和臉眉頭都沒皺一下的表情上的時候,心中不由的騰起了一個念頭---「這個狠人不一般...」

隨着手剎被李允驟然拉起,公交車在一陣極為刺耳、尖銳的摩擦聲中被悶停了下來,接着李允將冰冷的視線從前方挪回到被急剎慣了個趔趄的李沁身上,他從座位上蹌踉的站了起來,順手按開了自動車門,接着一邊轉身,一邊將視線向後挪去,然後邁開步伐開始了救援行動。

但接下來需要專業性極強的急救救援,李允是不在行的,他只能邁著蹌踉的步伐將橫七豎八插在車中的毛竹扔下車,一邊摸排著傷患數量與受創的程度,安撫着他們,但不敢輕易的挪動那些看起來傷勢有些重的人,作為跟進的模仿者,李沁已然拉起了朋友,一邊打着電話,一邊或架著輕傷者離開車廂、或安撫着重傷者。

在不經意間,向後摸排的李允很快便看到了第二個死者-----一個青年男性,穿着很樸素,他低垂著腦袋,血肉模糊的面部扎滿了碎裂的玻璃渣子讓人看不起他的面相,不過最致命的傷勢卻是一塊扎穿了太陽穴的玻璃條。

不過直至死亡,他的右手中還捏著一張沾染了血跡、卻讓李允記憶猶新的照片,因為照片中女孩正是李允在剛剛不久前在天橋上辨別出的所謂的「窺視者」。

在李允蹌踉的走上前扯下那張照片的時候,腦海中再次響起了輿圖冰冷、機械般的提示:

----「恭喜宿主完成激活主線任務,現在發佈主線二次激活任務---《亡者的願望》,此任務較為感性,望宿主儘力而為,任務期限72小時完成,請宿主做好準備,為了更好的保護宿主特殊身份,輿圖將在任務期限中予以特殊方式清場,任務觸發倒計時開啟.....」

----亡者記憶提取中,提取完畢,記憶灌輸中,灌輸完畢」------

「警告:如此次任務無法達標,宿主本體將遭受相應級別懲罰..」

輿圖的提示語剛落,一大股莫名的記憶被強制塞入了李允的腦海中,一個和自己同姓、名字還諧音的年輕人的記憶就像快進中的電影一般映射進了自己的腦海中,而就在這時,外部的干擾卻讓李允不得不中斷這特殊的回憶...

一名身材壯碩、臉上的驚恐還未完全消退的中年大漢上前一把揪著了怔然中的李允,態度極為乖張的給了其一個響亮的大嘴巴子,然後不依不饒的道:「你他媽的怎麼開的車?你看看這一車人的慘狀,信不信老子弄死....」

還沒等大漢再次揚起手,回過神的李允抬起冷冽的眸子,伸手在對方極度驚恐的神色中掰開了賭坊揪著自己衣領的手,然後揚起沾血的右手,反手給了對方一個極為犀利的巴掌,頓時將對方打的倒飛了出去,倒飛的身體狠狠的摔倒在車廂過道中,這還不算,還順勢砸倒了兩名躲散不及、正要下車的乘客,這頓時又驚起了一陣驚呼聲,這種騷動很快便有引發了車廂中盲從性的群起議忿。

「人通常會付出代價的三件事---亂說話,亂花錢,亂髮脾氣。」李允凝視了一下到底哀嚎的中年大漢,絲毫不顧及越來越多對自己的指責,他彎下了腰,用力一撕,將褲角撕裂后,從上面扯下了一截長布條,然後連同被血液浸透了的內層保暖褲一同紮起來。

紮好簡易版的止血繃帶的李允抬起頭看着被人扶起來的中年大漢捂著臉沒有了剛才的肢體衝動,但他依舊罵罵咧咧的用各種在李允看來極為可笑的理由在人群中挑起乘客無處發泄的憤慨。

神色越發冷峻的李允凝視着對方,一直凝視着對方隱匿到人群中后,才不再理會了。

然後,李允扭頭掃視了一眼前半段車廂中兩死六重傷、以及十餘個不同程度輕傷單還沒來得及下車的患者的處境后,順手將那張特殊的照片揣進兜里,放棄了繼續救援的行動,轉身從車頭的前門離開了...

將一名輕傷者攙扶下車,正要再次返身上車的李沁在前車門前與默然的李允不期而遇,視線從對方簡單綁紮的小腿、和沾滿了血跡的鞋子上掠過,然後移到了對方被遮掩住的面孔上,此刻對這個男人的態度已然一百八十度大轉彎的李沁,伸手架住了身形步伐有些蹌踉的對方的胳膊,直到對方雙腳踏上地面,她才用很少見的溫聲細語式的口吻詢問道:「你...的腿,沒事吧?」

雙腳落地的李允抽出了自己被攙扶著的胳膊,抬起視線望了一眼眼前的女孩,便挪起步伐向公交車來時的方向走去...

望着那個一瘸一拐離去的身影,若有所思的李沁臉上出現了一種迷茫、困惑,她朝着數米外的那個身影喊問道:「哎...,人還沒救完,你就這麼走了?」

看着對方連頭都沒回一下的李沁,聽着耳畔傳來的急救車的響聲,繼續喊道:「喂,急救車快來了,好歹上醫院檢查一下,把你的腿清理包紮了再離開啊,這是能算工傷的...」

得到的依舊是頭也不回的默然,看着那個蹌踉離去的背影依舊邁著步伐向前走,微微有些遺憾的李沁站在原地,她迷茫的望着那個越走越遠的身影,突然間似乎想到了什麼,就在李沁下意識的抬手,想要再次喊話的時候,安溪來到了李沁的身邊,小聲的將剛才在車裏的事情簡單的敘述了一遍,這讓李沁楞愕了一下后,瞬間便又憤慨了起來,她忿然的質問著自己的朋友:「當時你為什麼不為他辯解說話,如果不是他,我們的下場恐怕也不會好到哪去?」

「我...我..,當時指責他的人太多了,我..害怕,另外,..我...嘴笨,不知道該怎麼說...」

「難怪...他頭也不回的離開了,一個人的冷漠,終將會讓另一個人沉默,如果是一群人冷漠呢?恐怕就不止寒心那麼簡單了...」扭頭望着那個仿若小丑一般的被打的傢伙,聽着他在人群中努力的黑化著那個奮力挽救了整個車生命的人,李沁的心頭騰起了一絲難言的痛楚,這個世道到底怎麼了?

試想如果那個人再遲上兩秒打轉方向盤,恐怕他堵上性命的努力也會前功盡棄...

試想如果這個男人自私一些,精明一些,那麼他恐怕就不會奔向駕駛座,而是第一時間從窗戶上跳下去,但他並沒有,而是選擇了風險更大的一種群救方式---沖向車頭試圖掌控車輛。

有時候,你為一個人、亦或是一些人傾其所有,但最後,卻比不過別人什麼都不做,說的不恰恰就是這種現象么?而這種「無為論」還在被現如今的世道大肆的吹捧...

這個社會到底怎麼了?為什麼會變得這麼畸形,撥開了好友的拉扯,李沁冷著臉來到了人群中忿然的斥責道:「你們還有沒有良心了,寧願在這兒聽一個自私自利的人胡說八道、寧願在這兒聽他抹黑一個救了你們所有人性命的人,也不願意親自去看看真實的情況,也不願意去搭把手將車上的傷者抬出來...」

說到這兒,李沁伸出食指指著人群中的大漢,忿然的道:「他所說的司機還在車上昏迷著呢,如果不是他所抹黑的那個人在最後一刻扭轉了方向盤,包括他在內車上所有的人,沒有一個會有好下場。」

看着中年大漢橫眉冷目的投過來眼神,李沁冷笑了一聲,然後將視線投向了后側方的公交車,嘲諷道:「我不知道書本上的忘恩負義說的是不是你們這群人,他和我們一樣是乘客,他沒有義務救我們,但卻救了,而且是在小腿受創、行動不便的情況下冒着生命危險救了我們,但當時的你們在幹什麼?」

在眾人或恍然、或愧疚的低下頭的時候,李沁並沒有停下嘴裏自說自話的嘲諷:「哦,我想起來了,你們之中的一些人要麼在自救---爭搶著從車上往下跳的機會,要麼在恐慌無助的尖叫、在絕望的等待着命運的審判.....」

「你們整天斥責著世風日下,人心不古,但你們自己又為這個社會貢獻過什麼?這個世道會變得這般淡漠、人心變得這般冰冷,你們就沒有起到推波助瀾的作用么?你們有沒有想過,你們這般寒透了一個人的心的時候,會讓十個、二十個、三十個,甚至更多的個人不敢再伸出援手,當下一次危機與意外來臨的時候,當你們需要別人援手幫助的時候,誰還會伸手來幫你們?」

「別心存僥倖,我們都是成年人,都有過忐忑、需要援手的經歷。因果循環、報應不爽,總有一天,你們最終會體會到忘恩負義的痛楚、體會到社會涼薄給自己帶來的陣陣痛楚與絕望...」說完這些,李沁也不理會訕訕的人群,轉身拉着身後安溪的手,在越來越響亮的急救車聲中,離開了人群。

李沁意忿嚴詞的斥責著在場的人們,當她親眼看到善良被欺凌,進而退卻的時候,她心底最後一絲善良的餘溫也情不自禁的冷卻掉了,如果善良得不到保護和激勵,那人們為什麼還要保留善良呢?為什麼還要保留這種無私且不求回報的行為呢?

人們每天都在用美好來粉飾自己的卑鄙和陰暗每個人說過很多謊話,卻很少承認錯誤,也許,很多人會總結自己,但依舊會繼續陰暗、卑鄙...

人們總是習慣性的在第一時間用謊言來掩飾自己的失誤,而很少有人能夠在犯錯后第一時間去正視它,因為這就是人性中的劣根之一。

當愧疚的人群失去了焦點,另一個焦點不由自主的被鎖定住了,在人群中再也隱匿不下去的中年大漢訕訕的迅速逃離了,因為逃離者清楚這種損傷不到切身利益的群體性質的憎惡,很快就會被健忘的人們忘記,冷處理是最聰明的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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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老婆在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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