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中洲誌異
秋去冬來，春去春又回，一年復一年。
歲月悠悠，轉眼之間，九年的寒暑彈指間即過。
又值大雪紛飛，寒冬臘月。楊家老宅的一處別院中，一間廂房的窗口半開，屋內一角燒著火紅的炭盆，溫暖和熙。炭盤不遠處，還豎著一樽小鼎，鼎中香煙緲緲，一片詳和寧靜。
一個白袍少年，長身玉立，正站在一張檀木桌前，細心的展開一卷潔白的紙帖。他手中提起一枝素黑狼毫筆，摒息凝神，若有所思。
這個少年年方十六，白袍飄飄，丰神俊朗，正是三少爺楊天。
華安依然是青衣青帽，靜悄悄的站在楊天的身旁，細細的研磨著方硯中的墨汁。他今年也已經二十三歲。比起九年之前，少了幾分稚氣，多了幾分成熟穩重。
楊天微一沉呤，運腕凝神，舞動狼毫筆，筆下如蛇走龍飛：
「長空雪亂飄，改盡江山舊。仰面觀太虛，疑是玉龍斗。紛紛鱗甲飛，頃刻遍宇宙。」
這一首詞一氣呵成，筆墨余香。字也是好字，神韻洒脫，透紙欲出。
華安這十年來隨著楊天一起習文練字，眼力也養出了幾分，馬上就贊道：「少爺這字寫得真好！這首詞也極好，是少爺新作的詞嗎？」
楊天微笑搖頭，這首詞是三國時諸葛亮的「梁父吟」，詞中雖然是詠雪，意境卻是詠志。
華安歡喜的將字帖拿過來細細觀摩，楊天將狼毫筆放下，負手走到窗前，凝視著窗外的雪景，享受那寒氣刺骨的冷冽，神色間變得莊重起來。
這九年來，楊天每三年就突破一層陽氣境界。時至今日，已經將「虎王訣」七層境界全部修成圓滿。
此刻他淵停岳峙，卓然一立，周身的氣勢就幾乎與窗外冷冽的雪景融為一體。
陽氣本就是天之氣，所謂天人合一，正是修身養性的至高境界。
楊天修鍊陽氣已經有九年，以弱冠之年成就七層境界，整個人無論是氣質還是神采，都有了一個極大的變化。
「華安，雪停之後，就把這幾天的字帖拿去賣了吧。來年開春，就是帝京的科考，要早做準備！」
楊天伸手接過一片雪花，淡淡的說著。華安收好字帖，馬上點頭稱是。
這幾年來，楊夫人已經很少再來宅院中探望楊天，前幾年派來的教習老師，也被楊天辭退。按照楊天的說法，這些老學究古板守舊，迂腐不堪，也沒有什麼東西好學。
而楊天則讓華安收集了一屋子的古籍藏書，自學自樂。
在華安的眼中，少爺這幾年不僅學問大進，而且作得一首好詩詞，寫得一手好字。更令華安感慨的是，少爺的氣質也是越來越沉穩，不再像幼年時那般貪玩，九年來改變了許多。
而且，楊家老宅中幾個有些輕視少爺的丫鬟婆子，現在一見少爺的面，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少爺雖然只是年方十六，但卻已經有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凜然氣勢，讓人不敢逼視。
而且少爺的字帖在郡城的雅芳齋中，那可是搶手的名品，許多士賈文人都視為珍藏。這幾年光是賣字，就已經算得上小有積蓄。
至於太守府近幾年送來的金錢銀兩，也全都被少爺原封不動的退回。
少爺說過，男兒當自強！要自食其力，不靠他人！
而楊天也已經早有決定，只等開春之後，主僕二人就會上帝京趕考。
中洲王朝的帝京科舉考試，是天下文人士子鯉魚躍龍門的大好良機。
一但中舉，就有了功名在身。有了功名，既可以免除賦稅，又可以有做官的機會。而且，身份也會提高，能被稱為舉人老爺。
只不過，楊天求的卻不是功名，他渴望踏出這間老宅院，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而九年來的積累，楊天也自信可以行走天下，追求他想要的生活。
「華安，這一次進京，算得上就是脫離了楊家。而我也不打算再回康陵，你是怎麼想？」楊天突然轉過身來，看著華安，微笑道：「你願不願意在這裡等秋香？」
「少爺，我想跟著你，哪怕是吃苦受累，也是不後悔！」華安這十幾年和楊天相處，早已知道楊天的脾性，又說道：「更何況，當年少爺給我取名華安，卻不是楊安，我也算不得是楊府的人吧！」
「好小子，巧嘴滑舌，不錯不錯！這幾年大有長進了！」楊天哈哈一笑，手一揮：「你去吧，我獨自在房中待會，晚飯不用理我，你自己先吃。」
華安知道近幾年楊天習慣了獨處，馬上恭身退去。
楊天在檀木桌前坐了下來，伸手在桌后的暗格中，取出一卷厚厚的書冊，正是「中洲誌異」。
這幾年來，楊天已經將三卷「中洲誌異」讀得滾瓜爛熟。不得不感嘆，怪不得曹九公當年捨不得這三卷書，現在看來，這三卷「中洲誌異」確實是一套絕世奇書。
「中洲誌異」雖然只有三卷，但其中卻包括了數百年來中原大地的奇聞異物、風土人情和歷史傳說。可以說通過這三卷「中洲誌異」，楊天就對這個世界了解到五六分。
足不出戶，就可以讀到中洲王朝四道十二郡的風土，中原山川河嶽的地理簡史，了解到這個世界大體的輪廓。而且，還能知道一些不為人知的秘聞。
比如說，「中洲誌異」的異物篇中提到了一個故事。當年楊延就任河西道總督時，曾有人進獻上一隻通體金色毫毛，形相怪異的猴子。
令人稱奇的是，這隻金猴居然有五條長尾。
而且，那五條長長的尾巴，居然只是虛幻的影子，並不是實體。
但就是這小小的一隻金猴，卻是力大無窮，能生撕虎豹，普通的鐵籠根本就關不住。
誌異中註解——此等異種，世人稱之為「靈獸」！
誌異中還說，五尾靈獸，只是最為低級弱小的靈獸，五尾之上還有更兇猛離奇的異種。而靈獸那虛幻的長尾，就是它潛力實力的展現。
據殘存的一些古籍中記載，傳說人世間曾有過十尾靈獸，可以飛天循地，神力無窮！
但近百年來，這類靈獸已經極為罕見，彷彿已經滅絕。
曾經在河西的常風郡，有個偏僻的小村莊，就遭到過一隻七尾靈獸的襲擊。死傷百多人，但前來圍剿的官兵，卻連靈獸的毛都沒有沾到。
除了靈獸這類異種，誌異中還提到另一個奇異的怪物——「陰屍」！
中原大地近千年來，就是連連征戰不休，也不知死了多少人。而那些被遺棄在古戰場中的兵勇將士，他們的屍骸如果吸收到了地煞之氣，久而久之，就會變為陰屍。
百年的陰屍，甚至可以開啟一絲靈智，能生出幻術，噬人血肉，攝奪人魂。
曾經有一隊駐紮在西北邊陲的邊軍，就遭到過幾隻百年陰屍的襲擊。上千人在一夜之間，全部化成一堆堆白骨，令世人驚駭！
不過，陰屍的行蹤比起靈獸，更要詭秘，而且也毫無形跡可循，在世間也是不多見。
除了這些異類奇聞，「中洲誌異」末尾的幾章，還對修鍊陰陽兩道進行了一番評述。
並且，對修鍊的境界和修為高低進行了劃分，對中原各地的門派奇人，也簡略的介紹了幾筆。
這讓楊天不僅加深了對陰陽兩道的理解，還知道了這個世界有九大門派。
曹九公，就是藏劍山莊的莊主，而藏劍山莊就是九大門派之一，並且還是河西第一門派。而曹九公，自然就是河西的第一高手。
當年曹九公那驚人的淡金氣焰，所形成的光影，就是陽氣十層巔峰的體現——陽氣元神！
這個世界武士修鍊的陽氣，或是法師修鍊的陰氣，都是有十層的境界。
武士的十層巔峰，十道陽氣循環可以凝結出陽氣元神。彈指間削金斷玉，一草一木在手，都是殺人於無形！而且肉身堅固，力敵千人！
而法師的十層巔峰境界，則是凝結出陰氣元丹。揮手間能呼風引雷，一道法訣之下就能屠滅千百人。這等的恐怖威力，比起十層巔峰的武士，卻更加的離奇霸道。
難怪當初曹九公說到法師的神通廣大時，言辭中也很有些忌憚。
能達到十層巔峰境界的武士或法師，已經是凡世間的人上之人，可以稱得上是縱橫無敵。
只是可惜，楊天擁有的「虎王訣」只有七層功法，也不知怎樣才能找齊八層九層十層的殘頁。
一想到曹九公這個十層巔峰境界的高人，河西的第一高手，居然拿一本殘缺的功訣來還債，而且在臨走之前還隨手拆了一間房子……
「老白眼狼！」一想到這裡，楊天就會有些怒氣。
修滿陽氣七層境界的楊天，舉手投足間，陽氣涌動，已經有著一層朦朧的淡銀色。
距離十層巔峰，卻仍然是遙不可及！
「中洲誌異」陰陽兩道註解中說，十層巔峰境界，可縱橫千軍萬馬，堪稱是凡世間力量的極限。
但是，這種至強力量，仍然只是凡世強者，還不是止境。
十層巔峰之上，到底又是怎樣的一種境界？
誌異中卻並沒有提及。只是簡略的寫了八個大字：
「十層之上，超凡入聖！」
除了這八個字之外，再也沒有其他的註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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