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先秦遺寶

在經過單方面的九死一生之後，楊威終於活著見到了拓跋雄。但由於雙方皆是首次會晤，所以一開始還鬧出了點小笑話。起初，拓跋雄見楊威鬢角蒼白，就琢磨著要不客氣客氣、喊人家一聲老哥哥吧。結果還沒等他開口呢，楊威那邊就撲通一聲跪在了他的腳邊，一邊不住的往拓跋雄的衣服上抹著眼淚鼻涕，一邊痛聲哀嚎道：

「明決公！救救我，救救我的家人們吧！！」

拓跋雄原本一直掛在臉上的客套笑容頓時僵住了，「老哥哥」這三個字也如一根尖銳的魚刺，卡在他的喉嚨里、怎麼也出不了口。望著面前這儀態盡失的楊威，拓跋雄在經過短暫的沉默之後，最終還是強忍著噁心、禮貌地將其攙扶了起來。不管怎麼說，人家都是來有求於自己的，那麼自己身為東道主，在某些事情上就必須得不拘小節。

況且，他心中還有一個疑惑，迫切地需要楊威來為他解答——定州方向、到底出了什麼事情？

在楊威聲淚俱下的訴說中，拓跋雄這才得知：原來，就在楊威成功佔領了定州、自封大唐涼國公之後，麻煩很快就找上門了。要知道，那定州可是党項腹地啊，莫名其妙的被人捅了一刀，党項人怎麼可能善罷甘休？！於是，就在楊威意氣風發、欲要展望天下之際，李鶴仁就殺到了。

說起來，這爺們也是真倒霉。因為按照党項高層的原定計劃，大將軍李鶴仁的首要目標其實不是他，而是赤焱川的前唐李氏。但由於楊威在定州的一系列操作實在是太令人矚目了，幾乎就是在蹦著跳著打党項人的臉，生怕後者察覺不到他的存在似的。所以到最後，李鶴仁也被他給惹火了，在途徑夏州之際，他突然調轉矛頭，率五萬精銳兵馬往西一路狂奔！終於趕在楊威發現不對勁之前、殺到了定州城下！

楊威雖然對党項軍的來襲早有心理準備，但他卻不曾料到，李鶴仁竟會來得如此之快！倉促之下毫無防備，脆弱的定州城又哪裡是五萬虎狼之師的對手呢？開戰後僅僅不到三個時辰，定州軍就已折損了足足八成多！整個城池也即將全面淪陷！最終的最終，還是楊威府上的忠僕們臨時組織起來，對著党項軍發起了決死反攻，這才勉強給楊威爭取到了逃出去的一線生機。

天無絕人之路，楊威在歷經千辛萬苦之後，總算是逃出了那片修羅戰場。可亂軍之中，刀光劍影何等無情，早已讓他傷痕纍纍；除此以外，他的家小妻兒、親衛忠勇等等等等，也全都失散在了定州城中。痛苦的伏地大哭一場后，楊威不敢再在原地多做停留。他已下定決心，轉去別處藉助力量，以來重新奪回屬於自己的東西！

最初，楊威想要往赤焱川方向奔去。可剛到半路，就聽聞党項大軍已在不斷集結，準備徹底剷除赤焱川的李氏勢力。現在每條道路上都是軍隊在行進調動，倘若再往赤焱川方向走，那和自投羅網基本也就沒什麼區別了。

赤焱川不能去，再往西邊的回鶻呢……嘖，更不能去！畢竟，現在的回鶻可是和大宋穿一條褲子的啊，自己這反賊的身份一旦在那兒暴露了，回鶻人肯定會抓了自己去向大宋請功的！思來想去，楊威突然悲傷的發現，諾大西北，好像已經……徹底沒有他的容身之地了。

不，等等、等一等！自己是不是……還漏算了一個人？

此人，不僅有著萬夫莫敵的勇武，出眾的人格魅力，更有一支死忠於他的精銳軍團！儘管是從異域而來，但他的強橫實力卻是毋庸置疑的！且無論是宋人還是遼人，都對他又敬又畏、又慕又怕。就眼下的情況而言，那兒、豈不是一個好去處嗎？

沒錯，這個所謂的好去處，指的就是拓跋雄。

後面的事情，各位看官老爺也曉得了。在歷經了一段相當艱苦的「旅途」之後，已經奄奄一息的楊威終於來在了龍州城下，並順利地見到了拓跋雄。可以說，迄今為止，全部事情都在楊威的預料之中，甚至就連拓跋雄聽完后的反應，也和他所預想的一模一樣。

沉默，長久的沉默。

顯然，這個忙，拓跋雄是不太想幫的。開玩笑呢，一個素不相識的老人突然找上門來，哭著喊著乞求自己出兵相助，然後自己就大義凜然的出兵了？你有病還是我有病？咱們且不說和党項軍交手會折損多少、勝算幾成，就說此事萬一成了，最後你楊威又能給我些什麼呢？

一座已經經歷過戰火洗禮的破城嗎？還是城中那些無家可歸的難民們？呵……真是可笑！

要知道，在這個世界上，一切的事情都是要與「利益」二字掛鉤的。像那些無利可圖、無益可追的爛攤子，我拓跋雄憑什麼要幫你？哦~你該不會是想說什麼春秋大義，或者自古以來強者就該對弱者拔刀相助吧？那不好意思，如果真是如此的話，你還是先學著長大成人吧。

大人這裡，只看利益。

拓跋雄未曾發出一言一語，但他的神色和態度，卻是已於無形之中告訴了楊威：如果你拿不出令人心動的價碼來，那此事就絕無可能！連商量都沒得商量！

對此，楊威也早有準備，當即從懷裡摸出了個沾血的小包裹來。顫顫巍巍的將其打開的同時，他又似是抱著很大的決心開口道：「明決公，我知道，我全都知道。哪怕您什麼也沒說，我心裡也是有數的！現如今，定州……已經丟了，我已沒有資格再將它作為一塊籌碼放在您的面前。但是！如果您願意出兵相助、救出我的家人的話，我這兒倒是有另外一件寶貝，可以贈送與您！」

話音落罷，一直被嚴嚴實實的藏在包裹中的神秘物也終於露出了它的廬山真面目來。拓跋雄定睛觀瞧，才發現那是一枚造型樸實、年代久遠的鐵鑰匙。見此，他不禁有些奇怪：「楊公，這……？」

「明決公莫急，」楊威不緊不慢地接上了話茬，「在此之前，請容我斗膽問上一問——您闖蕩江湖這麼多年，可曾聽說過……先、秦、遺、寶？」

「先秦遺寶？」拓跋雄眉頭微皺，良久，才輕輕搖了搖頭，「請恕我孤陋寡聞，這個什麼……先秦遺寶，我屬實是沒有聽說過。怎麼，莫非這把鑰匙，就是開啟那個先秦遺寶的關鍵之所在？」

「明決公果真是聰慧之人！」楊威微微頷首，「當年，楚霸王入關后，曾大肆搜羅先秦財寶，以充作軍用。贏氏一脈眼看大廈將傾，不得不暗中將大部分金銀奇珍移出咸陽，分散各地藏之。這些被藏起來的寶物們，就是先秦遺寶！而握有打開先秦遺寶鑰匙的人，則被統稱為侍王者！」

「我楊家先祖，本是大唐官員。但在一次機緣巧合之下，迎娶了其中一位侍王者後裔的女兒，這才得以繼承了這個驚天秘密。您知道這個鑰匙所對應的先秦遺寶在哪兒嗎？沒錯，就在定州城下！只要您答應出兵、救出我的妻兒老小，定州城下的寶藏就全是您的了！如何？！這份價碼，總該不算輕了吧？！」

在楊威滿是期待的目光注視中，拓跋雄雙眸微眯，突然一把奪過了親衛手中的兵刃！毫不費力地就把刀口架在了楊威的脖頸之上！冷笑了數聲，拓跋雄才慢條斯理的說道：「楊公，我手中的這把刀啊，看似普通，其實它可大有來頭呢！我想想啊……嗯，據傳，三國周郎火燒赤壁之時，軍中佩刀就是這把刀！怎麼樣，如此說來，它不也是一樁寶物了嗎？」

「您您……您這話……這話是是是……是什麼意思？」在拓跋雄刻意展露出來的滔天殺氣之下，楊威早已被嚇得老臉蒼白、六神無主！瞬間如爛泥一般癱軟在了地上，哆哆嗦嗦的連話都說不順暢了。

「我的意思，已經表達的很清楚了，」拓跋雄隨手將兵刃扔到了一邊，然後就這麼居高臨下的俯視著還在不斷打顫的楊威，言語之中已然多了一絲厭惡，「我不喜歡總把人往壞處想，但殘酷的現實一次又一次的告訴我，很多時候，我們都必須得化身為自己最討厭的那種人。所以——足下隨便拿出個不知來處的舊鑰匙來，又滔滔不絕的講述了一段根本無從考察的故事，便幻想著把我、把我所有的兄弟都捆上戰車了？怎麼，我長得很像傻子嗎？」

「來，一樣的故事，我也會講啊。剛剛那把刀，我說它是周瑜用過的，我說它是黃帝、炎帝用過的，只要有嘴、誰都能說！說他一個天花亂墜，說他一個四海昇平！有難度嗎？沒有。再退一萬步來講，就算足下口中的先秦遺寶是真的，那我直接在這兒殺了你、奪了鑰匙，豈不成本更低？又何必再去冒那麼大的風險呢？」

大堂中的氣氛一下子緊張了起來，數十名鐵甲侍衛紛紛應聲湧入，從四面八方堵死了楊威的所有逃生道路。現在，只待拓跋雄一聲令下，他們就會立刻一擁而上，將楊威給剁成肉泥！

楊威雖然名字里有個「威」字，但在真正的霸主面前，他是無論如何也抖不起威風來的。眼看拓跋雄就要動真格的了，楊威嚇得連忙抱住了前者的雙腳，一邊強忍著心底的恐懼，一邊不顧形象的扯著嗓子大喊道：

「明決公！明決公！！我楊威能有幾個膽子，敢拿胡編亂造的瞎話來糊弄您啊！那先秦遺寶確實存在，也確實埋藏於定州城下！我……我……唉！我承認，我是動了點小心思，想要暫且隱瞞有關寶藏的具體位置和開啟方法。可這……這也是以防萬一啊！萬一您最後不願意幫忙的話，我也不至於賠了夫人又折兵！所以這……所以我……」

「所以你原先的打算是，如果我願意幫忙，就陪著我一起去定州，然後親自帶我去取寶藏？」拓跋雄緩緩撫掌，看向楊威的目光中也不再似之前那麼大的敵意了。顯然，這個回答倒還算得上合情合理。人啊，為了自己的利益而自私，其實並不算什麼。說到底，他之所以生氣，也只是懷疑楊威在耍自己罷了。既然現在能夠斷定「先秦遺寶」確實存在，那自然就沒必要再繼續對其怒目相視了。

「……好，我暫且信你，」抬手揮退了鐵甲侍衛，拓跋雄慢慢俯下身去，對著新才長舒了一口氣的楊威意味深長的說道，「只不過，出兵的事情，我沒有辦法現在就給你一個答覆。不如這樣，就請足下先去館驛歇息，養好身體。等我這兒商量出結果來了，就立刻通知你，沒問題吧？」

說罷，拓跋雄也不給楊威回話的機會，當即就對左右下令道：「來啊，都還愣著幹嘛？帶楊公去館驛！記住，安排最好的侍女，準備充足的藥物，用心伺候著，休要怠慢了！」

「遵命！楊公，請！」

楊威嘴巴張了張，臉上不禁多了一絲無奈。但他心裡也很清楚，現在的他，根本沒有資格能去硬逼著拓跋雄迅速給出一個答覆來。唉，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頭啊？沒辦法，楊威只好重重的嘆了口氣，隨即神色黯淡的爬上了擔架，被人晃晃悠悠的給抬了下去。

「來人，」在目送著楊威遠去后，拓跋雄才重新開口道，「速速召集眾將，大堂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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