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英雄的渴望

隨著張角的敗亡，黃巾軍在喪失他們信仰的領袖后，瞬間土崩瓦解。

然而，黃巾起義的失敗並沒有平撫早已傷痕纍纍的東漢王朝，諸侯們日益膨脹的野心註定著這個時期的動亂。

英雄們開始仰望蒼天，離開那片可能埋沒自己一生一世的村野、耕田……但是歷史不會簡單，應該說從一開始，英雄的命運已經被顛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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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瞬間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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鵝毛大雪飄打著滿目蒼夷的襄陽城牆，在一片雪白的瑩潔下，卻籠罩著屍骨殘骸……一場血戰似乎剛剛結束，連富饒的荊襄之地也被戰火的魔手所染指……無數將士的亡魂在這孤獨的冬天徘徊……

霎時，一縷粉色打破了蕭殺的白雪，幾片桃瓣在初至的春風中飄舞，越過巍聳的襄陽城牆，輕輕從熟睡的守城士兵臉龐擦過，終於蕩漾在繁鬧的市集空中。

人們驚嘆於這早來的一絲春色，孩童們嬉笑地扑打著，就連整日埋頭的書生也凝望天際，嘴中念念叨叨……

桃瓣起伏著，越過喧囂的襄陽，越過廣闊的郊野……與襄陽非凡般的熱鬧相比，不遠處的新野顯得恬靜如水。農夫們扛上農具，無暇顧及那幾片從空中飄來的不速之客。商人們早早地張開店鋪，桃瓣飛舞在門前，又被跨入門坎的客人隨手揮走。它們孤獨地飛著，一個個不斷掉隊……最後一片在微風的顛撲中飄在了鏡子般的湖面上，慢慢擴散的漣漪劃破這仙境般的沉默，一張臉龐在水面中逐漸清晰起來……

濃眉緊鎖著充滿複雜的雙眼，俊朗的臉龐上已銘刻著歲月的痕迹。一個中年人倚坐在湖邊的小亭上，望著水面的動蕩，一語不發。作為中山靖王之後的他，幾日來被失意籠罩著。

「我劉備老了……」

他突然用力地捶了捶自己因長久未經沙場而有些鬆弛下來的大腿，嘆息道。

漢朝是劉家的天下，劉備小時因家中變故，生活在清貧中。他的童年，與村野的小孩子一起度過，嬉戲在田間。他也曾站在桑樹下的高地，對著一雙雙好奇的大眼睛喊出自己的壯志雄心。

年歲漸長，他看著戰爭，看著漢朝，看著天下……等待著機會。

終於，他結識了兩個人——關羽、張飛。這日後名揚天下的兩位豪傑，以不凡的氣質吸引了劉備的注意。他們三人在桃園中義結金蘭、誓平天下，後人美曰：桃園結義。

就在他們雄心勃勃地步入沙場、逐鹿中原時，挫折卻一次次撲來……縱然轉戰四海，卻難覓安居之所。得一城又失一地的他們，在各路諸侯中徘徊，終於逼不得以地來到了同宗劉表的荊襄落足。

劉表熱情地款待了三兄弟，甚至把新野小縣交給他們治理，劉備卻仍感到從未有過的危機。他的老對手——曹操，經過十多年的積蓄和戰鬥，手下猛將謀士如雲，手握精兵數十萬，而且挾天子以令諸侯。劉備無奈地望著清澈的天……的確，也正是曹操把他逼到了這裡。

「大哥……」一身綠袍邁上小亭。「今年的春天來得真快……」

劉備回過頭，看著身後正凝望桃瓣飛揚的關羽，臉上終於舒展起一點微笑。在他最難度過的日子，兩兄弟始終伴隨著自己，同甘共苦。在這亂世天下，他感受到溫情縷縷……

「大哥……」關羽走著，已經與劉備並肩。「想什麼呢？」

劉備的胸脯起伏一下，從喉嚨中輕慢地呼了口氣，在尚余冰寒的空氣中化為淡淡薄霧。

「我們結義二十年了，想起我們度過的日子，真是快樂……二弟，還有翼德，我很感謝你們能陪我走到今天。我們仍一無所有，現在被逼得寄人籬下……作為大哥，我真的很對不起你們！」劉備黯然失色地低下頭，眼中竟有點浸潤。

關羽也突然感到種莫名的傷感，但他知道這不是絕望的時候。

「大哥，別這樣！我們會有機會的！這荊襄自古盛傳多名士謀者，會有人幫我們的……」關羽一直忍受著無數挫折的打擊，和大哥劉備一樣，徒感無奈。但這些不是劉備的錯，機會遲早會來……他一直堅信著這點。

他和張飛，也就是被劉備呼為「翼德」的那個漢子，武力的確可稱雄天下，但光靠這個絕對不行……一次次失敗已經證明了這一點：沒有智謀就不能立足亂世。

是啊，劉備也未嘗不明白這點，但又有誰肯助他這個落魄的皇叔呢。

亭院的小路開始微微顫抖起來，一陣忙亂的腳步聲打破了兩人的沉默。

「哈哈！太好了，你倆都在這！」張飛穿著一身黑袍，樂顛顛地衝進了亭子。「大哥二哥！不知道咋的，俺聽說襄陽附近的一家酒館現在竟開了桃花！」劉備和關羽不約而同地望了望水面上隨碧波起伏的桃瓣，笑著點了點頭。

「你倆可正經點！今年可是我們三人結義二十周年，不如一起去那酒館的桃花林中好好高興一下？」這番話到著實把二人鎮了鎮。關羽看著張飛，有點不可思議，平時作風粗獷的人什麼時候變得怎麼細心？

「翼德想喝酒是吧？」劉備笑著一語道破。

「唔……」張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這隻算其中的一部分原因罷了……反正俺們的二十周年紀念是一定要吃喝一番的！」

關羽撫著長髯，迎上了張飛充滿期待的目光。

「大哥，三弟的建議挺好。新野這地方呆久了也憋悶，出去散散心未嘗不可……」

劉備看著張飛悄悄地對著關羽擠眉弄眼，欣慰地拍了拍他結實的臂膀。

「備馬！」

三匹快馬在襄陽郊外的平野上飛馳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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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位大爺想要什麼樣的位子？」店小二熱情地迎了上來。

劉備從馬背上翻下，抬頭打量著這塊地方：「桃源酒館」的布旗在微風中輕輕擺動，酒館有兩層，人雖不多，卻多是儒人雅士。這裡美得讓劉備有點詫異，彷彿被粉紅籠罩著一般，桃花瓣四處飄蕩……

「聽說你們這裡有個什麼桃花林，給俺們安排個僻靜的地方，把好菜都上來，酒也來幾壇……」張飛大大咧咧地下馬，一邊不忘向小二吩咐。

「三弟，既然挑選僻靜的地方，自然不能讓我們的酒席大煞風景，還是簡單地準備點下酒菜夠了吧……」關羽背對著小二，把自己那匹棗紅的赤兔馬牽了過來。「小二，幫我好好照顧它，報酬不會少的。」

「好好！那三位大爺究竟怎麼決定呢？」小二喜滋滋地望著他們，顯然今天可以賺上一筆。

關張二人把目光投向在一旁不語的劉備。他望著漫天的桃瓣，若有所思……

「大哥……？」張飛悄悄走上去，把手在劉備眼前晃了晃。

「大哥！！」劉備在張飛的大吼中猛然回過神來。

「嗯……」他猶如受驚般輕哼了一聲。「那……一切從簡吧。當年我們結義，就沒有什麼豪華的宴席。」劉備向店小二吐出這麼一句話。小二明顯有點失望，但還是對著三兄弟喜滋滋地跑進店裡準備去了。或許是想不到今年剛開張便來了單大生意吧……

「那今天就喝飽點……大哥二哥咱們進去吧！」張飛一下子扯著兩人的袖口，急不可待地往店屋裡鑽。

關羽望了望劉備的臉，顯然他大哥並沒有從苦惱中擺脫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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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洋溢著花香的園中，酒意濃烈。三兄弟盤坐在地席上，圍成一圈。張飛搖晃著酒罈，一邊招呼著他兩位哥哥多喝點。

「二十年前咱們也是在桃花樹下，與天共誓，一醉方休……這度過的日日夜夜還真讓人難忘……」關羽用手抹了抹淌著酒滴的嘴，一邊發出感慨。

「就是啊！俺們別灰心，總有一天會把那姓曹的腦袋搞下來的！」張飛對著劉備舉了舉拳頭。「大哥，俺沒說錯吧？」

劉備被兩兄弟的熱情深深打動了，他突然覺得自己應該拋下那些沮喪，認認真真地重新努力一番。

「對！雲長、翼德，你倆說的沒錯！我們一定會有機會實現自己的理想！」劉備驀然站了起來，借著酒意高喊：「二十年前我們的志向如何，今日依舊！！」

三兄弟彷彿回到當年桃園結義那一刻，齊齊地站著，在桃花的飛舞中，酒罈與酒杯相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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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愧是桃園結義的三兄弟，雄心未泯啊！」與乾杯那聲清脆的撞擊聲相比，這嗓音渾厚穩重。在三人目光所及處，一個書生打扮的儒士，撥開身上的桃瓣，從林中款款走出。「可惜理想終歸理想，實現又是另一回事……」

劉備的心頓了頓，彷彿重新被莫名的沮喪包圍。「您是……？」對這位刺中劉備心中痛處的不速之客，他懷著滿腹疑慮與詫異。

「你丫的鳥書生說什麼屁話！今日是我們三兄弟的大喜日子，別在這胡說八道，壞俺心情！！」張飛仗著酒性，徑直把酒罈從空中砸向書生。

「啊……！」關羽來不及去攔，發出一聲驚喊。酒罈在碰及書生身體的瞬間已被雙手穩穩托住，裡面晃蕩的酒水片刻便化作書生喉里「咕嚕」的聲音。

「感謝張飛大人賜酒……唔，味道不錯！」酒罈隨即便輕輕地放在地下。書生這才抬起頭，微笑著看著目瞪口呆的三兄弟。

「請教先生大名！」劉備雙手一拱，關羽則在後面扯住了氣勢洶洶的張飛。

「在下徐庶……」張飛突然掙脫了關羽的手，沖了上來。「臭書生，沒聽過我燕人張飛的名號是吧？來比試比試！」

劉備猛地攔在了張飛前面。「翼德！休得對先生無禮！！你喝醉了，今天就到此為止吧……二弟，帶他回去休息一下。」

看著張飛滿臉怒氣，一種被揭到痛處的怒氣，書生心中感慨萬分：想不到當年意氣風發的桃園三兄弟，今日卻落魄成這樣……命運弄人，或許真是時機未到？

「二哥！大哥不要俺了，你也別管俺！俺自己玩去就行了！」張飛索性一腳踢爛了酒罈，踏著重重的腳步跑出了桃花林。

口中叫著「三弟」的劉備正欲去追，關羽卻一把搶在前面。「大哥，我去吧！你跟徐庶先生好好聊聊……」說著他的目光移到了徐庶臉上，眼中深處分明是種期待。

看著一身綠袍的關羽消失在桃林的小路上，兩人坐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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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在這林中靜讀一些雜書，卻不想有幸見到了皇叔啊！」徐庶說著回了回頭。「還有張飛大人的禮待……」

「先生……」劉備不好意思的紅著臉，連聲道歉。「我看先生剛剛那身手，不像是位讀書人……？」

「在下本是名武夫，多得水鏡先生指教，才有今日薄才……」徐庶說著，突然一怔。

劉備看著徐庶奇怪的表情，連忙問道：「水鏡先生是？」

「唉……對不起！劉皇叔，水鏡先生說好今天這時候要我去見見他的……」

劉備也慌亂了起來，他不希望這位剛剛見面的陌生人沒說上幾句便要離開。「徐庶先生，不能多待會嗎？」

「皇叔，真的很抱歉，如果您歡迎我的話，明天我會去新野縣府拜訪您的……」徐庶說著忙不迭地站了起來，他知道自己遲到了。

「那……好吧！徐庶先生，我明天恭候著！」

劉備本已有點喜色的臉龐，又驀然暗淡了下來。他望著空蕩的林園，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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