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噩夢

一個噩夢

陽光正好。

空氣清新,難得沒有過量的顆粒物,窗外的南風細細碎碎拍打在鋼筋水泥上,終究還是抵不過堅硬的人造物質,嗚咽幾聲又調轉了方向。

姜之年坐在高中時代經常待的那間咖啡店裏,店員上了一杯摩卡,他拿起來喝了一口。

還是一樣的難喝。

這個位置視野開闊,能看到不遠處的天橋,這也是姜之年常來光顧這家店的緣故。

他不喜歡咖啡,但喜歡看那座白色的天橋。

天橋很長,上面穿梭着數不盡的車輛,車輛的鳴笛聲震天動地。每到傍晚,夕陽從天橋那頭降下去,天橋在這個角度看着就像只展翅的白鷺。

每次看到它,姜之年的心臟都像被撕裂一樣既難受又痛快。

他聽着店裏的流行音樂,以及鄰座那對情侶的爭吵聲,有些不耐,不過世事無常,說不準下次被別人嫌棄的就是自己了,還是寬容一些吧。

他這麼想着,又抿了一口摩卡。

就這麼從陽光明亮坐到了華燈初上,夕陽還沒完全沉入地平線,白色天橋被映照得十分溫暖。

時間差不多了,周圍的人來了又走,他的摩卡添了又添,姜之年整理了一下衣袖,想最後再看一眼那座天橋。

天橋離得近,他居然能奇異地看清上面坐着的人。

是個小男孩,穿着黑色的校服小西裝,戴着小領帶,背了個方方正正的小書包,看着只有十一二歲的樣子。

他在做什麼呢?

姜之年看着坐在天橋上的人,能看到人,但看不清臉,覺得這個男孩子有種很奇妙的親切感,便撐著臉看下去了。

他會做什麼呢?

小男孩突然站了起來,姜之年好奇地皺了皺眉頭。

他,想做什麼呢?

可能是太高了,外面的風也有些大,小男孩胸前的領帶被吹了起來,衣角也像翩翩起舞的飛蛾。

他又坐下了。

姜之年看了十分鐘,心裏的好奇散盡,收回目光叫了服務員過來,結賬后就打算離開了。

人類啊,總是一種喜歡看熱鬧的生物。

他起身的時候不小心撞到了椅子,腳有些麻,姜之年不由得嘆了嘆氣,果然每一次來這裏都會遇到讓他難受的事,流年不利,諸事不順。

正當他想轉身離開的時候,心悸了一瞬,有種翻天覆地的恐懼感促使他抬頭看了一眼。

不遠處的畫面讓他手腳冰涼。

夕陽餘暉只剩最後一條線了,天橋上那個小男孩放下了書包,又把領帶拆下來整整齊齊放在書包上,轉頭看了一眼。

姜之年覺得他肯定是在看夕陽。

小男孩拍了拍書包,好像笑了一下,而後乘風一躍,從天橋上直線下墜。

橋下是淺淺的池子,水泥砌的邊,裏面還沒來得及蓄水。

姜之年瞳孔緊縮,微微張著嘴,想大聲呼喊,嗓子裏卻發不出任何聲音,身體也僵直了。

咖啡店的服務員去而又返,拿着一張優惠券,臉上是職業的微笑,「這位先生,您是我們店今天第九十九位客人,這是我們店免費送的福利。」

姜之年聽不到任何聲音,看着水泥池子裏那灘血跡,不敢再看又無法挪開視線。池子旁已經有人報了警,好事者圍着池子扇着手,神情鄙夷,像站在制高點指責,又像在假惺惺嘆息人世滄桑。

他是背對着服務員的,服務員又叫了他幾聲,沒聽到回應才起了疑,走到窗邊往外看了一下,隨即驚呼一聲,叫來了店裏其他人,手機「咔咔」作響,拍完迅速發了朋友圈:「天吶,天橋附近發生了命案,各位親們我好害怕啊!」

為這個本來就很悲哀的人間多添了一份悲哀。

很快警察就來了,驅散了圍觀的群眾,在池子周圍拉了一條警戒線。

姜之年看到,小男孩的魂魄從身體里脫離出來,冷漠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屍體,然後飄回了天橋上,拍了拍書包,又笑了一下,接着消失在風裏。

「咚——」

「咚——」

不遠處教堂的鐘聲一如既往冷漠又肅穆地響着。

……

凌晨三點,姜之年在噩夢中驚醒,像個剛逃離窒息恐懼的人一樣,坐在床上大口喘著氣。

睡衣已經被冷汗打濕了,他扶著牆,一邊走一邊單手脫掉了睡衣,站在洗手間的鏡子前看自己。

鏡子裏是一張常人看了都會覺得驚艷的臉,下嘴唇偏豐滿,鼻樑高挺,眼窩深深的,臉部輪廓柔和得恰到好處,眼下有一顆紅色的淚痣,桃花眼隨意一眨都像在濫情地勾引。

任誰都會說這是個美人。

偏偏眼眸深沉得像死水。

姜之年輕輕碰了碰鏡子裏的自己,手停留在眼睛上。這是他最討厭自己的地方,這雙眼,像極了某個他恨之入骨的人。

自從上次意外后他住的地方就再也沒安裝過浴缸,他打開了淋浴頭,溫熱的水淋過他的心臟,直到這個時候他才覺得自己活了過來。

洗了半小時他才穿好睡衣出來,拉開窗帘站在窗邊。中央公園沉寂在一片黑暗之中,不遠處的博物館和美術館在月光下蒸騰著時代造舊和金錢糜爛的氣息。

小學時候的校服,不就是那個樣子嗎?小西裝,紅色的領帶。

他看着落地窗上的灰塵,終於想起來那種熟悉又恐懼的親切感來着於何處。

那個小男孩,應該就是小時候的他吧……

可是怎麼會做這樣的夢呢?病不是已經基本好了嗎?

姜之年也想不通,一直在窗前站到晨光熹微,他揉了揉眉心,覺得還是應該給劉醫生打個電話,正當他翻來覆去找手機的時候手機自己響了,姜之年從床底下找出它,然後按了接通鍵。

他嗓子有點兒癢,咽了咽口水才開口:「喂?」

「我都說了別煩我投資這麼簡單的事情你去問我助理就行了……喂喂喂?年年你醒啦!」

姜之年笑了笑,說話的同時打開了電視,「醒了,怎麼了?」

「還能怎麼啊?你不來我這個破樂團就要倒閉了,過幾天就要演出了,幾個鋼琴師鬧矛盾打架把手打骨折了,你說這些搞藝術的人怎麼都這麼虎呢?平時看着溫溫柔柔的一打就凈往人吃飯的工具上下手……」

姜之年倒了杯水,坐回沙發,邊喝水邊打斷他的絮絮叨叨:「夏尤清,有什麼事你直說就好。」

夏尤清哈哈笑了兩聲,「沒什麼事,就是想讓你回國幫我彈一場鋼琴……」說到一半他也覺得自己這個要求過分了些,聲音越來越弱,但尤清樂團一年才巡演一次,每次也只在國內演出一次,這場演出對於他,對於樂團,對於粉絲們來說都是極為重要的,不能隨意找個鋼琴師頂上。

夏尤清只能硬著頭皮勸道:「你就回來彈兩小時琴,彈完就可以立馬登機回美國,絕對不會遇到那個人的!」

姜之年來美國七年了都沒提過要回去看看的話,夏尤清不覺得自己能把他引誘回去。

但凡事總要試試。

電視上在直播一個國際頒獎禮,姜之年很少關注這些事,但遙控器突然壞了,怎麼也按不動,反正看什麼都無所謂,他也就沒換台了。

聽完夏尤清的話他連想都沒想就說了句「不行」,夏尤清「啊」了一聲,黏着嗓子撒嬌:「哎呀我的親親親表哥,您就幫我這一回吧!我下次絕對迎難而上自力更生艱苦奮鬥……」

「獲得第二十七屆金楓獎最佳男主角的就是……」主持人的英文說得抑揚頓挫,格外吊人胃口。

姜之年看着電視屏幕,鏡頭閃過無數張眼神期待而表情隨緣的臉,最後定格在一個亞裔演員身上。

「寧之汌!讓我們恭喜寧之汌衛冕金楓獎最佳男主角……」

還是那張臉,還是熟悉的笑,姜之年已經在無數報道和雜誌上看到過類似的消息了。

他起身把電視電源關掉,電話那頭的夏尤清還在威逼利誘,甚至都說願意把上海外灘某處房產送給姜之年了。

姜之年沉默半晌,看着黑黑的電視屏幕,鬼使神差地答應了夏尤清,「好,我明天回來。」

「表哥我真的不能失去我的樂團你就……嘎?你答應了啊!嘎嘎嘎!」夏尤清一激動就笑出了鴨叫。

姜之年話一出口就後悔了,但聽着夏尤清高興的聲音,也不想拒絕了,「就這樣吧,我再睡會兒。」

「表哥表哥!那,外灘那套房子……」夏尤清小心翼翼地說話。

姜之年嘆氣,把喝光了的水杯放回原處,「不要你的房子,你放心吧。」

「好嘞!謝謝年年!啊不是,謝謝我親愛的表哥!」

夏尤清吵得很,姜之年說了聲「拜拜」就連忙把電話掛了,躺在沙發上看着天花板發獃。

他一個人住,也不需要和誰商量,挑了張時間合適的機票。

剛買好機票手機又響了。

剛接通,姜之年還沒說話,姜念白就掐著嗓子問他:「年年什麼時候能來看我呀?」

姜之年才想起來已經好幾天沒見到姜念白了。

看來還是需要商量的……

「什麼年年?叫叔叔。」姜隨的聲音從手機里傳出來。

姜念白嚶了一聲,:「好嘛,爹地……那,叔叔什麼時候能來看我呀?念白好幾天沒看到你了,想你想得連飯都吃不下去啦!」

「最近幾天可能不行……」姜之年終於能開口了,話還沒說完就聽到姜念白的哭聲,又急忙補充說:「我要去幫尤清彈琴,兩天就回來了,到時候一定來看你。」

姜念白假哭的奸計得逞,沖着姜隨揚下巴,臉上笑得亮麗,聲音卻猶猶豫豫的,「那,那好吧,叔叔你過幾天一定要來哦!」

「嗯,一定。」姜之年笑着回她。

也不知道劉醫生現在有沒有空……

他已經好久沒做過噩夢了,這次應該只是巧合吧……

姜之年拿着手機思考了幾分鐘,在撥號的頁面停留了一會兒,這通電話還是沒打出去。

床頭擺着一個相框,照片上的陽光很明媚,姜隨抱着九歲的姜念白,小姑娘頭上戴着生日帽,笑得很開心,被姜隨抱着的同時還不忘摟着姜之年的脖子。

姜之年想起自己最黑暗最痛苦的那兩年,耳邊總會響起姜念白奶聲奶氣的聲音,話都說不明白,卻還是要跟他說:「年年,你不要難過好不好?我把我的糖都給你吃……」

在床上躺了一會兒,本想睡個回籠覺,但翻來覆去也睡不着,索性直接起床收拾東西了,不過他就回去兩天,也不需要帶些什麼,收拾了幾分鐘,整理出了一個小行李箱。

第二天一早,他拖着只有幾件衣服的箱子,戴着耳機登上了回國的飛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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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幾章攻不會經常出現,我們年年要搞事業!

事業線本質爽歪歪!我寫的就是倆超級大明星的故事[狗頭]!

當前時間線202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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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的季風氣候[娛樂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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