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那日下棋徒生波瀾,冬青極為自責,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第二日天還沒大亮就眼巴巴地看著門口,擔憂夫人不來。

結果等到往常來送葯的時辰也不見人時,他就眼皮子直跳,偏偏隔壁院子今日一整天也是難得安靜,扶玉和玉覃玉思嘰嘰喳喳的聲音也沒聽見,越發慌張起來。

屋內,容祈對於自己過了時辰吃藥一事依舊平靜無波,一邊自弈,一邊聽著冬青絮絮叨叨的聲音。

「世子怎麼今天又下棋?」冬青等不來夫人,又見世子莫名下了一下午的棋,苦口婆心的地勸道,「小心傷神。」

「閉嘴。」容祈啪地一聲落子,不悅說道,「把今日的邸報拿來。」

冬青察覺到他的火氣,只好讀著早上送來的前線邸報。

大魏殺將白起突如其來的消息已經瞞不住了,前線卻依舊毫無動靜,朝堂上主和派之風越刮越烈,官家甚至因為一點小錯直接罰了殿前副都指揮使張勳禁足一月。

避戰之心顯而易見。

「魏行收拾完手下父兄留下的反骨,可不會給大燕談和的機會。」容祈冰白色的臉頰泛出冷笑,對著官家的烏龜心態不屑一顧。

魏行便是大魏新帝,戰場磨礪出的少年帝王,野心勃勃,血腥殘忍,以雷霆之擊殺了前面四位兄長才一步步走上這個血腥之位。

大燕這位高坐鳳台的人,經歷了九死一生,全族覆滅的慘劇卻已經開始學會畏懼。

一旦失了心氣,大燕必敗。

「唐州線報說,白起可能不在唐州了。」冬青拿起最後一個信件,突然變了臉色,「府邸雖保衛森嚴,但白起的坐騎照夜白不在府中。」

「且和白起一起來的是紂家三子紂開一起來的。」

紂家和白家可不是能坐下來心平氣和的兩家,早早就有恩怨,且兩人都是五年前聲名鵲起的少年將軍常常被人比較。

白起以戰術詭譎,雷厲風行名聲大噪,而紂開卻是以攻城后必屠城三日的血腥手段讓天下變色。

「只是不知是避開紂開,還是另有要事。」冬青神色凝重。

——那個坐在照夜白的黑甲少年,行走在屍橫遍野的戰場中面色冷漠,高傲睥睨,唯有一雙如琉璃清透的眼還未褪去煞氣,彰顯著澎湃殺意。

銀槍烈馬,一身硬骨,狂傲輕狂。

「若是紂開真的惹了白起,白起應該是一槍殺了他,而不是避走。」容祈呲笑一聲,「繼續去查。」

「是。」

冬青憂心忡忡收好報紙,耳邊突然聽到一陣腳步聲,扭頭看到端著托盤來的人,臉上大喜:「夫人。」

自然上次不小心聽了不該聽的話,寧汝姍每次都會視線加重腳步並且停在拱門處的位置,直到屋內之人察覺到她的動靜,她的目光落在窗前之人臉上,這才繼續上前,眉眼彎彎:「世子。」

容祈充耳不聞,並不理會屋外的動靜,只是摩挲著手中的棋子,對她的視線毫無表示,態度比著之前還要冷上幾分。

冬青總算是把人盼來了,三步並作兩步下了台階,替人接過手中的東西,掃了眼屋內的人,清了清嗓子,狀似無意問道:「夫人今日怎麼來的晚了些,世子等了好一會兒。」

容祈手中白子啪地一聲落在棋盤上,招數普通,氣勢卻洶洶,頗為狐假虎威。

「我也等夫人許久了。」冬青不怕,笑嘻嘻地又接了一句。

寧汝姍柔聲解釋著:「在大娘子那邊耽誤了。」

容祈耳朵一動,停下手中的動作,不由微微側首。

「說是三日後要同世子一起入宮。」寧汝姍解釋著,「大娘子現在正在準備進宮的東西。」

「世子知道嗎?」她坐在容祈面前,神情自若地把手中的葯碗遞到他手中。

容祈面不改色喝了葯,淡淡嗯了一聲,手邊很快又被塞了一塊糕點。

「今日換了梅花糕。」耳邊是那個笑眯眯的聲音,一如既往地溫和。

容祈面無表情地吃完,棋盤下的手指隨手翻轉了一顆黑子,黑子如蝶翼般在指尖閃著一點瑩潤的光澤。

冬青看著兩人中間奇怪的氛圍,愁得直皺眉。

「敷藥吧。」寧汝姍視線避開棋盤,打破沉默,起身說道。

誰知容祈竟然坐著不動,眉心開始皺起。

她扭頭,驚訝地看著冬青。

冬青連連搖頭,表示不知。

容祈沉默,抬眸看向寧汝姍,那雙無神的眼睛被劍眉低壓著,顯示出此刻他心情的極大不悅。

「怎麼了?」寧汝姍被他的動作弄得愣住了,不得不扭頭看向冬青,小聲問道。

冬青同樣不解。

兩人面面相覷。

容祈抿了抿唇,臉上陰霾越發濃重,案桌下的棋子被倏地一下握在手心。

「沒事。」他不高興地起身甩了甩袖子,態度惡劣地繞過屏風,甚至能聽到屏風後傳來的一聲冷哼。

面對突如其來的怒氣,冬青也是頗為頭疼,想了半天也不知又是哪裡出了問題,只好先對著寧汝姍打了個眼色。

大概是容祈臉上的怒氣還未消退,寧汝姍也苦惱著不知如何開口,怕火上澆油,只好目不斜視,先做好手中的事情。

她動作很快,連視線都不敢落在他身上。

「好了?」

冬青看著寧汝姍開始收拾藥箱,驚訝地掃了一眼沙漏,正好兩炷香的時間,和往常一樣,只是今日又是沒人說話的一天,所以時間流逝得格外快。

「嗯。」寧汝姍終於忍不住偷偷掃了眼容祈,見他眉宇間依舊殘留著郁色,無奈地收回視線。

冬青對著她打了個眼色。

「我等會要去大娘子那邊,這些東西要麻煩你幫我送回給小程大夫了。」寧汝姍說道。

「不麻煩。」冬青連忙說道,他視線一轉,不經意看到容祈微微側首,竟然是側耳傾聽的樣子,電光火石間,又問道,「大娘子那邊還有什麼事情嗎?」

「我也不知道,大娘子剛才叫我給世子敷好葯后便過去找她的。」

「這樣啊。」冬青的視線又掃了一眼床上的人,果不其然,見他眉心又是皺起。

「咦,夫人的手怎麼了?」冬青把人送出門的時候,突然看到她手指上的傷口,驚訝問道。

寧汝姍失笑,小聲說道:「剛才去回春堂端葯的,和咪咪玩了一會,結果被她啃了一下。」

冬青想起那隻貓,不由笑了起來:「那還是要小心一點。」

「嗯,小程大夫把他關起來了。」

即使外面壓低了聲音,可屋內的容祈耳朵極為敏銳,驀地有些煩躁。

——又是貓。

自從眼盲后,哪怕是別人不經意的視線掃過,容祈都能敏銳地捕捉到,甚至精準地察覺出那人的情緒。

一開始,他對寧汝姍的視線總是不耐厭惡,久而久之察覺出她沒有惡意便視若無睹,再後來得知她對自己抱有情意,便不由帶上一點俯視和審思,不過一個月的時候,他竟然開始和阿姐冬青一樣開始習慣她的存在,她的目光。

可今天,她竟然看也不看自己一下。

「聽說你和世子在鬥氣?」晚上,桃源居內容宓直接問道。

寧汝姍正跟在她學著賬本,聞言一愣:「沒有啊。」

「那你這幾天怎麼沒和他說話。」容祈繼續問著。

「世子不知為何生氣了,我怕不知道哪裡做錯了,索性少說少錯,而且程大夫說吃了葯要忌躁忌怒。」

她細聲細氣地解釋著,眨了眨眼,大眼睛撲閃著,眼波流轉,生動光華,慢吞吞反問著:「是世子以為我在生氣嗎?」

「哪能啊,他的脾氣越來越差了,你下次不用理他,是冬青以為你還在因為容祈的口無遮攔生氣呢。」

「我沒生氣。」寧汝姍笑了笑,嘴角的梨渦清晰可見,瞳孔清澈明亮,毫無芥蒂,「世子又不知道,而且對我而言也不是不能提及的事情。」

「哎,嬌嬌要是有你這等開闊的心胸我還愁什麼。」

容宓愁眉苦臉地說著。

「嬌嬌?」

寧汝姍睜大眼睛,突然想起手帕上的那個『嬌』字,電光火石間,眼睛微微睜大,驚訝說道:「世子小名。」

容宓眼睛忍不住往內瞟了一眼,咳嗽一聲,連忙轉移話題:「賬本看會了嗎?都是簡單的,只要抓著收支平衡就行。」

「世子小名倒是……體貼。」寧汝姍出門前,後知後覺地笑說著。

容祈噗呲一聲笑起來,可很快又收斂了笑,一本正經說道:「天色太晚了,我也不留你了。」

目送寧汝姍抱著賬本離開后,容宓咳嗽一聲,心虛地說道:「我也不是故意的。」

容祈身影自屏風後走了出來,即使屋內燭火燦燦,但映得他的臉格外陰沉。

「好啦,被她知道也不丟人,也是你口無遮攔,不過寧家確實奇怪,她的衣服都是過時的款式。」

「歸寧那天我就看她心緒不佳,眼睛還是紅的,我還以為是你欺負她了呢。」

「我這幾天看扶玉一直去寧府,不過都沒進去,好奇怪。」

「說起來,我竟然沒見過玉夫人。」

容祈坐在昏暗角落裡,陰森森說道:「不要轉移話題。」

容宓嘴巴一張又訕訕合上。

「可都知道了,又能怎麼辦?」她破罐子破摔,「乳名而已,還不是你太嬌氣了。」

容祈手中的扶手按得咯咯作響。

他甚至不能讓她知道他知道這件事情。

「好了好了,我的錯,我讓冬青送你回去。」容宓轉移話題,把人打發走,又親自把人送人門口。

「三日後入宮,可要剋制一下自己的脾氣,不能露出異樣。」

容宓親自給他披上大氅,摸著他冰冷的臉,忍不住開口提了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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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嫁后我懷了白月光的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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