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第 10 章

第 10 章 第 10 章

謝今爻愣了愣,隨後慢吞吞道:「好。」

其實不用掀開衣裳都能夠看見傷勢,他脊背上的傷痕已經粗暴地穿刺開衣裳,如同某種茁壯成長的力量蠻橫的樹木。

謝今爻看得更清楚了些。

貓貓的背比她想象中要不一樣一些。

謝今爻摸過普通的貓,普通的貓的脊背柔軟而鬆弛,像是軟軟的雲團,融化的奶油。

謝今爻的手指觸碰到那傷口,傷口上有縈繞的靈氣,此時感知到她的存在,依戀地纏繞她的指節。

貓咪是脊背線條粗糲野性,薄薄衣衫下的肌肉熨帖而勃發,包裹著同樣不容小覷的倚靠她的脊柱。

謝今爻很老實地告訴他:「貓咪,你傷得很嚴重。」

蘇不遮低沉的聲音在她的耳邊,熱而喑啞:「你走吧。」

此時,伴隨著一聲壓抑不住的悶哼和一陣戰慄,謝今爻被蘇不遮壓倒在了地上。

她遲鈍地眨了眨眼,隨後想,他似乎昏過去了。

他沒有靈力,能扛到這裡已經是極限了。

而謝今爻並沒有將他那一句「你走吧」放在心上。

片刻后洞內熒華漂浮,下一瞬,白衣美人俯下身去,將指尖落在他眉心。美人神情淡漠平靜,如同高高在上的神祇,不容玷污,不容置疑。

然而她指尖冰藍色的靈氣,自他額頭出飄散如煙。

謝今爻再度感受到自己指尖的靈力從他身體四面八方溢散出去。

美人皺起英氣而秀麗的眉,喃喃自語:「還是不行啊。」

他只能依靠物理治療。

謝今爻不會物理治療。

謝今爻琉璃般的眼眸一轉,望向外頭一片冰天雪地。

照顧貓貓。她想,我應該照顧貓貓。

*

蘇不遮醒來的時候,第一眼看見的就是暖融融的火光和空空如也的洞穴。

傻羊不在。

應該是離開了吧。少年垂眸,虛弱的蒼白面容上染上一層自嘲的殷紅。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期待些什麼。

期待她留下來照顧他嗎?不可能的。

是他親口讓她走的,為的就是不要再讓自己自取其辱。

因為自己不能以靈氣修行,連母親都放棄了他,她又怎麼會留下,所以不如自己先開口讓她走。

若非族類天生的狩獵優勢,習性優勢——魔族弱肉強食,他早就死在這裡了。

蘇不遮憎惡自己的弱小,憎惡自己的羸弱,同時憎惡著自己不切實際的期待。

還沒被放棄夠嗎?為什麼總是懷著不切實際的期待?

他天生就是一個,有著這樣噁心體質的魔族。他其實一點都不在乎上天給了他一條崎嶇的路,讓他不能如同他人一般以靈氣修行。

他在乎的是,上天同時指給了他一條可恥的,仰人鼻息的修行方法,而只有那樣,他體內才能灌入靈氣,甚至於可以讓修行一日千里。

可那樣齷齪的修行方法,讓他寧願保持現在的弱小——寧願被人拋棄,也不願如此不齒骯髒。

他翡翠碧的眼眸落在火堆上,剋制而冰冷,那麼就習慣吧,習慣一個人,習慣被人拋棄。

這是你的選擇。

隨後蘇不遮察覺到自己的傷口已經被處理過了。

傻羊竟然會處理傷口嗎?她似乎是那種被父母寵愛長大,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人。

他垂眸望向自己胸前那個繃帶的結。

他腦海中冒出一個不切實際的想法,這樣嫻熟的手法——她經常受傷嗎?

火苗燒得噼噼啪啪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同時,謝今爻哈著氣,抖抖索索地走進了洞:「好冷啊——」

下一秒,她撞入一雙翡翠碧色的眼眸中。

她的眼睛彷彿被擦亮的星火,灼而熱烈地望著他,隨後笑眼彎彎地跑過來:「貓咪,你醒啦!」

蘇不遮胸膛處彷彿傳來一陣春風拂柳的癢意。一切冰寒的東西都解凍,而他只是神色不變地望著她。

她沒有走?

脈搏跳躍的弧度彈起一片隱秘的歡喜。

謝今爻在靠近他的時候想起了剋制,生怕把小貓撞夭折了,於是減慢了速度,俯身輕輕地給了他一個擁抱。

她身上還夾帶著風雪寒氣,冰冷的手指觸碰到他的後頸,帶起一陣奇異的酥麻。

「你沒走?」謝今爻聽見耳邊他平靜的聲音。

謝今爻鬆開了手臂,席地坐在他身邊,搖頭晃腦,眉飛色舞:「本來走了。」

她看著那雙冷冷淡淡的眼眸望著她,隨後一笑。

「現在又回來了啊。」她的聲音輕快,春日的鳥兒似的。

這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情。蘇不遮心想。

不過,他緩慢地眨了一下眼,想,走了,還會回來的嗎?

他從來沒有想過。

父親走了,不會再回來。母親走了,不會再回來。

被抓住的獵物逃走了,不會再回來。他離開了過去的洞穴,不會再回來。雪離開了天空,不會再回來。河流離開了雪山,不會再回來。一切美好的事物,都會離開,不會回來——

「現在又回來了啊。」她這樣漫不經心地說。

怎麼會有人會回來呢?

怎麼會有人選擇回到他身邊.......

不可思議,不能理解。

謝今爻又打了個哆嗦,她最畏寒,此處比原先的洞穴還要再高,自然更冷。

而蘇不遮這才看見,她的裙擺邊緣有被撕裂的痕迹。

因為那一塊缺損的布料,她露出一截被凍得通紅的小腿,不住微微發顫。

蘇不遮垂首望向自己胸前包紮使用的繃帶。果然,是她裙擺上的布料。

謝今爻此刻只能看見他平闊的脊背,帶著血痕的緊繃肌肉,銀色的髮絲,看不清他的神情。

謝今爻想,貓貓被嚇壞了,炸毛了。

於是她下意識摸了摸自己膝蓋前不遠處,那顆低垂的圓圓的銀色腦袋,與此同時,她再度打了個寒戰。

蘇不遮聽見她軟而脆,輕快如同鳥兒的聲音:「別怕,我看到他們已經離開了。」

但她似乎比他更怕,少年垂眸。聲音都在發抖,可是竟然還在安慰他。

「你很冷。」他低聲道。

謝今爻點點頭,很真摯:「一點點。」她不會被凍死。

「坐近一點。」他抬起眼。謝今爻望著那隻修長白皙的手將掌中握著的木葉扔進火堆里。

漂亮的貓爪子。謝今爻心想。

同時謝今爻十分欣慰,要知道,之前貓咪和她一起吃飯的時候,總是離她很遠。

謝今爻笑眯眯地挪到火堆旁。

火焰跳躍下,她望著光影在他面容上跳躍所勾勒出的輪廓。

熱烈的紅色揉在他自身冰冷的色調之中,讓他看上去如同湖泊里燃燒的雪。

*

二人在這個山洞度過了幾天。

期間蘇不遮不準謝今爻出去。

謝今爻每次想出門打獵,都會對上那雙冷酷的眼睛。蘇不遮對她說:「危險。」

你太弱了,會被吃得渣都不剩。

這倒不是嚇唬她。沒有動物能夠在連續多天的暴雪下還能保證充足的糧食供應,現在正是最危險的時候——猛獸們都將出門狩獵了。

他不吃人,其他的魔獸可不會拒絕她這道送上來的美餐。

謝今爻企圖說服他,自己是出門打獵,不是出門被獵。

蘇不遮不會相信。她太過弱小,是個出門一腳踩進雪裡都可以被埋到肩膀的小東西。而且,他的傷口雖然沒有好,但是生存不會等待他傷口結痂。

謝今爻只能很無聊地坐在山洞裡等他回來。

每次謝今爻都很想說,其實對我而言沒有那麼難的,就是五個腦瓜崩的事兒。

你要是願意,還可以點菜呢。

但謝今爻不得不承認,作為一隻魔獸,蘇不遮的確很厲害。

他在沒有任何靈力的情況下,能保證他們都能夠吃到新鮮的肉食。

而與此同時,謝今爻也總算明白了,為什麼蘇不遮身上有那麼多傷痕——他根本沒有好完全的機會。對於貓咪而言,為了生存,一切都是不能等待的,包括傷口癒合。

而他的自愈能力更是強悍到可怕。

謝今爻目睹他在沒有靈氣的情況下受了重傷,沒有任何高熱或者感染的跡象,還能捕回三頭羊。

謝今爻吃得歡實,誇獎他:「你真厲害。」

*

終於,暴雪過去,魔界迎來了和暖的春日。

謝今爻喜歡春天。因為春天有各種各樣漂亮的香氣撲鼻的花朵,春天有可愛的生靈自破冰的大地上蘇醒跳躍。謝今爻喜歡春天那種生命力。

而暴雪結束,蘇不遮也總算同意她出門了。

謝今爻穿著溫暖的毛茸茸靴子踏出了洞穴——那是貓咪為她做的靴子。貓咪用岩羊的皮毛為她做了一雙精巧的靴子——貓咪的爪子非常巧。洞穴在雪線之上,她踩在了經年不化的凍雪上。吱吱呀呀幾聲,她蹦來蹦去,臉上露出一點童稚的笑意。

蘇不遮望著她的背影,少年冰冷的眼眸終於融化,透出點點不自覺的溫柔。

蘇不遮將要去狩獵,他不能一直跟在她身後。他掌心凝聚魔氣,想以魔氣為鏈接,知曉她的情況。

謝今爻忽的想起自己還未完成的任務。

「可以不用魔氣呀。」小姑娘一本正經道,「可以用這個。」

她粉潤的手腕上,是一條細細的紅線。

蘇不遮垂下眼睫,銀髮落在眉睫上,一時神色莫辨。

「這是什麼?」少年壓下心底不斷浮起的疑慮,腦海中再次想到,因為朝夕相處而被淡化的古怪之處。

少年指腹觸碰到那條紅線,莫名胸口傳來一種奇異的感召,讓他接受那根紅線的邀請。

他猛然警惕,瞬間收回手指。

謝今爻第一次在他臉上看到這樣的表情。

忌憚。

謝今爻非常不喜歡這個眼神,但那偏偏是謝今爻最熟悉的一種眼神。很多人都這樣看她。

謝今爻以為貓咪是不會用這種眼神看她的。

貓咪在日光折射中變幻為冰藍色的眼眸,也同樣結冰一般望著那根紅線。

那裡面有著磅礴浩瀚的靈氣。

同時,他嗅到那靈氣力,有著和謝小羊極度相似的氣息。

謝今爻雀躍的心情,不知為何變得低落。

她將背下來的台詞,一句句重複。

「將它送給別人,別人就可以感知到我的存在。」

「我把它給你,你就能感知到我。」

謝今爻伸出手:「我把它送給你,好不好?」

蘇不遮望著她的眼睛,少女清澈的,琉璃一般的眼睛。

他本來應該很簡單利落地拒絕她,但是他沒有。

他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他厭惡被任何東西掌控的感覺。但是面前是謝小羊,她如此坦然地,真實地望著她。

那是一雙純然的眼睛,毫無防備,清澈見底,卻如同一個漩渦,深不可測。

「你是從哪裡拿到它的?」他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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渣了魔尊后我死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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