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緣起緣滅終是空

血月凈化，聖君逝去。一派劫後餘生的喜悅還未展開，祭台之上卻已命案連連。

眼看著絕域鬼王一步一步像無憂走來，嵐風與山月擋在無憂面前，尤其是嵐風，已做好拚死保護無憂的準備。身後的無憂，近似半透明狀，他手上多出來一個東西，那是聖君在灰飛煙滅前隔空傳給他的，象牙白扳指。

那是聖君一直隨身攜帶的聖物，很久遠的故事想起來，總是帶著些朦朧模糊的障礙，無憂記不得，這象牙白扳指是何時待在聖君手上的，或許是上一次火月祭后。

無憂從懷裡掏出五色珠，五色珠散發著微茫，象牙白扳指忽然變大，猛然與五色珠融合，五色珠像是五顆珍珠鑲嵌在扳指外圍，絕域鬼王瞳孔收縮，不可思議地看著這一幕。

「絕不可能！」

在絕域鬼王嘶喊出的一瞬間，五色珠手環套在無憂右手腕，五彩光芒，璀璨耀目，在這清月之下，更顯張揚。

與此同時，無憂心口的封印徹底撕裂扭曲，彷彿是有什麼東西從心頭竄出來，一點一點，隨著封印慢慢消散。

漫長的痛感消失之後，嵐風和山月不可思議地看著面前僧衣托缽的尊者，那是無憂？！

尊者越過嵐風和山月，直接走到絕域鬼王面前，微頷首，行禮，念了一句「阿彌陀佛」。

絕域鬼王面目猙獰地笑了一聲。

「尊者，別來無恙啊！咱們倆的賬，總算可以了結清楚了！」

一句話未說完，絕域鬼王已狠辣出招，招招都是奔著殺人奪命去的，尊者只是躲著，不曾出手攻擊。佛法無量，絕域鬼王越是攻擊的厲害，尊者越是從容的躲避。一刻鐘之後，鬼王終於再次暴怒。

正在此時，一道暗光閃過，許清婉握著老巫師的法杖落在祭台之上。鬼王一看到法杖，笑得猙獰而張狂。

「沒想到你這惡鬼女娃竟如此忠心。」鬼王說著，抬手想要把法杖收回手中，沒想到許清婉僅僅握著法杖，站在祭台之上紋絲不動。

「鬼王，今日許清婉送您最後一程，為月澤報仇！」

「哈哈哈，就你？！不知死活！」絕域鬼王右手凝聚暗黑靈力，直擊許清婉，尊者擲出五色珠手環擋住，許清婉被靈力邊緣擊潰，口出震出一口黑血。許清婉凄慘笑著，似是對山月說的，有似不是。

「月澤，之前種種是我愚昧無知，自私自利，是我被情愛迷了心竅，把你真心辜負。苟活偷生兩百年，又做許多錯事，是你再次把我拉回來。如今幡然醒悟，已是一身罪孽。以後若是有輪迴，許清婉願做牛做馬，報你今日之恩。」

許清婉清清淡淡笑著，緩緩從心口引出精魂，一點一點纏上法杖，至純精魂像是烈焰岩漿，將那法杖一點一點侵蝕。絕域鬼王臉上顯出扭曲的痛苦。

「這是癸丑大人讓我帶給鬼王的禮物！哈哈哈……」

無論是人，還是鬼，算計永無止盡，所謂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而算積得來的東西，終歸是留不長久的。

鬼王越來越顯出痛苦，砰的一聲，癸丑的身子爆裂炸開，鬼王顯出真身，一團黑霧。

法杖已被侵蝕的只剩一小截尾巴，光禿禿的，法印毀去，這隻不過是一根普通的爛木頭。許清婉臉色蒼白，已顯出半透明狀，山月在剛才聽到許清婉的懺悔之後，便一直半跪在許清婉身後，輕輕撫著她，此刻更是讓許清婉倒在她懷裡。

「許清婉，我想月澤是不會怪你的。所謂真心，是她願意給你的，她願以真心待你，你若回應她真心，自是美好快樂，若是你沒有回應，也沒什麼，她把真心收回就可以了。」

「山月，謝謝你。無論如何是我辜負了月澤的真情待我。若是有輪迴，我希望，在人間還能與她相遇一場，還她一次真心實意。」

「會的，一定會的。」

許清婉露出寬慰的笑容，隨後散座一縷清輝，奔向月色。

擺脫癸丑的身子，鬼王似乎更加肆無忌憚，一團黑霧掃倒祭台之下的一眾月隱師們。

「哈哈哈……哈哈哈……今日，本王終於可以大開殺戒！尊者，你不是慈悲為懷嗎？不是怪我殺戮太盛嗎？我今日就要你看看什麼叫殺戮太重？！」

一團黑霧的鬼王在月隱師們中間橫行肆虐，進行瘋狂殺戮。那些月隱師們在鬼王的唆使之下，變成惡鬼，向祭台襲擊過來。嵐風把山月拉向神樹，自己則念動口訣，催發慈悲曲，治癒凈化衝上來的月隱師們。尊者飛身而起，擲出五色珠手環，追蹤收服鬼王。

彷彿烈日衝破烏雲，五色珠變成一個巨大的肚大口小的五色瓶，五色瓶光芒璀璨，把鬼王收進瓶內。

一場浩劫，總算結束。

緣起緣滅，輪迴路上，只要執念還在，緣未了解，那麼就還會再次相遇。

尊者口念金剛咒，僧袖一揮，變成惡鬼的月隱師們恢複本來樣貌，嵐風收起慈悲曲，慢慢調息后，站起走到尊者面前。

「參加尊者！」

山月亦站在尊者面前，看著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容顏，心內像是倒了五味瓶，不知是何滋味。人世的記憶潮汐般用來，可如今歷經一切之後，能說出口的話，也不過是「尊者「二字。

愛是慈悲。

前世的江流月對她的慈悲，是死前那一滴同情憐惜悔恨的眼淚，是上一世無憂對月澤的修行陪伴，是這一世祭神對山月的修行指引。夠了，執念為枷鎖，已讓他們捆綁在一起夠久了。不必了，再不必了。

山月作為啟月國的聖女，莊重而典雅，站在尊者面前，微微頷首，自在行禮。

「參加尊者！」

尊者雙手合十，微一低頭，口念「阿彌陀佛」。

嵐風上前，問出心中疑問。「不知這絕域鬼王與尊者有何讎隙，竟鬧到這裡？」

「五百年前，我與鬼王同在佛祖坐下修行，以為一場辯論，鬼王輸與我，一怒之下投身人界，成為一名驍勇善戰的將軍，將軍性情暴烈，酷愛殺戮，但至死保護一方百姓安穩。將軍死後，經過功過審判，被閻君罰做絕域鬼王，絕域地獄乃是惡鬼地獄，想來是鬼王恨心不減，才會一直找機會算計與我。」

尊者慈心，遙想起久遠的故事，明了一笑道.

「怪我那時爭強好辯，若沒有那一時的爭心，也不會有接下來的這一切緣起緣滅。」

尊者手掌反轉，一個變小如中指長的五色瓶倒在掌心。收起五色瓶，尊者似要告別，於是淡淡微笑道。

「新一任祭神，聖女，本尊要去找閻君，把這鬼王交予閻君。與君一別，緣盡於此，阿彌陀佛！」

嵐風和山月沒有挽留，亦不敢挽留。變成尊者的無憂已不再是無憂。兩位與尊者告別之後，回到無憂閣。

聖君已逝，啟月國暫時由無憂閣祭神接管。嵐風在無憂閣舉行了接任祭神儀式，山月則在神樹下，在嵐風的允准下，剝離聖女身份，成為一名普通的月隱師，離開啟月國，在人間一邊修行，一邊遊盪。

啟月國又恢復道曾經的花海之國，閻君在不久之後又派任了新一代聖君。嵐風坐在無憂大殿前的廣場石亭內，望著無憂山下微芒清明的月隱花田，心內總忍不住一種傷感，一種對故人的懷念。

「祭神你看，嵐風沒有辜負你的所託，啟月國現在很好。」

滄海桑田，歲月輪換，新人，舊人，如這四季更迭下的草木萬物，誰記得誰，誰忘記誰，不過是緣起則聚，緣盡則散的無奈罷了。

山月想著：愛是慈悲，就再也別相識吧，無論天上人間還是地府陰間，永不相識！

嵐風念著：東風送來故人信，念與桃花一處聽。清風明月兩相送，十里長亭與君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