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靈蛇廟3

沒想到，無憂和嵐風早已等在那裡，許清宛心內震驚，面上還是裝出一副冷靜表情。

嵐風：「怎麼？寂寥呢？」

許清宛：「我怎麼知道！」

嵐風：「我們一路追蹤到這裡，昨晚你們明明在一起的，說了那麼多廢話，不記得了？」

許清宛：「是嗎？！她被送回淑女閣了！」

無憂：「許閣主，你找這靈蛇廟做什麼？」

許清宛：「好奇而已！祭神大人，你也是來找靈蛇廟的嗎？」

無憂：「我可以告訴你靈蛇廟的地點，你把寂寥給我。」

許清宛這是第二次跟祭神對話，第一次他那樣沉默幽冷，這次卻如此平靜柔和。許清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甚至嵐風也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驚疑地看著無憂。

無憂：「你現在把寂寥帶到我面前，我立馬告訴你靈蛇廟的所在。

許清宛：「我憑什麼相信你？」

無憂拿出五色珠，許清宛和嵐風像是被一道蒼雷劈中，石化在那裡。

無憂：「就憑這個！」

無憂和嵐風在十里坡等著，一柱香的時間，許清宛帶著阿旭柔兒和山月站在無憂面前。

山月看見那熟悉的青衫，熟悉的清瘦面容，無憂平靜柔和地看她一眼，嵐風則像是盯著仇人似的，山月發現，這次再見面，嵐風更加看不得她，無憂卻變柔和很多。

許清宛：「寂寥，我帶來了，靈蛇廟呢？」

無憂拿出五色珠，握在掌心裡，朝著四面八方尋了一番，五色珠在朝著他們西南方向發出月光色光芒，無憂帶領他們跟隨五色珠指引，穿越一團迷霧，終於沿著那條唯一的小路朝靈蛇廟走去！

走了大概半炷香的時間，他們眼前出現一個四合院式的連排山洞，洞口一塊石碑上，刻著「靈蛇廟」三個字。

無憂第一個進去，依次是嵐風，許清宛，阿旭，柔兒，山月跟在最後面。他們看了一圈，山洞內啥都沒有，就只有幾排書架以及書架上一排排的泛黃的書籍。許清宛隨意翻了幾本，發現全是佛門典籍，又仔細尋了許久，也未發現任何可疑之處。

許清宛有些摸不清楚，弄不明白，癸丑要她找這靈蛇廟做什麼呢？這哪是什麼廟，根本就是山洞啊，山洞裡除了佛門典籍，啥都沒有！

阿旭和柔兒本是惡鬼，從踏上來這靈蛇廟的路就隱隱覺得不舒服，來到這洞里，更是渾身如被千刀萬剮，山月跟在最後面，看著前面兩位痛苦萬分的樣子，就拉著她倆在廟門口沒有進去。只是她來這靈蛇廟，莫名其妙有種悲傷，想要哭出來。阿旭看山月臉色不對，忍著痛苦道。

阿旭：「你怎麼看起來這麼悲傷？！」

山月：「我也不知道，就是想哭！」

阿旭：「難道這是你生前住的地方？」

山月：「也許吧……」

山月心內堵塞難受，一臉悲戚，阿旭和柔兒忍著痛苦安慰她，無憂、許清宛、嵐風一出來就看見這一幕。阿旭看見許清宛他們出來，像是抓住救命稻草。

阿旭：「閣主，你出來了！我們快點走吧！這裡很不舒服！」

許清宛在這裡也有些不舒服，只是她還未想明白這靈蛇廟的秘密，無憂面無表情，嵐風很嫌棄地看了一眼山月，果然她就是麻煩！

從靈蛇廟出來，好一會兒，阿旭柔兒和山月才恢復正常，許清宛還在思索靈蛇廟的一點一滴。

無憂：「許閣主，靈蛇廟已看，我想閣主不必再為難交差的事情。」

許清宛：「祭神，既然都知道，為什麼還要帶我們去靈蛇廟？」

無憂：「那靈蛇廟是斷念法師生前修行的地方，大師已得道成佛，沒什麼好隱瞞的。」

許清宛：「斷念法師？！兩百年前的那位高僧大德？！」

無憂：「我有幾句話，奉勸閣主。」

無憂：「你既已轉為修行，就該知道，修行的第一大忌是執念太深。心有執念，容易迷失本性。人類瑣瑣含生營營來去者，等彼器中蚊蚋，紛紛狂鬧罷了。一化而生，再化而死，化海漂蕩，無有歸期？夢中復夢，長夜冥翼，執虛為實，曾無覺日。許閣主，不必執念太深。

無憂：「天地之間，萬物之情，報緣虛幻，不可強為。得到是緣，失去也是一種緣，緣深緣淺，只在一念之間。許閣主，執迷這些年，你可細想想，你又得到什麼呢？」

無憂：「你那淑女閣這些年並不做壞事，只收留惡鬼，今日這兩位，我也不做追究，只是以後，千萬謹遵本性，潛心修行。日後若有需要，我可親自度化她們。」

許清宛：「祭神，你從未體驗過這眾生之情，你又如何勸我放下執念？」

許清宛：「我做這些，只是我想做罷了。」

無憂：「既如此，那就不必再說什麼，時機未到，多說無益。」

無憂看了山月一眼，示意她過來，山月慢慢走到無憂身邊，五色珠竟然發出月牙白光芒，嵐風和許清宛瞪大了眼睛，盯著山月的臉，不可思議！

他們都是親眼見證了一百年前那場火月祭，五色珠發出月牙白光芒到底意味著什麼，嵐風和許清宛心裡再清楚不過！那是祭月聖女特有的光芒！純凈的月牙白光芒！

難道，寂寥就是祭月聖女！

許清宛電光火石之間，扣住山月的脖子！

許清宛：「我就說祭神怎麼這麼在乎寂寥，原來她就是啟月祭月聖女！」

嵐風瞬間擋在無憂面前，右手緊握漆黑色降魔杵，與許清宛對峙。

嵐風：「放了寂寥！」

許清宛：「你覺得我會嗎？！」

許清宛扣在山月脖子上的手指緊了緊，山月臉憋得通紅，雙手被許清宛另一隻手反扣在背後。

嵐風既要護住無憂，又想救下寂寥，就這樣與許清宛對峙許久，阿旭和柔兒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驚得呆坐在原地。忽然他們都聞到一股清雅的馨香，嵐風猛轉頭看一眼無憂。

嵐風：「祭神！」

阿旭和柔兒被一圈柔和的光環繞著，許清宛和山月也被一圈柔和的光環繞著，漸漸的，許清宛的手感覺到無力，心境特別平和，許清宛漸漸鬆開扣在山月脖子上和手臂上的手指，不由自主地緩緩蹲下來，雙腿盤坐，雙手合十。山月逃離出許清宛的壓制，立馬躲在無憂身邊。這一看，不當緊，無憂臉色煞白，漸似透明。

山月：嵐風！

嵐風轉身，念動口訣，拖著無憂和山月返回靈蛇廟。

嵐風把無憂放在石榻上，忙亂之中，推了山月一把。山月跌坐在石榻前，怔怔看著石榻上的無憂，像一個游移不定的透明人形液體。她不敢相信，這是啟月國最權威最神秘的祭神！他不應該是最強大的嗎？！

無憂緊閉雙眼，在石榻上打坐，嵐風看起來心急如焚，但是也只是默默守在石榻旁邊。

山月：嵐風，祭神他……

嵐風：閉嘴！安靜！

山月盯著嵐風，盯著祭神，連呼吸都小心翼翼。

阿旭和柔兒本就是惡鬼，在這清雅的馨香內，她們看見自己實現了人世的願望，阿旭和情郎恩愛到老，柔兒帶著孩子，在老公的疼愛里度盡餘生。許清宛像是看見癸丑深情款款地走來，對他呵護備至，對他柔情蜜意，許清宛享受著癸丑的愛意，只是一瞬間，她看見月澤的臉，她忽然意識過來，癸丑永遠不會對她柔情款款的！許清宛右手伸出兩指在心尖狠狠點了一下，她終於清醒過來，她看了眼阿旭和柔兒，發現阿旭和柔兒帶著安心地笑慢慢灰飛煙滅。在這一刻，許清宛竟然有些羨慕阿旭和柔兒，她眼底滑過一滴清淚！

許清宛帶著傷回到枯月閣，把寂寥是聖女的消息帶給癸丑和老巫師。同時子契也同樣把這個驚人的消息帶給聖君！

一百年之際！聖女重新出現！啟月國終於可以變會從前的四季花海，溫暖如春！

癸丑早就猜到，以他這一百年對無憂的了解，他把一個來歷不明的小侍女放在身邊沒那麼簡單，沒想到竟然是祭月聖女！

無憂，隱藏的夠深啊！

癸丑眼睛里像是有兩把熊熊燃燒的怒火！臉上露出猙獰的笑容！

癸丑：「好啊！看來祭神之位就要換新主人了！」

許清宛沒見過這比惡鬼還恐怖的癸丑，她不知道此刻該抱著什麼樣的心態站在癸丑面前。是該恭喜他馬上要當上祭神，踐行對自己的承諾，可是這一刻，她似乎也沒那麼期待那個推遲了一百年的諾言。她腦海里又浮現出十里坡慈悲曲下的那個幻覺，那樣的癸丑才是她渴望的，而此時此刻，活生生站在她面前的癸丑，她看著看著，就突然覺得累了。一滴清淚自她眼底滑落。

許清宛：「恭喜大人，您終於可以如願以償！」

癸丑看都沒看許清宛一眼，只是盯著他右手拇指上那一枚散發著淡光的青玉扳指，溫柔細膩又情深綿綿地低語道：「我做到了，你看見了吧。」

許清宛默默回到淑女閣，阿旭和柔兒再也不能出現在她面前，她突然回想起來，遇見阿旭和柔兒的那些畫面。

亂草之下，一個蓬頭垢面，身形弱小的遊魂被埋在亂草里，整個頭插在亂草之下，四肢無力的揮舞著，衣衫襤褸，能看得清裡面身體瘦的皮包骨頭。許清宛記得，她最好的朋友曾告訴她，無論在哪一個道輪迴，最重要就是時刻保持善心，要永遠心存善念。雖然她曾犯過錯，讓她最好的朋友因為她歸於暗月，可她心中始終記得她說這句話，就當是為她懺悔，為她行善積德。許清宛撥開亂草叢，把這個小個子遊魂拔出來，為她一根一根拔去頭髮里亂草，拍打掉身上塵泥，在稍稍清理乾淨的那一刻，許清宛愣了一下，原來是個少女惡鬼！

許清宛：「別的惡鬼欺負你的時候，你要勇敢地反抗回去！」

少女惡鬼懵懂的點點頭，道：「我生前病死的，身體弱，打不過他們！」

許清宛：「你叫什麼名字？」

少女惡鬼：「我叫阿旭。」

許清宛：「阿旭，你小小年紀，怎麼就死了呢？」

阿旭：「我……我是為情所困，自己把自己作踐死的。」

阿旭說著，眼睛惡狠狠地看著虛空，許清宛聽到為情所困，心頭一陣，原來跟自己一樣，是個痴情女子！

許清宛：「世間男子，原來與這裡無二無別，都是這般薄情！阿旭，你以後跟著我，我為你懲罰那負你的男人！」

阿旭跟著許清宛回到淑女閣，許清宛不在淑女閣的時候，阿旭就為許清宛洒掃房間，順便在淑女閣山林間吸取月華修行，許清宛回來淑女閣，阿旭就跟著她一起四處收容惡鬼。柔兒也是她們在一次去蜀地的途中收容的。那天，阿旭為許清宛汲取夜露解渴，突然頭頂一陣滴滴答答的水滴聲，並滴濕她的衣服。阿旭氣地不行，以為又是哪個惡鬼在整蠱她，她抬頭卻發現樹杈間躺著一隻濕漉漉的惡鬼。

阿旭喊來許清宛，許清宛很容易便把那樹杈上的惡鬼收服。阿旭為許清宛收集了滿滿一月光杯的夜露，恭敬遞給許清宛，那濕漉漉的惡鬼收起惡鬼模樣變成一個清秀女子模樣，阿旭有點驚訝。

阿旭：「原來你這麼好看！」

許清宛：「為何你身上有這許多於痕？」

那惡鬼道：「我生前被丈夫家暴致死，這些於痕是家暴留下的。你們為什麼要抓我？」

許清宛：「你為什麼不去輪迴，變成惡鬼在這遊盪？」

那惡鬼道：「我為什麼要去輪迴？！我一生從未作惡事，卻被丈夫虐待，孩子慘死，我為什麼要去輪迴？！我恨他們，我就要變成惡鬼，永遠詛咒他們！」

許清宛手指一抹微光點在惡鬼女子額頭，待她冷靜下來，道。

「怪你痴情錯付！跟我回淑女閣吧，我幫你懲罰那個該死的男人！」

惡鬼女子：「你憑什麼幫我？」

許清宛：「同是天涯淪落人，不過是痴心人幫痴心人罷了。」

後來他們才知道，那惡鬼女子名叫柔兒，自此之後，阿旭和柔兒便死心塌地跟著許清宛，一起收容因情而傷的惡鬼。

可如今，這偌大的淑女閣，再也沒有阿旭和柔兒，再也沒有誰能與她站在山間溪水邊，望著綿綿青山，問她「為何痴心人總是被辜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