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東漢臨洮

初春。太陽懸掛空中，幾朵白雲從山頂飄了過來，貼在蔚藍的天空，在褐色的山體投下片片陰影。寂靜的山林傳出啄木鳥的啄木聲，還夾帶着斧子砍樹的聲音。

這座山比較陡峭崎嶇，生長的全是柏樹。和松樹相比，柏樹長的得矮小，樹身不太筆直，樹枝橫七豎八，沒有松樹那麼堅挺美觀。

兩個年輕人正在半山坡砍伐柏木。年長的二十齣頭，身高一米八三的，身材健壯勻稱，面容俊朗。他就是朵卓。

另一個是朵卓的侄兒朵璜，十六歲，比叔叔稍矮一點，容貌俊秀，顯得有點稚嫩。

朵卓彎腰躬背，雙手握著斧子砍樹，鏗鏘有力。他的臉頰流着汗水，背部衣衫上也有幾點汗跡。

二十多米外，朵璜揮起斧子砍倒在地上的柏木的枝桿。

被砍伐的柏樹搖晃幾下，發出吱扭聲，緩慢傾斜。

朵卓迅速跑開。只見柏樹搖晃幾下，「轟隆」一聲倒地。

朵璜走近朵卓，關切地說：「尕爸，你砍下的樹夠多了，回去歇一會吧。」

臨洮人稱父親為大，稱叔為爸爸。

朵卓稍一猶豫，拔腿朝山下走去。走了幾步傳身道：「你也歇一會。」

朵璜不假思索地說：「還有兩三棵樹，我要砍完再說。」

朵卓小心翼翼地朝山下走去。

山體多為岩石，崎嶇險峻。下山要格外小心謹慎，稍不留神，就會滑倒或踩空，甚至掉下懸崖送命。柏木少見，比較珍貴，生長的地方比較特殊。

朵卓的家周圍多是松樹，很難見到柏木。至所以來到距家五六十里的地方，是因為柏木少見，比較值價，一般用做棺木。

朵卓好不容易下了山，大步朝住所走去。住所在岩石凹進處，有五米多深，前面搭著木料，上面放一些樹枝幹草，算是不錯的臨時住所。

朵卓走着走着腳步放慢了，臉上顯出迷惑不解的神情。

住所邊上似乎多了什麼。他再往前走，才看清楚兩個躺在地上人體，一動不動，不知死活。

朵卓吃驚不小，這麼偏僻的山林，鬼都嫌棄，那來的人？他思慮片刻，快步來到來到住所前。是兩個男人，一個是老年，另一個中年，兩人都閉着眼睛。

倆人是好人還是壞人，是幹什麼的？一般而言，如此邊遠地段，除了本地人和周邊人來幹活，外面人很難涉足。朵卓不能斷定兩人的死活，不便冒然前走，高聲喊了一聲「哎」。

中年人睜開眼睛，掙扎著要站起來，力不從心，幾次都沒站起來，喘著粗氣，無奈地望着朵卓。

朵卓上前攙扶起中年人。問：「你們是從那來的？」

中年人臉上露出感激的神色，猶豫着沒有搭話。

老年人也睜開眼睛，茫然望了朵卓一眼，然後掙扎著要拾起身，然而力不從心。

兩個人把老年人攙扶起來。

老年人有氣無力地說：「謝謝。」

朵卓熱情地說：「不用謝，應該的。請到裏面喝茶。」

三人先走後進住所。

住所裏面很簡單。一半地上鋪着氈，另一半地面是火堆，偎著銅壺，一邊是兩個小杯。

臨洮是青藏高原的邊緣，春天氣溫還有點寒冷。

三人圍着火堆坐着，享受着火的溫暖。兩個客人太累太餓。坐不穩，稍斜身背靠背坐着，這樣就省力了。

朵卓很好奇，也很納悶，很想知道他們的來歷，看到他們很疲憊，知道是飢餓勞累所致。不便發問，動手準備食物。

兩個外來人坐不穩，斜躺在氈上，費力地說着感謝的話。他們說的不是臨洮話，顯示他們是外地人。很有可能是中原人。

進山做活的人生活艱苦。伙食一般都是青稞炒麵，帶一些麵餅。除此就是就是下套捉野雞和動物，初春時節還能安放弓箭射殺鼢鼠，然後剝去皮毛放在火堆考熟食用。炒麵可以長期食用，麵餅放久會壞，所以用不了幾天就完了，眼下只有炒麵。

朵卓先把火弄旺，把銅壺裏的水燒開，然後取來兩個碗，盛上炒麵，又往小杯里放進茶葉和酥油，然後往小杯里倒上開水。

兩個客人勉強坐起身。

朵卓知道外地人不食用炒麵，試探道：「你們會吃炒麵嗎？」

中年人謙和地說：「會的。」

兩個客人把酥油茶倒進盛着炒麵的碗了，手指在碗裏輕輕攪拌著，很快做成糌粑吃起來，多少有點狼吞虎咽的樣子。

朵卓納悶，外地人咋會做糌粑，動作還很熟練，顯然他們在臨洮呆的時間不短。

倆人吃完一小碗糌粑，明顯沒有吃飽。朵卓又給他們各盛多半碗炒麵。

客人吃飽喝足后，一掃疲憊不堪的神色，身子也坐直了。

朵卓這才發問：「你們是那裏人？」

老年人毫不遲疑地說：「中原人。」

「到臨洮幹啥？」朵卓接着問。

老年人毫不遲疑地說：「我倆的家人在這裏當差，我們來看望家人。」

朵卓稍一思慮說：「深山老林里沒有軍隊啊？」

老年人稍顯尷尬，沒有答言。

中年人解釋道：「我們人生地不熟，迷路了。」

朵卓深信不疑，很快他又有了疑問，外地人走臨洮城，一般走南川和西川，還有梅川，就能找到臨洮城，怎麼會闖進深山老林？他思慮著如何說出自己的疑問，即弄明白倆人來這裏的原委，又不讓對方難堪。

朵璜走進來，有點意外的看着客人，脫口道：「我看見很多軍士朝這裏走來。」

兩個客人臉上顯出驚慌，很利索地站起身。老年人對朵卓央求道：「你幫人幫到底，能不能找個地方把我們藏起來。」

朵卓驚覺起來，不能冒然應承，不悅地說：「這麼說你倆說了假話？」

老年人歉和地說：「是說了假話，沒有辦法，還望你海涵。」

朵卓立刻想起在長城腳下服刑的犯人，這些犯人多為軍人，當地人稱他們為「軍犯」。臨洮人把這個稱謂一直延續到二十一世紀。一般是中老年人對青少年的罵語，有時也是善意的稱謂。

中年人跟着說：「誰願意說假話，出門在外難啊。」

朵卓緊接着問：「這麼說你們是逃犯？」

客人一臉的難堪。老年人勉強道：「可以這麼說。不過有些事情一時半會說不清楚，你們先把我們藏起來，以後再給你們解釋。」

中年人急切地說：「現在那有時間說話，快點想辦法把我倆藏起來。如果被抓住，性命難保。」

朵卓不慌不忙地說：「你們不解釋清楚，我們不能幫助，要知道窩藏罪犯是要連坐的，很有可能我們還要搭上性命。「

有三個臨洮。秦，兩漢，晉：岷縣。唐朝，臨潭縣。現今臨洮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