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病毒來襲
卓一凡去陪林清華聊天，過去，他從林清華這裏，受益匪淺，至今心存感激。
「你爸最近怎麼樣？脾氣有沒有好一點？上次我打電話，他們老兩口在家裏正吵著。」
卓一凡笑了，卓遠山和於萍擅長於吵著架過日子，年輕時候就天天吵吵著要離婚，四十年了，照樣吵，照樣在一起把日子過得紅紅火火。
「還是吵，不吵不舒服。」
小時候，卓一凡害怕父母吵架。
所以，戀愛時，他跟林莉約法三章，第一章就是絕不吵架，君子絕交，不出惡聲。
他們做到了不吵架，但沒有做到不離婚。
「你跟林莉不吵架，這一點，你沒隨了老卓，我很放心。我們老兩口對於你這一點，很滿意。」
聽了林清華的話，卓一凡有點心虛，只是陪着笑臉。
林莉回來，看上去精疲力竭，而且心事重重。
楊慧熱了粥，盛了一碗，放在林莉手上。
「為發放口罩的事煩惱？」卓一凡問。
林莉搖頭：「那件事院辦已經通過，今天早晨七點開始，在門診樓、住院部門口發放，沒什麼問題。我今天看了十幾個片子，病情發作嚴重，全都是從感冒、發燒、咳嗽迅速燒成肺炎，接着出現呼吸困難的跡象，持續吸氧，才稍有緩解，以前從沒遇到過。」
卓一凡也是行家，急性肺炎很危險，但是，只要到了醫院，就有手段緩解，不會有生命危險。
「下了班，就別壓力那麼大了。」
林莉有些煩躁：「你不知道，我把近一個月的病例片子都梳理了一遍，覺得情況不容樂觀，肺炎來勢洶洶，讓人害怕。我打電話給其它醫院的同行，呼吸科的病號增加了至少三倍，原先上午就能診療完畢，現在呼吸科的醫生能一直忙到下午下班。你想想，這是一種什麼情況？」
卓一凡點點頭，心情一沉，明白這意味着什麼。
不過，他還是覺得，只要藥物充足，對付流行性肺炎沒什麼問題。
談到這些專業知識。卓一凡和林莉都明白，一旦感冒病毒發生變種，引起了超級肺炎，事情就麻煩了，但是，作為呼吸科的醫生，林莉沒有發表這種見解的權利，一旦引起混亂，誰都承擔不了責任。
「你有沒有向上級說明，主管的副院長那邊，有什麼建議？」
林莉搖頭：「剛剛梳理完病歷和片子，腦子裏亂糟糟的，還沒有想清楚。」
卓一凡認真的說：「一旦自己作出了某種結論，就抓緊向上報告，絕對不能私自發表言論，尤其是在網絡端，更要三緘其口，有些網民不負責任，你說一，他非得說一半，還把這種罪名按到你頭上，那就麻煩了。」
病從口入，禍從口出，卓一凡早就知道這樣的道理。
林莉搖搖頭：「我當然不會胡亂髮表言論，現在每天的晨會，大家說的都很少，就算是討論，也是針對單個病例，院領導都說了，不要造成恐慌，那樣影響社會安定。」
兩個人聊到這些，客廳里的氣氛十分沉重，連林清華和楊慧都感覺到了。
兩個人站起來，有些尷尬，如果是在從前，他們可以到自己的卧室里去慢慢聊，可是現在，再有一個月他們就要離婚了，如果進入卧室，情緒似乎不對。
他們走到餐廳那邊，在餐桌邊坐下。
「戶口的事，到時候，我會拿着戶口本配合你辦理。」林莉非常通情達理，絕對不會難為卓一凡。
這一點別人不相信，但卓一凡相信，林莉是那麼獨立，既然別人已經去意已決，那麼她絕不會挽留。
有時候卓一凡痛恨林莉的獨立，假如對方可以柔弱一點，他就會有強烈的包容呵護之心，兩個人或許能夠距離更貼近一點。可是偏偏，林莉外表柔弱，內心堅強，尤其是成為呼吸科主任之後，工作環境要求她像鐵娘子一樣，再也沒有了年輕時的柔情。
卓一凡需要的是一個仰慕他，崇拜他，依賴他的女孩子，而不是林莉這樣的，所以七年之癢如期而來的時候，他還覺得非常想當然。
「其實今天你不該來的。」
卓一凡笑了笑，他能料到對方會這樣說。
「很久沒過來了，我爸也問，他好像意識到了什麼，昨天我到醫院去，也是他打電話單獨警告我的，還說要查崗。」
這一次林莉嘆了口氣：「昨天我還覺得奇怪，你那麼久不去九院，突然過去，原來是有難言之隱。」
卓一凡知道對方話里隱藏的諷刺，可是，他沒有反駁。
現在，他的處境非常尷尬，就彷彿是包在紙里的一團火，雖然現在大家隔着那張紙，還沒有看見火光，但是古語說，紙里包不住火。
再過一個月，一切都揭示出來，不知道那些人怎樣看他，或許他真的要承受千夫所指，這就是自由的代價。
為了自由，他必須付出。
「到時候或許大家會過得很難。」林莉又說。
卓一凡點點頭，跟顧菲在一起的時候，他們已經討論並且推演過這個問題，兩方父母怎麼說，朋友們怎麼說，同學們怎麼說，他都想到了，而且有了應對之策。
其實，他也像林莉一樣獨立，一旦決定，就算千夫所指，他也絕不退縮。
「到時候，如果有事情，可以推在我身上。在九院，大家都知道我是個工作狂，一旦忙起來，就會忽略家庭。」
林莉的話，是卓一凡始料不及的。
他沒想到，林莉會主動認錯，並且把兩人離婚的過錯攬到自己身上去。
「謝謝，君子絕交，不出惡聲。你夠朋友，我也不會背信棄義。」卓一凡笑着說。
他覺得，林莉始終心不在焉。
看起來，醫院那邊的事情，已經影響到了林莉的思維，連離婚這麼大的事，都放在一邊了。
「你究竟在擔心什麼？」
「我擔心，肺炎來勢洶洶，恐怕——」
「武漢這麼多醫院，九院的收治能力這麼強，還有其它兄弟醫院。再說，如今的藥物調配二十四小時通達全國，就算臨時藥物不夠，從其它地方調運，立馬就到。林莉，你過於小心了。」卓一凡禁不住多說了幾句。
他是做醫療器械進出口生意的，深深知道，如今的地球真的已經是「地球村」。
各國通力協作建成的「全球通」系統，大大方便了貿易往來，各種國際生意、結算通道紛紛建立，全球已經沒有難做的生意。
他覺得，林莉在醫院裏封閉太久，不了解外面的世界已經發展到什麼樣子了。
「病來如山倒，不是簡單的藥物跟上、措施及時就能解決的。」林莉仍然憂心忡忡。
卓一凡搖搖頭，站起來倒水。
他覺得，林莉是在杞人憂天。
身為呼吸科主任，上面還有分管副院長、專家團、院長，根本輪不到她來操心。
如果她能把對待工作的這種執著態度，應用到家庭上，或許七年之癢根本就不存在了。
「春節前，我會去西班牙和意大利。」卓一凡舊話重提。
「年後見，準時見。」林莉點頭。
他們心知肚明，知道指的是什麼事。
下午，卓一凡去了公司。
他看了顧菲提供的報表，對於醫療用品的利潤曲線做了深入了解，並且進行了未來的行情推演。
顧菲召集了兩位副總，四個人聚集在長江公司的小會議室里。
「利潤率還可以，量大的話，有利可圖。」余副總表達了肯定的意見。
「如果沒有爆發一定規模的流行性感冒，市場對於醫療防護用品的需求，就無法達到旺盛程度。對於口罩、消毒藥水之類，全都是常銷品，市場有一定庫存，能夠滿足百姓需要，就不會產生爆款單項。盲目囤積，一旦過季，就會全部積壓在倉庫里。」歐副總表達的是否定的意見。
在卓一凡看來，金小雲的那位朋友，之所以轉行清空手裏的庫存，跟歐副總對市場的預期差不多。
「爆發流行性感冒、流行性肺炎的可能性——」卓一凡向顧菲指了指。
顧菲把一疊資料發放到三人手裏：「按照規定，爆發此類流感，等級分為五級。我按照每一級的規模，做了評估模型。粗略估算，大概三級響應的時候，市場上的防護用品就會緊張，到了二級，就將發生庫存賣空的情況。」
歐副總看了表格，輕輕點頭。
卓一凡非常看重調研數據，而顧菲最擅長用數據說話。
「可做。」看完表格，卓一凡點頭。
「那就抓緊時間完成金小雲推薦的那單生意，讓對方把全部庫存交割到我們手裏。」顧菲點頭。
他們心意相通，卓一凡同意，顧菲就知道怎樣做了。
不知怎的，余副總突然咳嗽了兩聲，趕緊抽出紙巾，捂住嘴。
歐副總嚇了一跳：「怎麼回事？余副總，是不是感冒了？」
余副總搖頭：「就是感冒了，有點難受，已經吃了葯。」
卓一凡沒有開口，這時候腦海中突然跳出了林莉那張憂心忡忡的臉。
「先這樣，散會吧。」卓一凡說。
余副總和歐副總走出去，顧菲收拾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