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源頭

大名府，郡王府邸。

風掠過湖面，驚起一陣波濤，田季安盯着來時的石板路眯了眯眼，像一隻等待獵物的老鷹。一個時辰前，他卡著點命人在後院佈置了酒席，只為了等待一個事關魏博命數的消息。

瘟疫之事將他的地界攪得混亂不堪，從浮屍出現，他便命蔣士則安排了兩幫人馬，一明一暗，盯死了那個最為可疑的人。

一陣腳步騷動，田季安身後的隨從已為趕來的二人斟好了酒水。田季安也重新調整了坐姿，與一臉喜色的蔣士則點頭示意。

「稟王爺，人的去向都已摸清了。」蔣士則帶着手下刑昱，畢恭畢敬作了揖，可並未落座，此舉惹得田季安有些皺眉。

可下一瞬間，蔣士則再度誠懇道：「田興此人狡猾多端，若是將他交予手下處理，實在擔憂。」

聞言，田季安臉上再沒一絲表情，低順的眉頭反倒像是在刻意壓着怒氣。「那依蔣閣主的意見，如何去做，才能最為妥當呢？」

蔣士則一走，必定會帶走身邊心腹，若是田興利用此機會拉攏他，則局勢危亦。世人對田季安的評價素來極差，可眾人單是看見了他縱情聲色，卻忽略了他並非一位無腦的善者。畢竟都是權謀場中的老狐狸了，誰也信不過誰。

蔣士則低頭抱拳：「在下親自前去，必不辱上命。」

田季安陰沉地盯着蔣士則半晌，最後一擺衣袖，沉聲道：「去吧！」

蔣士則行禮領命后準備帶着邢昱退去，可身後的田季安再度開了口：「我知道你擔心你女兒。」

蔣士則頓在了原地，暗自收緊了脊背，卻並未轉身，僅是側目用半張鬼面盯着田季安，邢昱立刻調轉方向，站在了田季安面前，擋住了蔣士則有可能的進攻路線。田季安一臉和悅地看着蔣士則，蔣士則臉色淡然地看了邢昱一眼，轉身離去。

陰山外十里地，壺口山脈。

天機閣眾人繼續前行，按照地圖所示，再翻過一個山頭便能見到河道源頭。可越往前走，劉御卻是越是不適地揉起了鼻頭。「青臨，你可有聞見什麼異味？」

行至山澗，四周植被茂密，高低不一的灌木比其他地方得都要生長得旺盛，加上空氣中那一股刺鼻異味，季青臨頓時警惕了起來，當即讓武副將指揮部下戒嚴，他則與劉御、沈夜三人先行打探。

三人疾步前行，只聽水聲潺潺，頓時加快了腳步，可越靠近河道處，他們鼻中所能捕捉到的異味也就越發濃烈，且逐漸演變成了令人無法忍受的惡臭，三人當即捂住了口鼻。

沈夜最先到達河道，可眼前的一幕卻令他整個人獃滯在了河邊。身後二人意識到不對勁，急忙趕上查看，俱都震驚當場。

前方是一個巨大的葫蘆形山谷，壺口朝向眾人方向，水源從一處約莫兩丈高的山洞中湍急流出，可眼前河道承載的東西，卻令人驚悚萬分。三人站在河道旁的高坎上，只見下方河道全是浮屍晃動，高高低低的，還有不少浮屍剛從山洞中沿着河流漂出。

驚嘆之餘，山洞中冒出了不少陰兵以及黑衣人，唐玄霄赫然在列，三人立刻躲藏到了附近的灌木當中。那些黑衣人負責打撈浮屍，而同行的陰兵則依唐玄霄吹出的特定音律，有條不絮地將浮屍搬到遠處進行填埋。

「阿御，看來我們已經接近真相了。」季青臨低沉道，眼前應當就是瘟疫的源頭。他一把拉過沈夜，讓他返回隊伍報信。「還不知道他們的具體人數，你讓他們停在山上，不要冒然靠近，以免打草驚蛇。」

沈夜離去之後，二人留在河邊繼續觀察，等了許久，依舊不見沈夜返回，反而迎來了魚採薇二女以及王清讓。

季青臨掃了一眼特意跟來的王清讓，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魚採薇強忍着捂住口鼻，唐尤兒望着河道中漂浮的浮屍，卻顯得十分興奮，她底氣十足地道：「我若是能檢查其中一具屍體的特徵，就能確定瘟疫的源頭究竟來自何處。」

對於屍體，她向來有極大的興趣。

季青臨也是連忙點頭，覺得此法甚好，立刻與劉御動身躲避周邊黑衣人的巡視目光，沿着岸邊的灌木叢從水中撈出了一具屍體。起初二人忍着臭味，倒是搬運順利，可在將浮屍帶離葫蘆形山谷時，還是被眼尖的黑衣人發現，頓時打響信號，五人隨即加快了撤離此地的速度。

「我們往山上去，希望武副將能幫我們多爭取一些時間。」季青臨望着魚採薇，準備讓她前去找武副將接應，可此時的王清讓卻自告奮勇，不管季青臨的反應就提速奔向了隊伍所在。

餘下的人立刻交換了眼神，魚採薇見狀，就要去跟蹤王清讓，卻被季青臨攔了下來。唐尤兒徑直上前，她微微一笑，一直纏在其手臂上的紅赤蛇難得地露了面。「能讓我的小蛇蛇去通風報信，也就你了。」

唐尤兒一面說着，一面將赤紅蛇拋了出去，此法天機閣也曾用過，不過多是臨遇大敵時才會冒然啟動。

見赤紅蛇遠去，四人立刻抬着浮屍轉移，一路東躲西藏，終於尋到一處隱蔽的茅草屋，唐尤兒立刻對浮屍進行驗查。

赤紅蛇極通人性，且熟悉唐尤兒身上的氣味，僅僅過了半晌，赤紅蛇便帶着一臉焦急的沈夜返回。

「季大哥，你們沒事吧？」沈夜滿臉擔憂，見幾人無才鬆了口氣。「山上處處是陰兵，武副將已經率人過來了，一會兒就能護送我們撤退。」

季青臨從草牆中破開一處縫隙，不遠處的山坡上確實已經佈滿了緩慢移動的黑點。

與此同時，一旁的驗屍結果已出，唐尤兒皺眉不展道：「這具浮屍與患瘟疫的死者體征大致相同，身上皆有潰爛，兩者間確實有關係，與我們之前推斷的一樣。兩者確有關係，可這瘟疫卻不是浮屍造成的。」

聽此結論，季青臨神色陰沉到了極點，兜了這麼大一圈，犧牲了這麼多人，沒想到最後竟是這般結。季青臨心中一直緊繃的弦瞬間撕裂，一股抑制許久的怒火也隨之爆發，一拳砸在草牆上，發出了響動。

在場之人無不被季青臨的舉動驚嚇，魚採薇連忙上前，按住了他的肩頭，低喝道：「你冷靜一些！」

屋內氣氛凝重，此時門被推開，在外把風的沈夜急匆匆地道：「季大哥，遠處有一支陰兵大軍靠近！我們得轉移了。」

驗屍已大致結束，季青臨等人立刻離開茅草屋。爬至半山腰時，再次回首，茅草屋四周已是圍滿了陰兵。

在翻過一個小山頭后，幾人終於與武副將的隊伍相遇，可士兵們卻個個面容焦慮，沈夜急忙上前詢問：「出什麼事了？」

「你們終於回來了！」武副將略微一頓，露出了苦笑，道：「那個姓王的，真不是個東西！竟引我們中了陰兵的埋伏！」

此話一處，季青臨神色驚異，果然，在隊伍中已不見王清讓的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