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一燈如豆

第5章 一燈如豆

人在做錯,或者辦了一件極其糟心的事後,通常會輕拍自己的嘴巴,懊惱甚至喪氣的叫著「壞了壞了」。以為如此,便能向眼前的窘態恕罪。

潘嘉袁叫了一輛車,直奔川疆G區,某處並不起眼的兩室房裡,住著他每天都會惦念的母親和姐姐潘月。

關上車門,落座的瞬間,他才慌亂的發現,身後藏匿於褲腰裡面,那條看上去SIZE極其誇張的淺紫色文胸,竟被據為己有。

「靠,這東西沒還給她!」潘嘉袁似乎忘記了計程車也是公共交通,跟自家配了司機的賓利不同。

通過車內後視鏡,開車的師傅看到那乍眼的紫色,帶著蕾絲花邊的文胸被扯在半空中,隨著車輛顛簸而上下飛舞。

「小夥子,從女朋友家出來的?」司機表情慢慢變得豐富起來,呲了呲牙,嘴上還叼著抽了過半的廉價香煙。雖然潘嘉袁也是個大煙囪,但對那種工人階級才會品嘗的平價煙捲甚為過敏。

他眼睛死死的盯著後視鏡,自知是手裡這二兩服飾惹出了話題,便趕忙收到身後,努了努嘴,冷冷道:「不要以為自己是老司機,好生看著路,前面道口別忘了左轉。」

話音剛落,那司機並沒有丁點見好就收的意思,反倒是薄薄的眼皮子快速眨動幾下,嘿嘿笑道:「說不定啊,你小子是從別人的女朋友家裡出來的。」

顯然,開計程車的師傅們,一天得多麼的鬱悶和無聊,才能在見到潘嘉袁手裡搖晃著文胸之時,趕忙張嘴搭話,怕是腦袋裡的畫面感比當事人還要清晰,還要強烈。即便,被人家白眼,也不忘咧著嘴隨心所欲的「分析案情」。

半個多小時的路程,司機師傅跑了差不多快五十分鐘。夜色如墨,路上除了信號燈,連一輛拉貨的車都沒瞧見。愣是因為文胸的事,潘嘉袁深深的奉獻出可憐的耳朵,被人家言語蹂躪一番。

「嘿,小夥子!」司機師傅收了車錢,搖下玻璃后,對著腳步沉重,只剩背影的潘嘉袁喊了一嗓子。

「錢少了?」

「不是,我是想說,不錯!」司機故意抬手指了指,示意方才的文胸。也許,他還真是個老司機。不過,男人總是喜歡通過那東西的大小,來評價一個女人的好壞。在數萬年的進化中,單就這一點,思想上依舊停滯不前。

「你大爺的!」潘嘉袁沒忍住,加快了腳步衝上去,舉起拳頭叫罵道。司機哈哈一笑,踩著油門飛過十字路口,只有車屁股上亮著暗紅色的示廓燈,在黑夜微涼的北風中,變得越來越模糊。

畢竟三月過後,川疆之地白天還算受得住。一旦入夜,沒了太陽當空的照射,恐怕靠身上這點單薄的衣服,很難維持。

想起與柳小嬈分別之後,這歲數不小的大姨,還會心細的擔心自己凍著。

「誰弱不禁風了?你丫枯木樹枝一個,小心被風吹跑咯。」潘嘉袁不由得想起小嬈的話來,無聊的自言自語道。

他並不服氣柳大姨說她弱不禁風,站在確實有些涼意的小區門前,接連打了三個噴嚏,不一會便鼻涕淌到了嘴角邊上。

輕舔一口,又咸又澀。

小區里的路很窄,是那種只容兩三個人並排而行的距離。如此設計,為得就是不讓車輛駛進住戶的生活區域,也避免了人車之間的事故發生。

兩邊整齊的安裝了地燈,大約只到尋常人的膝蓋那麼高。幽幽的發出柔黃色的光芒,溫馨而不躁動,照亮了歸途,也照亮了輕慢的腳步。

順著曲折的小路走到盡頭,轉過兩個單元門之後,潘嘉袁停在了一扇暗金色的安全門前,剛要按下402的門鈴,卻又有些遲疑。

每次來川疆見母親和姐姐,心情都是極為複雜的。他恨那個叫潘信修,生養了自己,卻又拋棄娘親跟潘月的親爹。

若不是因為自己用散財的心,往死里折騰他老子那些金山銀山。說不定,以潘嘉袁的脾氣,真能背上行囊,跑來川疆跟母親和姐姐過日子。

他要的不是生活的富裕,可到底要什麼,卻言語不清,連自己都矛盾的腦袋犯暈。

有時候,潘嘉袁巴不得自己是個窮鄉僻壤里,從小就光著屁股跟村中娃娃們一同玩泥巴的孩子。如此一來,生活縱然貧苦,卻不會偷偷的躲在無人的暗處,為了遠在川疆,最為至親的人擦眼淚。

生活在捉弄那些神色匆匆,為了生活奔波之人的時候,還會順便把愚弄的大手伸向他,一個富貴人家的孩子。

不知寒冷的痛苦,不知挨餓的滋味,更加不會明白生活的艱辛之中,還有勒緊褲腰帶就不會太餓的錯覺。

心思沉了沉后,潘嘉袁還是默默的按下了402的按鈕。安全門的左邊是一部固定的可視電話,鈴聲響了很久,才從喇叭里傳來熟悉的聲音,嘶啞而帶著蒼老的畫面感,令他喉中竄動,有些哽咽。

「是小袁吧,快些上來。」

沖著一圈紅光的監控攝像頭,潘嘉袁很使勁的點了點頭,心裡一緊,好似受了莫名的觸動。

母女二人住的地方不大,只是兩室帶著客廳,再普通不過的樓房。跟京城腳下,潘氏府邸那安裝了電梯的五層豪宅想比,自然連人家藏酒的酒窖都不如半分。

走過一段狹窄的廊道,南北通透的大小卧室,對著門左右分開。一邊的門是虛掩的,另一邊則全部敞開。母親正半個身子靠在床頭,藉助微弱的檯燈,不知用針線縫補著什麼。

姐姐潘月紮起齊腰的長辮子,身上套著過膝的碎花連衣裙,純棉的質地,瞧上去便無比的柔軟,安安靜靜的盤腿落座於床腳處。兩手捧著相冊,時而微微一笑,慢慢翻看著。

「媽,我來了。」

「吃飯了嗎?川疆夜裡涼,我去給你熱點紅姜水吧。」母親放下手裡的做活,摘去鼻樑上的窄邊花鏡,分散於頭上的幾撮白髮蓬亂著,垂落於前額。她抬手輕撩,動作極其細微,卻掩蓋不住滿目的慈愛。

小時候,只要天氣變涼,母親總會親自動手,給家裡人煮紅姜水。那時,潘嘉袁倔著脾氣,嘲諷母親分不清普通的姜和紅姜之間的區別,總是喜歡一遍遍的諷刺。大笑過後,甚至能擠出眼淚來。

如今,望著廚房中,母親端鍋拿碗的情景,卻再也不願糾正什麼是紅姜了。不過沒有改變的,依舊會流出眼淚。只是,此刻無聲,默默站在身後。

對於子女來說,歸途盡頭,一燈如豆,總有年邁的身影在等待,即使步履蹣跚,卻也是最大的幸福。

在潘嘉袁的心裡,母親和安靜翻看相冊的潘月,為一生當中,高於金錢之上,無法被替換的奢侈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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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少獨寵之而立武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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