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長兄晚上也在就好了
第六章
折檀都要羞愧死了。
幻聽里關於未來夫婿的要求還在不斷的說著，什麼人要俊，臉要白倒也算了，如此到後面，竟然連腹部的肉鬆弛不鬆弛都有了明確的要求。
最後，那聲音嘆息的道了一句：
——這世上，沒人能配的上阿檀。
折檀就不好意思再待下去了，她紅著臉告辭，「長兄，我，我很感激您，要不，要不我給您做雙鞋子吧？」
折灤原本見折檀站起來要走，內心便如驚雷劈壞了的良田，田裡的水迅速被抽離，乾枯荒蕪。但隨後聽見折檀要給他做鞋子，整個人飄起來，那乾裂的田裡注入了甘甜的泉水——
——噗通——
——咕嚕嚕，咕嚕嚕——
折檀好奇的凝聽了一會，嗯，好像是有人跳水，又溺水的聲音。
這又是什麼意思？
她不得而知，但長兄卻說話了，「好。」
他緊緊的握著拳頭，將拳頭縮在袖子里，就怕嚇著了阿檀，道：「我讓人給你往日的尺寸。」
折檀哎了一聲，連忙走了，「長兄讓人給我送到黎溪院去就行。」
說完便走，一刻都不停留。
等回到黎溪院的時候，天已經黑了。睞姨娘和二姐姐都在等她用膳，折檀心裡暖乎乎的，「你們先吃就行了。」
折枝白了她一眼，「也不是光等你回來吃飯，我還有話要問你呢。」
她拉著折檀到裡面，避開了睞姨娘。
折檀就坐下來端起茶杯喝了一杯水下去，壓住心裡那股子羞澀之意，好奇問：「什麼事情啊？」
折枝不動聲色的問：「你跟長兄很熟嗎？」
折檀想了想，其實除去幻聽是長兄的聲音，讓她現在面對長兄沒那麼害怕外，她跟長兄之間，還是跟以前一般關係疏遠。
「不熟悉。」，她道，她還以為是今天她上了長兄的門，二姐姐才這般問的，有心想說出長兄幫自己出氣的事情，但是她卻已經答應父親和長兄不說出去的。
折檀就為難了一陣，還是決定低下頭撒謊，道：「今天，主要是上回長兄跟我說了多謝，我，我去感謝他。」
折枝不是很懂——你給別人送花，別人說一句感謝，不是理所應當的嗎？為什麼還要對人這麼感激涕零的呢？她正要說妹妹幾句，卻又想起昨晚上她的那麼控訴，心中微微一嘆。
算了，之前沒注意過折檀的這些小心思，總覺得她軟弱，膽小，扶不起來，但她身為姐姐，卻也確實沒去引導和糾正過。她就閉了嘴，繼續問長兄的事情，「那你上門去道謝，長兄對你……態度如何？」
逃過了一劫！沒有挨罵！
折檀喜滋滋的道：「長兄很好。」，然後想起來還要給長兄做鞋子，特意叮囑了小米，「待會長兄估計會差人來送他鞋子的尺寸，你收下來后給我。」
折枝心中更加的確定長兄對摺檀不一樣了。
她看向折檀，這個傻丫頭還真是傻人有傻福。長兄自從回到府里之後，跟府里眾人好像有一道鴻溝，隔壁胡姨娘帶著三弟和三妹前去獻殷勤，被狠狠的懟了回來，胡姨娘帶著一兒一女去父親那裡告狀，父親卻說：「他性子冷，你去他那裡做什麼？罵就罵了吧，你以後別去就好。」
胡姨娘白白的被羞辱了一回，便再也沒人敢去挨長兄的邊。
折枝的眼神漸漸幽深，折檀便有些害怕的將茶杯放下，「二姐姐，是不是我做錯事情了啊？」
折枝意味深長的搖頭，「沒有，你按照你想的去做就好，都是自家的兄妹，沒那麼講究。」
她覺得自己有些明白了：長兄是聰明人，能從眾人中拼殺出來，絕對不是小覷之輩，所以最忌諱胡姨娘那種心眼多的人，但阿檀傻乎乎的，絕對是一顆真心待人，便自然能得長兄一個好臉色。
折檀便徹底放心了。
她就怕自己闖禍。
小時候，奶嬤嬤就常跟她說父親敬重嫡母，寵愛胡姨娘，所以她們的孩子都能闖禍，但她不可以，睞姨娘沒有兒子，她沒有弟兄，何況睞姨娘還不受寵，所以她更不能闖禍了。
雖然後來奶嬤嬤被趕走了，但這些話還是被她記在了心裡。
即便現在，她明白奶嬤嬤說的話是錯的，可她還是害怕闖禍。
折枝見她那個傻樣子，心中又嘆了一口氣，「阿檀，等我將親事定了，我帶你出去認識幾個朋友吧？」
啊？
折檀有些疑惑的抬頭，「要去……交朋友嗎？」
折枝點頭。從前是她忽略了阿檀的這個問題，總以為她不願意出門，但現在想想，並非是她不願出去，而是她害怕出去。
她就道：「你以前小，一個人呆著也就呆著了，可是過了年，母親就要給你找婆家了，到時候你嫁了人，難道還能繼續一個人呆著？早早的適應人多的地方吧。」
折檀有些不願意。
她不由得想起了剛剛在長兄府里的時候，幻聽里說的一句話。
——若是叫我娶阿檀，我定然給她建一座高高大大的宅院，裡面就我們兩個，她不用害怕跟人說話，我也不用擔心她被人拐走。
——再者，阿檀膽子小，一定要找一個能包容她的，她想出門就出門，她不想出門就不出門。
——所以這人不能是嫡長子，宗府要做的事情太多了，找個嫡次子便好。
但這些都是她自己幻想的神仙，是得不到的。她將來成婚，還是要跟人打交道。二姐姐說的對，父母能養她在深閨不用交際，那婆家能行嗎？
她垂頭喪氣的嗯了一句，「行的。」
折枝好笑，「不過是出去見見人，真就這麼難？」
折檀不知道如何說自己的感受。要是以前，她不知道如何說，便會很快選擇不說，低頭沉默，但如今她有了絲絲的膽氣，便鼓起勇氣，第一次在二姐姐面前說出自己的毛病，「我害怕。」
害怕見人。
「比如我明日要見人，今日便要鼓足了氣，否則就會心驚膽戰，十分抗拒。」，她自己也不是很明白自己是怎麼想的，「一想到要跟陌生的人說話，我的腳指頭都會緊張的蜷縮在一起，整個人都不對勁。」
每回去宴會，她都要鼓好幾天的勁才行。
折枝從前從沒正視過她這個狀況，沒想到已經這麼嚴重了。她皺眉道：「那就多見人，見多了就好。」
折檀不說話了。其實比起這個見人就害怕的病狀，她如今還有了更嚴重的病，與幻聽比起來，見人害怕不害怕已經不重要了。
她只哎了一聲，「那，那就依你所說吧。」
折枝便摸了摸她的頭，鼓勵道：「阿檀，你已經在改變了，你看，若是之前我說要帶你出去，你肯定死活不去，如今卻鬆了口，說明沒那麼怕了。」
折檀握緊了手，深吸了一口氣：「沒錯，我已經開始改變了。」
然後提著這口氣，狠狠的吃的一大碗飯，直到睡覺的時候，還在跟自己說不害怕。
「明天是二姐姐的大日子，我可不能拖她的後腿，我一定不能害怕！」
她一遍又一遍的跟自己強調著不害怕三個字，然後有些想念幻聽了。
她頭埋在被子里，睜著眼睛，身子蜷縮，雙手抱著雙腿良久，這才紅著臉憂愁的嘆氣：哎，要是晚上長兄也能在她身邊就好了，那她晚上也能聽見誇獎的聲音。
要是能聽著這聲音入眠，想來在夢裡，她也是個勇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