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岳如意開始期待入夢，她想見到那個模糊的身影。

她給這個身影取了個名字，就叫「夢影」。

夢影如期而至，這次，這道身影更模糊了，只勉強辨別得出來是個女人。

在這一片虛空夢境之中，岳如意竟然有一種安心的感覺。她問：「你怎麼知道，於明希出軌了？」

夢影說話了，但是又被虛空屏蔽，什麼也聽不清楚。

岳如意有了傾訴的慾望，她太委屈了。她對着這道身影，絮絮叨叨地講著自己和於明希如何相戀、結婚、生女，又怎樣艱難地白手起家，她不願意接受丈夫出軌這個事實。

夢影一直沉默，但是岳如意知道她在認真地傾聽，她邊說邊流淚，她不知道應該何去何從。突然，她憤怒了，站起來罵道：「於明希不是個東西！他背叛了我們的愛情，他背棄了我們這個家，我要去罵醒他！」

夢影說話了，蒼老的聲音里滿是心疼：「罵不醒的。」

岳如意嚎啕大哭，似乎很久沒有這樣痛快地哭過了，因為到處都需要她堅強，需要她自立。她一把鼻涕一把淚：「那我怎麼辦？我家瑤瑤怎麼辦？」

夢影道：「這麼多年，你不覺得累嗎？」

岳如意茫然：「累啊，可是每個人不都是這樣的嗎？累也要往前走啊，累也得不斷努力啊。」

夢影嘆了一口氣：「弦綳太緊了，你松一松吧」

岳如意不懂、不明白：「怎麼松？我是媽媽、是老師、是學生，還是女兒，處處都要我用心」

夢影伸出手，虛虛地撫了撫她的頭：「我永遠愛你……」她又消失在金光之中。

岳如意不願意從夢境之中醒來，她不想面對將要面對的忙碌與疲憊。她抱膝坐在虛空之中，彷彿夢影還在，那句「我永遠愛你」讓她的眼淚又流了下來。

若是沒有夢影提醒，依岳如意的個性，她可能永遠也不會知道於明希已經出軌，她依然會覺得家庭幸福無比，只是需要自己再努力一點、再付出一點。

岳如意能夠讀到博士，智商並不低，她只是沒有生活經驗。於明希是她的初戀，自然而然地進入婚姻殿堂，然後又在父母的推動下生了孩子。她自己都只是一個孩子的時候，就成為了母親。岳如意是個開朗的人，她愛笑、愛鬧，有無數的奇思妙想，她被父母教育得太好，遇到問題總是習慣性反省自己。

她的母親，對她要求非常嚴格，吝惜表揚，有任何不對，那一定都是岳如意自身的問題。

小時候就是這樣，如果岳如意沒有考好，那一定是她思想上鬆懈了，一定是她沒有努力。

岳如意以為自己長大了，一切都那麼順利，母親會肯定自己，可惜還是一樣的：按照母親的思路，如果瑤瑤成績不好，那一定是岳如意沒有教育好。如果於明希出軌了，那一定是岳如意沒有做到位，不是一個好妻子。

岳如意覺得自己真的已經很努力了。

媽媽說，女人要自強自立。所以她和於明希一起考研，上班了除了做好本職工作，她在三十歲之後選擇攻讀在職博士。

媽媽說，女人要注重形象，不能做一個黃臉婆。所以她認真管理身材、用心養護臉蛋，即使是睡衣都比較講究，走出去哪個不說岳老師氣質好？

媽媽說，女人不能太強勢，要讓老公有存在感。所以她在外面處處維護於明希，他下班回來她一聽到聲音都會在門口迎接，人情往來都是她假借於明希的名義，她的朋友、家人，哪個不說於明希是個好老公？

可是，她這麼努力，還是失敗了。

或許，於明希的出軌，岳如意最大的打擊，是對自信的打擊，是對她所有努力的否定吧。那個燕子，不知道是誰，但是於明希願意陪她說話，呵護她的所有撒嬌，用心哄着她開心。

想到這裏，岳如意驀地站了起來：不行！夢影提醒了，要小心錢。

留不住人了，至少也要留住錢吧？